杨斌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日上三竿,要是换作以前,他老子早就骂着小免崽子拿笤帚把他打下床了,而此刻他方醒转还有点犯懒的时候,听到外间老娘说:“都快一点了,小斌还不起来吃饭。”老爹用刻意压抑却仍有点大的嗓门说:“赶趟,过半个小时不起来再叫他。”
他不由咧着嘴笑了笑。自从跟杨尚林开始混,父母的态度便开始一步步转变。最近这两年,基本上没怎么打过架,每个月都往家里交三百块钱,比那些在国企上班的人还牛气,老爹老娘都赞他现在出息了。
吃饭的工夫,杨斌跟他老爹说,咱家院子里空地那么大,不如搭个棚子放些杂物。杨斌父亲说,咱们家又没啥东西,搭那个有啥用。杨斌费了一番口舌,幸好他现在在家里也算有点地位,好说歹说让父母同意了。
昨天杨斌听他以前的老大现在的经理杨和尚说,他们家这一片一年之内可能就要拆迁,按家里的住房面积给补偿,院里有棚子的也算。这种消息他不敢跟大嗓门的父亲说,便只怂恿父亲直接动手。
其实如果能把家里的平房变成小二楼,获得的补偿会更多。但这一片连一个小二楼都没有,他们家一弄有些太扎眼。早些年在外面混的时候,杨斌就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能占着点便宜就行了,没必要图多少补偿。他相信跟着杨老板混,总会有出头之日。
杨斌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先到路边的小店买了包烟。过去他连一块五一包的“宏图”都抽不上,现在每天都抽三块的“小熊猫”,偶尔还整包五块五的洋烟“”过过瘾。
“胖妞,哥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不少呢?”接过烟后杨斌点了一支,顺嘴说道。
“好像吧。”柜台里的瘦下来的胖妞轻声说。
杨斌笑道:“瘦了好,看着顺眼,赶明就有男生来勾搭你了。”见胖妞红了脸,不由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出了小店,登上车前往天龙游戏室。
现在他跟刘军两人都是下午2点上班,一直上到第二天早上。工作时间挺长,其实并不算累,后半夜没人的时候可以睡觉,也可以打一晚上的游戏。对于他们这种夜猫子来说,实在是最适合的工作了。
过了两个街口,一个小青年骑着辆“山地”自行车从他身边快速驶过,差一点划倒了他。杨斌骂道:“骑那么快急着去死啊!”前面的小青年听到动静,停下车来回头骂道:“你他X的说谁呢?”
杨斌骑到跟前也停了下来,说:“说你这傻X呢,怎么着?”
杨尚林没事就跟他们念叨:没事不惹事,否则绝不轻饶。但这话还有后半句:有事不怕事,被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绝不能怂。杨斌觉得现在就是后一种情况,而且他认出了这个青年,正是胡老大手的冯仁健。前段时间游戏室刚开张的时候,跟张若晨打了一架的就是这货。既然不是什么良善,当然用不着客气。
冯仁健也认出了杨斌,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不是杨老板——”拖长了尾音,又接道:“的马仔嘛,去看场子吗?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就骑这么个破车?”
杨斌嗤笑道:“你们胡老大还没进去呢?早点做准备吧,省得天冷了连个被褥都没有。”
两人磨了会嘴皮子,瞪了会眼睛,终究没有动起手来。冯仁健对杨尚林忌惮极深,动嘴倒不怕动手却说什么也不敢。杨斌则是不愿先动手,不然杨尚林追究起来,不太好交待。
看着冯仁健骑着“山地”车离开,杨斌朝地上啐了口吐沫,低声骂道:“不就他X一个破自行车么,等老子攒够了钱,买个摩托,羡慕死你个王八蛋。”
往前走了不远,见冯仁健停了下来进了路边的一家宾馆,“山地”车就停在宾馆门口。杨斌路过的时候,终于没能忍住,停下来把冯仁健自行车的前后气门芯给拔了,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心里不禁有点得意,让你小子得瑟,这回得推着走了吧。抬头往宾馆上面看了一眼,又寻思着,这小子大白天跑宾馆干什么,这地方一天得一百多块吧,难道是开房聚赌?这要抓个现行,够他小子喝一壶的。
有了这个想法,杨斌就有点按捺不住了,停下自行车进了宾馆,到前台问道:“我朋友刚进来的,去哪个房间了?”这个时间进宾馆的人很少,前台服务员抬头瞄了他一眼,说:“407房间。”又低下头去看杂志。
杨斌一口气上到四楼,找到407室,趴在门口听了听。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却听不太真切。他见楼道里没人,抠了抠耳朵直接贴在门上,这回声音清晰了不少。房内并没有麻将、扑克之类的声音,但却是另一种更为刺激感官的声音。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这臭小子,怎么总是猴急猴急的。”冯仁健说:“媛媛姐,你也不想我们多长时间没见了。”女人说:“少放屁,在厂里哪天没见着?”冯仁健说:“那能见到什么,上面还是下面?”接着就是一阵喘息声。
这对狗男女!杨斌心里骂着,觉得竟然有了反应。抬起头想要离开,听楼道里没什么动静,就有些舍不得走,便又伏在门上去偷听。
各种异声不断传来,一直到两人一同发出奇怪的哼声。随后女人说:“臭小子,怎么又弄我里面来了?”冯仁健说:“你不是带环了吗。”女人说:“那也不是一定保险的。”冯仁健呵呵笑道:“要是中招了,就养下吧,准保比你跟你老公生得好看。”
偷听的杨斌心里骂了数遍“他X的”,实是有点羡慕嫉妒恨。听那两人开始扯闲话,便准备离开。突听到“红星厂”、“张原”之类的字眼,不由心念一动,张若晨他老子不就是红星厂的厂长么?
