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始终决定不了给谁打电话。拿着手机,久久拨不出一通电话,恰在此时铃声响了。
仔细一看,竟然是顾弦夜打来的。
耳际传来他清冷的嗓音:“回家了?”
“……嗯。”她闷闷地应,听不出任何情绪。
“身体还好吗?孩子的事,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肚子会不会痛,听说孩子会动,是什么感觉?”
她怔了怔,没想到他竟然说到这个,不确定地回道:“……好像还没有,现在应该还不会动吧。”
“嗯……我会派阿成他们过来,需要什么就跟他们说。别累着,对孩子不好。”
“……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竟然开始哽咽起来。
“想吃点什么,就让顾嫂做,多吃点对孩子好。”
“……嗯。”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艰难地回应了一声。
“我在这边还有点事,过两天再回来看你。”
“好……我知道,挂了。”
啪地一声匆匆挂断电话,苏芷珊坐在床沿上,抑制不住自己泪流成河。
第一次,顾弦夜在电话里说了这么多话,围绕的话题都是孩子,孩子……看来,他是喜欢孩子的。然,她却不敢奢望,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个孩子,发生质的变化。
真不知道,往后她该怎么办。一颗心是混乱的,完全拿不定主意。
周一,意外地听闻一件令苏芷珊惊诧的事。
因为上一次在XX商场里被记者们追踪,已有一周多的时间没有彼此联系。于是,这天大清早,她就接到丁晓倩的问候。
“芷珊姐,最近你还好吧?脚伤好了吗?”
“我没事儿,早好了。”只不过,此伤好矣,彼伤又起。她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被绳子勒过,以及被鞭打过的淤痕。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不去想那场可怕的经历。
“还被顾弦夜软禁在家里呢?”丁晓倩没大没小地调侃起她。
苏芷珊叹了口气,自嘲地说:“是啊,我这不活该的嘛。”说的轻巧,其实心底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怕她闷,丁晓倩跟她闲聊起很多事来。无意间,她向苏芷珊透露了一个信息。
原来,罗氏公司刚刚购置的两艘游轮,其中一艘在办理完所有权转让手续正式列入罗氏船队之后,第一次的处女航便出现了大大纰漏。
这次的运输业务是从近海运送汽油,船只离开装货港口后的第三天,油船在一个港口加油的时候,位于尾部的一个油舱就出现了泄漏的现象,渗漏出来的汽油全部积在货泵舱内,油气挥发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爆炸。
罗氏紧急联系了海事部门,查明泄漏原因是因为总管膨胀链接阀门损坏。油船已经被责令驶往锚地进行清舱处理,满满一船油都要抽出来以防意外危险。
货少了赔钱是小,但是,坏了信誉影响到日后和油品公司的合作关系就麻烦了!
罗氏公司的副总火速赶往油船现在的港口了解情况,赶到后发回公司的消息让罗伟伦的心沉到了谷底。
经过详细检查,这艘船上的问题不仅是一个坏了的总管膨胀连接阀门,用检修船厂工程师的话说就是,如果要把油船彻底修成可以正常航运的标准,所花的钱已经相当于可以支付同等吨位的新船一半的价格了。
情知不妙的罗伟伦联系公司的船检部门,购船时负责检查勘验的两位工程师上周不约而同地请休了年假,再打手机和家里电话过去,全部无人接听。
罗伟伦放下电话立刻带着工程师赶往另一艘油轮停驻的港口,重新检测的结果不出所料,从顾氏够来的船只本身也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
和罗氏集团长期合作的修理厂老板拿出以前的检修情况记录,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向罗氏的工程师提出过这些问题,但是所有的真实情况都被负责的两位工程师瞒了下来,没有通报给罗伟伦。
同意两艘油船结束检修开始航运的报告上,赫然盖着罗氏公司的大红章,罗伟伦的法人代表章钤盖在旁边。经过集团内部调查,技术部部长文一心半个月前突然辞职,大概就是与此事有关。
支付给船长的船舶维修费包括材料费、勘验费和辅助费用等,而根据船长提供的检修清淡能明显看出,有相当大金额的维修材料费被笼统地计入辅助费用。文一心在船舶行业工作多年,根据船只维修时材料费所占的比例和其他船只修理数据资料,她完全可以判断出这两艘船存在的问题。
现在的事实就是,罗伟伦信任的几名部下和别人串通一气,让罗氏集团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罗氏集团的计划。
丁晓倩是公司里极少数几个知道这次事故的人之一,作为罗伟伦的秘书,她当然知道这次事故的严重性,一旦船只未经检修合格就出厂航行的事情被捅了出去,万一海事部门知道了,勒令罗氏集团所有的船只都回港待检,那这个打击就是致命的。
眼看已经到了六月底,下半年与新加坡AM公司的运输合同就要开始执行,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只是,既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罗氏集团的计划,那么对方肯定不可能到此放手。
罗伟伦在后来的几天接到海事部门的通知,最坏的可能性终于发生了。丁晓倩到海事局去领取书面通知文件时,她把文件交给罗伟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与平时要苍白许多。
