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心酸呢……
华芊芊蹙眉,面具隔着,她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无法从语言中判断出更多,顿时有点后悔气愤过头意气用事的把那面具盖回去了。
武王静默许久,才幽幽开口:“我……并非真武王。”
这话就像炸弹一样,淬不及防就轰进了华芊芊脑子里,让她顿时愕住,只知道怔怔的看着他。
“我本是贤王。”
华芊芊又一愣之后,沉下脸:“你骗谁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南阳国的历史?”
她所知道的是,上一代贤王阴险狠辣为夺皇位不惜毒害皇弟武王,结果被武王发觉带毒逃走,却最终被堵在崖前,武王拼着一死,才拉了贤王垫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武王也贤王同归于尽了,却不想一年后,武王竟活着回来了,只是残了双腿……
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向武王那双腿,华芊芊蹙眉。难道有什么原因让这段历史写反了?真正心怀不轨的是武王?怎么可能?谁那么蠢,居然顶着要杀自己的人的身份活下去,而让自己一身脏水被世人唾骂……“我是贤王,被毒害的人也是我。”武王说得很是云淡风轻,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你把面具拿下来。”华芊芊干脆道。看不到神色,她都搞不清楚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武王似乎呆了一下,倒真是把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泰然面对她。
看着那张脸,华芊芊神色顿时微妙起来,但她很快稳了稳心神,沉声问:“为什么?”据她所知,武王和先帝才是一母所生,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而贤王跟他们却是同父异母,只是母妃死得早,由当时的皇后领了去养而已。
这一问,又让武王沉默起来。
华芊芊恼了,她真是发现周围的不管老男人年轻男人,都尽是些说话便秘似的。
“我与先帝和武王虽不是一母所生,却是一母所养,我们三人从小感情就十分要好,但帝位终究只有一个,日渐长大懂得多了,分歧自然而然滋生……”
武王幽幽开口:“我无心于九五之位,但养育之恩却不可不报,权衡之下觉得先帝更能担当天下,辅佐他登帝安天下便成了我任务,但武王却觉得他战功赫赫,更有能力威望荣登九五。他拉拢我不成,就干脆将我除去。他完全不听劝告,沙场征战也让他变得愈发凶残狠辣,他既有心杀我,自然日后也会危害先帝,迫不得已,我只能将他一同拖下山崖以绝后患……”
似乎真说得通,不过……
“就算事情真是这样,你也不至于从此就当武王吧!还有,这跟你们欺骗君千炎有什么关系?”华芊芊没兴趣管上一代争权夺帝的阴谋阳谋,她只想知道重点。
武王垂下眼,又沉默了。
华芊芊彻底脑了,咬牙切齿:“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说?你忽悠谁呢你?”
武王看向她,又转看向这布局优雅别致的房间,神色掩不尽的苦涩:“确实,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沉沉阖上眼,慢慢揭开那段不想提起的过往:“三十年前,我和先帝出游边境,遇上一女子卖身葬父时被人一群无赖调戏,她惊慌逃窜时撞进了我怀里……”
那一瞬间,他才真正领悟惊为天人的真意,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微扬,淬不及防就撞进了他的心,殊不知那一眼,却葬他一生……
虽然武王神色苦涩,但华芊芊的嘴角却不禁抽了抽,好狗血的戏码,可她还是继续认真听。
“我救下她,帮她葬了父亲,却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安顿她好,反而先帝看出了我的心思,做主以丫鬟的身份将她安置在远离皇城的他的别院之中,闲暇有空,便去别院住一住,本是为我制造机会,殊不知,竟因此而铸成大错……”
武王尴尬一笑,眉宇间竟尽是伤痛:“遇上我们之前,她的日子似乎很不好,我们给予她的锦衣玉食,把她的心养大了,她……其实选择的是当时已是太子的先帝,却不想造化弄人,让我错入了红帐……”
华芊芊怔住。