房间内,冯仁健一手夹着烟,一手在女人的身体上游走,说:“我爸让我给你带个话,厂里的钱不能动,不管什么原因,谁都不给,就这么拖着。”
女人“切”了一声,说:“这还用说啊?你爸跟张原都停职了,我放钱出去就得我负责。”
冯仁健说:“我挺奇怪的,你是怎么跟张原说的,就让他觉得厂里的钱一分都动不了了呢?”
女人道:“说了你也不懂。”冯仁健道:“不懂就不能跟我说说?等我爸当了厂长,有些事总得交待给我。”女人说:“那你回家问你爸去,他什么不知道?”冯仁健笑道:“别啊,咱俩谁跟谁啊,我就爱听你说。”
“少跟我来这套。”女人打开冯仁健的贼手,“你这两天最好老实点,按时上下班,别让人撅着把柄。”
冯仁健说:“得了吧,我要是老老实实的,才让人看着奇怪。张原不在厂里,吴启又管不着我,我每天去打个转就算不错了。”
“这又是你爸教的吧?”女人斜眼看着冯仁健。
两人说了会话,冯仁健抽完两根烟又来了精神,把女人按在身下折腾起来。门外的杨斌越听越觉得难受,暗骂几声转身离开。到了楼下,见到冯仁健的“山地”车便有些来气,四处寻模到一个图钉,狠狠按在已经瘪了的车胎上。
……
……
秦州市政府。顾常荣下午刚一上班,秘书孟令宇就给他送来一份文件。顾常荣浏览了一下,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孟令宇说:“中午下班之前,区政府杜秘书送过来的。”
顾常荣把文件放在桌上,说:“你有想法吗?”
孟令宇沉吟了一下,说:“顾市长,我觉得这里面问题不少。讨薪的事本来就有些蹊跷,袁区长的处理却干脆而直接。恐怕红星厂改制的事情,有想法的人不少。”
顾常荣呵呵笑道:“你怎么没说最关键的一点,有人欺负我们来秦州时间不长,缺乏根基啊!”
孟令宇闻言不由神色一肃。他今年三十出头,是顾常荣的老部下。这次顾常荣到秦州上任,便把他带了过来。他知道此时顾市长虽然在笑,心中却是相当愤怒。若换了从前,只怕将有不少人要出问题了。只不过来秦州还不到一年,似乎一些动作还不宜过大。而且在秦州,顾市长可不是一把手。
顾常荣说:“你把这个再整理一下,等会我去找趟邹书记。”
孟令宇点点头,拿起文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工作。跟随顾常荣多年,他自是知道这会自己该做什么。
同顾市长一样,邹书记来秦州的时间也不长。传闻邹书记只是来走过场,不久将会调任中央某处。这传闻并非全无道理,至少这大半年来,邹书记一直都没有配专职秘书。政府工作这一块,邹书记并不怎么插手,基本都照顾市长的意思来。相应的,顾市长也一直注意维护邹书记一把手的地位。红星厂虽然只是个科级单位,三百人的小厂,但此次牵的问题却不小。只不知这一次市长见书记,会弄出多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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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嗓子有点发痰,情况不是太好。今天先去睡了,看明天能好起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