另外,丁晓倩之所以会把这次事件告诉苏芷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当初,这两艘船只都是从顾氏集团购来的,商议价格时,也是苏芷珊作为中间人进行商讨的。于是,有董事会的股东开始声讨,应该把罗伟伦总裁的前任女友兼秘书揪出来,仔细调查调查。
当然,最后是罗伟伦把这件事给揽了下来。毕竟之前选船只的时候是他亲自挑选的,他不能让苏芷珊背这个黑锅。至于顾氏是否有嫌疑预谋针对罗氏的计划,还需要后续的调查才能得出结果。
挂了电话,苏芷珊便是坐不住了。不是她害怕自己背黑锅,而是担心罗伟伦的处境,更何况,严格说来这件事和她多多少少有些干系。
如果她没有作为中间人替去和顾弦夜商讨价格,那么罗伟伦的警惕性就不会被麻痹。这样一来,或许,他就不会从顾弦夜那里买走这两艘有问题的船只吧。
坐在家里看电视,却半天用不上一点心思,电视剧里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咬着手指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电源掐断后,拎起手提包就出了门,任凭顾嫂在身后高喊她,苏芷珊也置若罔闻。
在咖啡厅里,见到罗伟伦的第一眼,苏芷珊就被他苍白的脸色给吓到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这种时候,语言显得那么无力。
罗伟伦对她笑笑:“芷珊,能不能帮我泡杯咖啡?”
苏芷珊用力点点头:“伟伦,那个……一切都会好的,你别太担心……”
“我明白。”
“还有……伟伦,我……”她很想说抱歉,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总觉得很亏欠他。
罗伟伦抬眉笑了笑,“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安慰不了我。谢谢你芷珊,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事态发展得太快,没有谁会想到事情竟然糟糕到如此地步,尤其是罗伟伦,刚刚才起步的事业,正梦想着大展宏图一番,没想到来了这么个大反转。看来,想瞒已经瞒不住了,估计一两天之内员工酒会知道了,业界内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
离开咖啡厅,罗伟伦孤独落寞的背影让苏芷珊的心一阵阵发颤,她追到地下停车场,挡在了他的车前。
罗伟伦摇落车窗,无奈地摇头笑:“放心吧芷珊,我不会想不开的!”
听他这么一说,苏芷珊更是心惊肉跳了,“我知道!那什么,我吧,就是……”苏芷珊喘口气,放弃寻找借口,“我就是想要跟你聊聊,可以吗?”
罗伟伦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轻轻点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汽车在下班高峰的车流里行动缓慢,车里放着音乐,两个人都不说话,苏芷珊也不问罗伟伦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只要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没事,她就安心了。
路越开越宽阔,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他们生活在一座海滨城市,一条大江由此汇入大海,交汇处横跨着几座大桥,罗伟伦一路把车开过江,驶向江海汇流处一个规模不大的小码头。
这是最典型的私营小型船舶修理厂,现在已经基本上弃置了,铁门上锈迹斑斑,厂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听见车的动静从门卫里出来看看,看见是罗伟伦,笑着点点头,把铁门拉开。
和他共事时,从来不知道他会知晓这样的地方。于是,好奇地跟着他往里走。
原本平整的水泥地上已到处布满裂纹,有很多地方已经长出了杂草,一幢红砖二层小楼的门窗上贴的封条都已经发白破烂,一看就是很久没人进出过了。
停下车,走出来,顺着水泥路走到江边,一个小小的船坞年久失修,已经报废了。
罗伟伦拿出一根烟放在嘴上,外面的风很大,他背过身去把烟点着,深吸一口,再吐出去:“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苏芷珊迷茫地看着他,直摇头。
罗伟伦吸了口烟,四处望着这个船厂,开始陈述道:“这里是罗氏集团最初成立的地方。我爷爷是个老船长,一直跑远洋,手里攒了点钱就想办法买了条小货船,一点一点地从零做起。小货船换成大货船,一艘船变成两艘船,有了船,就再买个船坞建个船厂。到我爸爸的时候,罗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然后就碰上了海难,那时候赔的一干二净,这个船坞是最后剩下的一点家底,也卖掉还债。那时候,我们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话到一半儿,他抿了抿唇,像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过劲后,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爸,当年他那一跤跌得很惨,但是他很快又爬了起来,不禁比海难前做的更好,还把船厂买了回来,就在这里重新成立了一间航运公司,起名叫伦海。后来成立了集团,才改名叫罗氏的。我爸退休之前常带我来这里,让我不要忘了他的教训,不要忘本。”
“伟伦……”看他难受,她也不忍。
“芷珊,我爸做得比我爷爷好,我有信心比他们做得都好。真的,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磕磕碰碰总是会有的,商场上哪有一帆风顺的?这一关我能闯过去。”他回过头来看看苏芷珊,笑笑,“放心吧,不会让丁晓倩她们失业的。”
“伟伦!”