“错已成,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我更不能说出实情让她更加难堪,才会让先帝误以为是我们两情相愿……”武王苦笑道:“我虽不是有意,但她却依旧恨我毁她梦想,心烦意乱之下,我以边关告急为由去了武王那里,却不想那一夜**她已珠胎暗结,而我阴差阳错入了武王陷阱……”
华芊芊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眼中找到那么一丝丝谎言的痕迹,却没有找到。
“崖下有激流,武王摔在石上当场毙命,而我却落入激流被冲走很远,被一牧民救起,昏迷时随他们部落迁移到了别处,先帝本就误会我和炎儿母妃有情,以为我和武王都已身亡,好意要将我的死讯告知她,却不想竟撞见炎儿母妃正要喝堕胎药……”
武王笑,却疲惫的闭上眼,将满目悲哀藏起:“先帝误以为她是知我身亡而活不下去,为为我留下骨血,便征得她同意,毅然将她收为妃子,只是不想,该死的我却又没死,只是受伤太重无法离开,等伤养好我还活着的信确实送到先帝手中,他派人将我接回时炎儿早已降生……”
涩涩一笑:“只是……诞下龙子贵为贵妃的她,更恨我了。她怒斥我毁她一次不够,又要毁她二次,却不想话竟让先帝听了去,先帝震怒,要将她废除斩杀,我念炎儿还小,对她也依旧……就求先帝念在兄弟一场我辅佐他多年的份上,起码为炎儿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怕炎儿长得像我终有一日被拆穿,便干脆戴上面具与武王换了身份,反正武王年轻时确实脸受过伤常戴面具,我和他身形也差不多,很难分辨出来。”
“已成叔嫂,我自是不能再见她,便直接去了千丈峰隐居,这事本该就此了结,可先帝虽饶了她却终究是隐怒在心,碍于我的情面才未发作,但自此之后彻底冷落她,以至于她患上失心疯而没有及时发现,偏偏炎儿又是个沉默少言的孩子,他母妃如何待他他都不会对人说出来,甚至曲解成了另一种意思,等我们发现他不得善待时已经太迟,他已经中毒多年……”
说起那些荒唐的过往,武王哪里还有先前凌人的气势,此时此刻的他,不过是个被情伤得潦倒狼狈的空壳。
华芊芊震撼,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可,照他这么说,君莫离还是大好人了,但她却是亲身体会过的,那个皇帝分明处处压榨君千炎,见不得君千炎有一瞬间的快活……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武王突兀的反问一句:“你以为,先帝当真不知道炎儿身边有个飘雨?你以为,飘雨为何能留在炎儿身边?”
华芊芊大愕,不敢置信的看向武王。难道……
“炎儿当时虽小,却很聪明,也很敏感,虽然他曲解了一些事情,但他却以此而将一切变相的承受了下来,可谁能保证,他又能将真正的真相承受下来?”武王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们都不敢赌,所以只能再一次将错就错,让谎言不断延续下去,先帝自然成了黑脸……”
华芊芊瞪目结舌,好半晌:“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武王只是看着她,并未回答,似乎她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他该说的已经说了。
而,华芊芊实际却已经是信了,因为综合种种,以前不通的事情,现在都已经通了……
“所以……”气氛静默得有些压抑,华芊芊主动挑起话题:“你抓我就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心对他?”
“是……也不是……”武王的回答,却让人模不着头脑。
华芊芊黑线:“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离开他。”武王又恢复了那凌然正色的气魄,将面具重新戴上。
“冠冕堂皇说半天,你终究还是要把他当木偶,要他为皇朝做牛做马终其一生!”华芊芊愤怒。
“不……”武王淡淡出声,看着她:“他若真心要走,曾有无数的机会,而他却终究没走,他为何没走,你当真一点没察觉?”
华芊芊窒住,无话反驳。因为她确实发现了,君千炎并非走不了,也并非她开始以为的不知离开要去哪,而是潜意识的,他,根本不想走!
他,不仅仅是君千炎,也无法仅仅是君千炎,他还是这南阳国的王爷,所以,哪怕这个皇宫没有给他多好的回忆,哪怕他表现得再如何的冷漠,却也改变不了他在这里成长的事实,改变不了他身上流淌着皇家血脉的事实,改变不了他那颗……为家为国为民的心!
“而……”武王再度开口:“为你,他却是肯定会走,可南阳国却离不开他,并且……”忽然,他却不再说下去了,推轮椅转身要离开。
“并且什么?”华芊芊追问,她讨厌别人总是话不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