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云雾之上飞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降落在繁忙拥挤而又陌生的深圳保安国际机场。
在人头攒动的接机大厅搜索了很久,我还是没有能够找到事先说好会过来接我的雅梦和我所期望看到的写有“接筱莜”字样的灯牌。
我拨了雅梦的手机号码,但是没有打通。我继续在人潮中寻找雅梦的踪影,但依旧毫无所获。我没有想象中的立即焦急起来,而是又从背包里抽出手机,重拨了雅梦的手机号码,但遗憾的是我又再一次没有打通她的电话。
“再试一次,事不过三,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功的。”我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拨打雅梦的手机号码。但现实真的很残酷,我又失败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会过来接我的,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啊?我的疑惑开始将我对一个陌生城市的好奇和新鲜慢慢耗尽。
“哎呀……”
我一个踉跄,摔到在地。在这不到三秒的时间间隔里,手机就迅速地完成了从我的手指间划落,飞离我的身体接近五米,重摔到地上然后折成两半这一系列的动作。
“现在的年轻人,连走路都怎么粗心,这都数不清是第几个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离我很近的中年叔叔说着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有没有事啊,小姑娘?”
“谢谢叔叔,我没事的。”我的膝盖很疼,估计是擦破了皮,血流了出来。
“有没有事啊,小姑娘?”中年叔叔搀着我到旁边的一张塑料凳子上坐下,“以后走路要多长些记性才好,尤其是你们女孩子……这么大的一个台阶在你的面前都不懂得……”
“是……是……”
“小姐,这是你的手机。”一个穿着墨黑色名牌休闲长袖衬衣的男人将我的手机递送到我面前。
我并没有特别仔细地去端详、观望这个好心帮我将手机拾捡起来的男人,但在抬头报以感谢微笑的时候,我还是被他那顶很短的黑中略带着些许黄的头发和那张俊美干净的脸所吸引住了。
我内心的那一片湖泊,瞬间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并迅速向四处荡漾开来。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我不经意眨眼的那个时间点,将自己的身体幻化成空气中一只无形无色无味的氧气,跟着我的呼吸,侵入我的身体,然后闯入我内心的那一片湖泊。他架着一叶扁舟,划着夹带着檀香木味道的古老船桨,轻易地就划破了我内心那片湖泊的平静。
于是,我荡漾了,摇晃了,虽然脸上依旧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这张脸,这张曾在我的生命旅程中短暂而模糊地出现、驻足过两次的脸,在第三次我与之不期而遇的时候,还是让我思绪澎湃宛如大海,记忆花开盛于繁春。
这张脸,是个精于勾勒且多情浪漫的画工。在每一次与我短暂而又匆忙地相遇时,它都滋情肆意地往我内心泼墨作画:理发厅里那张侧仰着的脸,在我内心埔上了一张纯白的画布,并且将一个冷俊而又凹凸分明的轮廓挥画入我心;公车上倒后镜里那张被玻璃凝固了的脸,在轮廓上装点了精致秀美的五官;而此刻,这张眼神里流露着腼腆而羞涩的微笑的脸,把人的神态表情也一并镶嵌进画里了。于是,我内心的这幅画,画里的这张脸,彻彻底底地鲜活了……
它蠢蠢欲动,在试图往我身上的其它角落移动和靠近,窥探我的全部,我的所有。
我还没有防备,就已经失守沦陷。
我的潜意识开始和心画里的他对话:
“知道吗?”
“什么?”
“你现在已经把你放到我的心里面来了。我不习惯也很排斥有一个陌生的人,突然之间住进了我的心里。所以,我请求你搬离我的内心世界。”
“陌生吗,我们之间?我不觉得。我不知道你对‘陌生’这个词汇是如何定义的,但如果你仍然偏执地认为我们陌生,那么我想你一定是将‘陌生’这个词汇定义错误了。”
“其实我心里早就已经住了别人,他叫璟珏……也像你一样,腼腆而羞涩。”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每个人的心都是个单人房,怎么能够搁放进张双人床,同时住进两个人呢?我现在就住在你的心里,我分明地看见你心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你一直以为他还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早就没有了。也许是他自己选择离开的,也许是你不小心将他放逐出去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呼唤他……”
“不!那段感情那个人,已经长在我身体里,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月兑离了我的身体,与我告别了呢?”
“每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都是长在恋人的身体里。不同的是,有些感情是指甲。不管你曾经对它有多依恋,曾经是如何悉心地修饰它点缀它,它总有一天也会被你或者你亲爱的那个人亲手剪掉的——尽管它也曾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尽管你曾经信誓旦旦地许诺着要永远都留着它。”
“璟珏,你到底是在哪里?你告诉我回答我,我们之间的这一段感情也是指甲吗?它终要也终于被你亲手剪掉了吗?”
“小姐,这是你的手机……不过它好像已经摔坏了……”
我从潜意识的世界里苏醒过来,接过手机:“……噢,谢谢你!”
他幽雅地转身,准备离开,将第三次的邂逅划上句点。
我喊住了他,问他借电话打雅梦的电话。可是当我将他的炫黑直板超薄宽屏手机拿在手中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雅梦的手机号码已随着我那个手机的粉身碎骨而无可得知了。
我条件反射地歇斯底里起来:“惨了,这下该怎么办呢?深圳,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啊!你的东南西北在哪里,我都搞不清楚……”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表,又抬头望了望傻愣在原地的我,将紧咬的下唇松开,让他它配合上唇完成微笑的动作:“嗯……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我有车,深圳……也还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