罗伟伦把烟头扔进水里:“我爸经常说一句话,就算天塌下来,压垮的也不止你一个,光急有什么用!芷珊,反正急也没用,走吧,我们喝两杯去,你陪我说说话。”
苏芷珊吸吸鼻子,朝他挤挤眼睛:“是谁说”现在什么话都不能安慰我“的?”
罗伟伦的西装和领带都被风吹得扬起,风猛烈地吹着,他的声音在风里有点断断续续:“你应该知道现在什么能安慰我。芷珊,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能让我忘了之前下定的决心?”
她当然知道罗伟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伟伦……我,我们应该……还可以算是朋友……”
她以为自己一定是又惹得他一阵感伤,却见他爽朗地笑笑,走到她身边,绅士样曲起肘:“那么,就两个朋友一起去喝酒吧,一醉解千愁,不是吗?”
苏芷珊当然没有忘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儿,去了酒吧后并没有喝酒,只是陪着他。罗伟伦的面上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压抑万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没几杯下肚,他就醉了。
苏芷珊打了通电话给丁晓倩,让她带了两个男同事来领人。
消息传得很快,第二天罗氏集团上上下下就听到了消息,航运部所有员工全体出动前往港口,罗伟伦专门负责与海事部门联系协调,罗董事长亲自坐镇公司,随时处理港口和上面传递回公司的情况。
苏芷珊在家里关注着罗氏的一切消息,听着丁晓倩报备的信息,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
然,心里存有一丝疑惑,当初罗伟伦告诉她顾氏要卖船给罗氏时,她直觉有些蹊跷,但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不能凭猜测就给顾弦夜定罪。
刚好这天下午,接到了他从意大利打回来的越洋电话。
“在哪儿呢?”他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在家里,你……出差累吗?”想不出如何提出心里的那个问题,她只能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怀孩子更辛苦,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嗯,当然有……对了,问你个事。”
“什么事?”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听说了吗?关于罗氏。”
“罗伟伦出事了?”眉头一蹙,他沉声问。
苏芷珊一惊:“你都知道啦?”
“除了桃色新闻,就数这种事情传得快,听说闹得很严重。”
听他的口气,似乎和此事无关。苏芷珊点头:“嗯,是很严重,正好现在是严抓航运安全的时期,罗氏算是撞枪口上了。”
顾弦夜顿了顿,语气如常,淡然地说:“说老实话,罗伟伦做事冲得太猛,被人打一下挠一下也是正常的,这就算是个教训吧,但愿他以后长个记性。”
苏芷珊一直屏气凝神,仔细地听他说每一句,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的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
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探试性地问:“你……能不能帮帮他?”
电话那头的顾弦夜高高地扬起眉:“帮他?我以什么立场帮他?我和他连朋友还算不上。”
“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她顿了顿,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改口道:“就算是帮帮我吧!再怎么说那也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啊,有一帮朋友和姐妹在那里工作呢,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罗氏关门吧?反正,我不想看到我的朋友失业!”
顾弦夜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苏芷珊,我记得你在南城没几个朋友不是吗?顶多也就上次那个丁晓倩,还是个冒失鬼,这种朋友不帮也罢。再说了,这种时候我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帮他是没可能的。”
“你……”她还想继续争辩,可电话里啪地一声,顾弦夜已经挂断电话了。
她叹了口气,知道打过去也是徒劳,只得收了手机,顿觉一筹莫展。
接着两天的时间又过去了,罗氏集团的危机丝毫没有得到缓解,所有正在执行或是即将执行的航运任务都被暂时停止,船只驶回母港,由海事部门指定一家新的船厂进行严格检测,达到安全标准才允许重新投入航运。
别的不说,就单单这一笔检测维修费,就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罗伟伦嘴上不说,但苏芷珊知道他现在一定是顶着无比巨大的压力,合同规定的违约金暂且不说,因这次事故可能丢掉的客户是一笔无法挽回的损失。
这让身为旁观者的苏芷珊,也很为之揪心。
正常的工作秩序被打乱了,丁晓倩变得闲了许多,这天她闲来无聊,拉着苏芷珊去逛街。出门时,被大门外两个门神一般矗立着的保镖给吓住。仔细一盘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苏芷珊怀孕了。
“天啊,你怀孕了?是……顾弦夜的?”她看了看毫无表情的苏芷珊,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白问了,“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要还是不要?”
苏芷珊下意识用双手护住小月复,吃惊地说道:“当然要!”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打掉孩子,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
这个……
苏芷珊十分确定顾弦夜是喜欢孩子的,但并不确定他会愿意为了孩子,悔了与艾雪的婚约,而改为娶她苏芷珊。
看她一脸茫然,丁晓倩眼睛一瞪,开始骂起来:“什么!?他占了便宜就想不认账!?他什么意思啊?这都什么人这是,有钱就可以这样啊?赶紧的把你怀孩子的事告诉艾雪去,就算他不娶你也没关系,把他的婚事给搅得一团乱也行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都想些什么啊?”苏芷珊哀叹,没想到丁晓倩比她的反应还要大。
“芷珊姐我跟你说,他不认你不要紧,关键是他认不认你这个肚子。你没看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吗?豪门神马的最在乎的就是传宗接代,你这肚子争气,就算是小三又怎么地!还不照样可以母凭子贵……”
苏芷珊突然就怒了:“丁晓倩,你!”
丁晓倩立刻噤若寒蝉,看苏芷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才惊觉自己说了堆胡言乱语,连忙把嘴闭得紧紧的,埋头不敢看她。
苏芷珊盯着丁晓倩好一会儿,知道她是无心的,叹口气道:“走吧,你陪我出去转转,我想给孩子买点东西。”
“哦,好……”
于是,两个女人相携出外逛街。
说是给孩子买东西,其实是给自己买必要的用品。苏芷珊现在怀了孕,不能再穿以前的那些紧身衣裳,更不能穿高跟鞋,当然还要准备几套宽松的内衣裤,以及孕妇百科书等等。
书店里有关怀孕手册方面的书籍很多,苏芷珊在书架上慢慢翻看查找着,找了几本综合类的书籍放在手里,打算买回家慢慢学习。
忽然,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声空灵悦耳的嗓音传来:“芷珊?真巧!”
书店里有关怀孕手册方面的书籍很多,苏芷珊在书架上慢慢翻看查找着,找了几本综合类的书籍放在手里,打算买回家慢慢学习。
忽然,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声空灵悦耳的嗓音传来:“芷珊?真巧!”
闻言,苏芷珊全身一坠,蓦然回首,看向那道轻盈翩然的身影款步走近,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你好……艾雪。”
“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艾雪的视线略低垂,轻轻掠过她手里的那本书,微微一怔,重新看向苏芷珊时,眉毛微微扬起,又放下,红润的唇角闪出一丝笑容,“芷珊,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和他了?”
苏芷珊的身子一震,愣住了。她不该相信艾雪说的话,久久站立不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艾雪这么说……是打算成全她和顾弦夜吗?怎么会……这么简单?
另一边的丁晓倩正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高扬着声音替她开腔:“既然你这么想就最好,反正你和顾弦夜还没结婚,他们俩都有孩子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该成全他们,也算是做点善事积点德吧。”
“丁晓倩!你给我住嘴!”苏芷珊面红耳赤地喝斥她,不知道这个丁晓倩今天是怎么了,口无遮拦得忒厉害了些。
艾雪面上一僵,转瞬恢复笑意向苏芷珊微微颔首,并没说话,丢下手里的书离开了书店。
苏芷珊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一片空白,麻木地被丁晓倩拉着,离开书店坐回车里。丁晓倩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只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没事儿”,然后发动汽车载她回家。
苏芷珊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走运,虽然她并没想刻意隐瞒什么,但是也不想让艾雪知道她怀孕的事。毕竟艾雪和顾弦夜就快要结婚了,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怀了顾弦夜的孩子,那她一定会把自己当成她和顾弦夜修成正果的绊脚石,说不定会对自己和孩子不利。
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顾嫂留丁晓倩在家吃饭,丁晓倩怕她多想,嬉皮笑脸给她讲冷笑话,看她恢复了脸色又猛给她灌油腻腻的鸡汤,吃完饭陪她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公寓。
丁晓倩一走,家里顿觉清静了许多。
白天遇见艾雪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给顾弦夜打个电话,告诉他艾雪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坐在床沿上发呆,手机短信提示音叮叮当当响起,打开来看,竟然是一条未接电话通知。
仔细看那电话号码,不认识。这样不认识的号码,苏芷珊从来就不回拨,因为是骗子的几率太高,如果对方是找她有事,一定会重拨的。
二十分钟后,手机果然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苏芷珊等她响了好几声后才接通,轻轻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艾雪温柔的微笑声:“芷珊,晚上好。”
苏芷珊一愣,下一秒立刻知道一定是因为她怀孕的事,艾雪要找她说话了。
于是,和艾雪约在一家附近一家新开业不久的咖啡馆里,那里她曾经去过一次,环境很安静,很适合聊天说事。
去了那里,吧台上有个演奏者正在弹奏低低的乡村音乐,正好有一段非常古典的吉他轮指,演奏者的技法十分纯熟高明,两个女人对坐着,也被音乐吸引了去。
终于一曲结束,演奏者稍作休息,四周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艾雪从包里拿出一个资料袋放在桌上,慢慢推给苏芷珊。
苏芷珊没有立刻打开来看,只是询问地看着艾雪。艾雪很爽快地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我更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高尚的理由。”
这话说得苏芷珊更是模不着头脑,艾雪没有催,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你就把我的行为理解成嫉妒吧。如果说我还有唯一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那就是因为你的孩子。芷珊,我不是个很有良知的人,但是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和孩子一直被蒙蔽。”
“蒙蔽?”苏芷珊皱眉,“什么……蒙蔽?”
艾雪笑着,不再说话,只是视线下垂,盯着桌面上的资料袋,示意她打开它。苏芷珊犹豫了一会儿,打开资料袋抽出里头的一叠纸。
开头的几个字是这样写的——遗嘱,立遗嘱人:顾天源。
苏芷珊立刻抬起头,不明白为何艾雪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拿给她看。
“这是什么?”
艾雪笑着反问:“你看呢,应该是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个!”
艾雪耸耸肩:“夜可能没跟你说过,艾劲臣,也就是艾律师,他是我爸爸。”
既然艾雪如是说,苏芷珊还是不明白艾雪把顾爸爸的遗嘱拿来是什么意思,她往下面看着,几次抬起头来探寻,都看到艾雪沉思的眼神。
顾天源的资产真是庞大,苏芷珊一边看一边乍舌,原来顾弦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钱。可是艾雪为什么让她看这个?是想提醒她苏芷珊有多走运吗?
应该不可能!
遗嘱很长,一开始还能一条一条地看,到后面就是走马观花了,苏芷珊不觉得这份遗嘱里有什么能让艾雪说她自己嫉妒的,据她所知艾雪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小姐,她家的钱比起顾弦夜,虽然不及但也般配。
遗嘱最后是公证书等一系列文件,苏芷珊大略翻翻,把遗嘱放在资料袋上,说:“看完了。”
艾雪呵呵地笑起来,修长的手指在额头上按了按:“苏芷珊,我不得不说,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算是最纯真的一个!”
苏芷珊再傻也听得出她话里的讽意,虽然极为不高兴,但仍旧不明其意,艾雪抿抿唇:“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份遗嘱里,似乎漏了点什么吗?”
苏芷珊猛然警觉,长长十多页的遗嘱里,她并没有看到妈妈苏薇的名字。拿起来再翻看了一遍,她的脸有点发白。
“这……”
“我一直以为在我和顾弦夜之间,我是更洒月兑的那一个。我们俩早就明白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半年前顾弦夜开始让我帮他去说服爸爸,一起演这场戏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对你动了心,用这种蹩脚的手法来接近你,追求你。后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顾弦夜想要的,除了报复你,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苏芷珊不是十分明白艾雪的意思,或者说是她不想明白。但遗憾的是,艾雪并没有给她一个似是而非的机会。
“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报复人的方式是什么?那就是在你爱上一个人时,却被那人在你的心里狠狠捅上一刀!苏芷珊,你就是那个顾弦夜费尽心思,让你努力爱上他,好让他狠狠甩掉的可怜虫!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真心觉得替你不值。”
话到一半儿,艾雪冷冷地看着苏芷珊越来越苍白的脸,浅笑着继续:“如果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到这个公司去看看。”她说着拿出一张名片,“这是与我爸爸合作过的一家公司,罗氏集团原来的技术部经理文一心经过顾弦夜的介绍,现在在那里任职。”
苏芷珊慌乱地站起来:“你骗我!”
“你现在可以不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这种事情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太久。等到罗伟伦的公司变成顾家的,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老实跟你说,以我艾雪在男人堆里打滚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当一个男人真心爱上一个女人,绝对不会是顾弦夜对你那种随心所欲、游刃有余的态度!是,我承认,他对你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否则他也不会花心思在你身上那么久,但我敢跟你打包票,顾弦夜并不打算在你身上真正地投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还有他的事业才是最最重要的。苏芷珊,别把自己想得有那么重要,像你这样的伴,顾弦夜从来就不缺。只不过,你和他以往的那些伴还是有些不同,因为你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可以助他达到事业巅峰的棋子。很显然,他的计划已经得逞了。只是,我不明白,你就真这么甘心做他的玩偶,他的宠物,为他生孩子?顾弦夜真就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她微顿,犀利的眼神审视着面前面色惨白的苏芷珊,说道:“苏芷珊,我奉劝你一句,别傻了,顾弦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无情还要可怕。像他这样的男人,无论是你是我,还是罗伟伦,谁都斗不过!”
捧着的杯子再也端不住,水从杯中泼落在地面,她被艾雪的话震惊得无言以对,全身颤抖着。
只觉得心好痛好痛,原以为早已心如止水的一颗心,霎那间像是被人强力撕扯开,痛到难以抵抗。
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落荒而逃,如何回到公寓犹不自知,而后麻木地在床上躺了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只熊猫眼偷偷来到本城的另一端,南城新开发的高新区,艾雪说的那家公司就在那里。她按照楼下的指示铭牌直接走到了技术部。
透过玻璃隔断,她一眼就看见了文一心穿着职业套装,坐在办公椅上的身影。全身的力气到这里突然用完,苏芷珊站在办公室门口,一步也走不动了。
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个脸色苍白,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女人,很快保全人员过来询问,文一心自然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苏芷珊敏锐地看见她脸上怔忪退却的神情。
文一心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苏芷珊喃喃地问她:“是不是你?罗氏的事是不是你?”
文一心刷地脸色红到了耳根,结巴地说:“这个……我,小苏……不是……”
很明显,答案已经写在她的脸上了。苏芷珊还没说出事情原委,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她心里有鬼,那还是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小苏,我……”文一心欲言又止。
和她共事了好几年,苏芷珊一直认为虽然文一心的脾气不怎么好,但工作一向尽职尽责,积极又热忱,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
她把哽噎咽回肚子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直直地盯着文一心的眼睛:“真的是……顾氏的人……让你这么做的?”
静默,许久。
直到文一心艰难地微微点头,苏芷珊才麻木地离开。
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失望?有点!绝望?好像还不至于。她不是一心想着要离开顾弦夜吗?这不正好?可为什么一颗心就像是失去了跳动的功能一般,静得像已衰竭?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顾嫂说:“帮我倒杯白开水,好吗?”
苏芷珊的声音有点哑,脸色十分难看,顾嫂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有点慌乱地倒了杯水来:“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就说了不让你出去,你看你又趁着我买菜的时候偷溜出去了,要是被大少爷知道了可怎么办……小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苏芷珊摆摆手,“不是的,没有不舒服,我只是……”一下子,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看她抿唇的样子,顾嫂误以为她是口渴了,劝她:“多喝点水,别呛着。哦对了,大少爷说他今天就要从新加坡赶回来了,要来这里吃晚饭呢。”
苏芷珊低眉喝着水,淡淡地答:“好,我知道了。”状似平静无波,其实是心绪不宁。
顾嫂见她毫无喜悦之色,有些纳闷,却未多问。
吃了午饭她就开始犯困了,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即便最近有很多烦心事,但她的睡眠明显比以前要多得多。
顾弦夜回来的时候,比她预期得要快。他轻轻坐在床边,席梦思床垫凹下去的一角,惊醒了她的轻梦。
虽然知道顾弦夜很快会赶回来,但是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从新加坡先要坐飞机到香港,从香港再转机到南城还需要两个小时。现在还只是傍晚,这半天时间里,他一定是行色匆匆。
然,却触动不了她的心弦。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