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宫殿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门外侍卫层层把守,看得出对里面所住之人的重视。
洁白通透的玉佩在烛光下摇晃着,白芷的脑海中尽是珍妃那憎恨的眼神和赞王奇怪的反应。她所住的宫殿里,除了水墨再无他人,看来似乎皇甫华并不想让她知道某些事情。
“赞王如何了?”淡淡的声音响起,白芷看向身后那静立不语的女子。
水墨一手抚着窗沿,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好像,不太好。”
此刻的水墨,在白芷面前毫无隐瞒。似乎她想通了什么,对白芷,是有问必答。唯独一点,就是不肯透露,她到底是谁的人。
“为什么珍妃和赞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白芷随口一问,水墨这才转头看向斜靠在榻上的绝美女子,“奴婢也不知道。”
但是直觉告诉她,皇甫华这次,有麻烦了。
漆黑的夜里突然明亮起来,白芷感觉到大批的人马正往这靠近。
无数的火把将白芷所住的宫殿团团围住,只听一阵刀剑相向的声音,“大胆奴才,竟敢拦着本皇子!”
这个声音,白芷记得,似乎是那个三皇子的声音。
“殿下,我等也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一个浑厚的男音在殿外响起,原来,这宫殿里并不只有她和水墨两个人。
“哼,本皇子是来捉拿里面的妖女,快快让开!”
妖女?白芷不由得冷笑出来。
“再不让开,别怪本皇子不客气了!”不一会,便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水墨疑惑地看着那一脸悠哉的女子,“你不怕吗?”三皇子明摆着借题发挥,若是被他抓住,白芷的安全可就岌岌可危了。
微微挑眉,白芷伸出手去看着已经恢复力气的关节,若不是她想弄清楚这幅身体的身世,这座皇宫?根本困不住她。
“速速将妖女交出来!”三皇子盯着毫无动静的宫殿,心里却念着那张绝色的容颜,一想到马上可以得到那个美人,眼中就异常的兴奋。
守卫的士兵越来越少,侍卫长忍不住拔出刀来冲进包围圈。
那三皇子也是有备而来,带了大批高手,形势迫在眉睫。
突然,其中一个高手从袖子飞出几把暗器,毫无预警地扎进了侍卫长的手臂,顿时剧透和麻木传遍整条胳膊。“你,卑鄙!”
那个高手只是冷冷一笑,挥开利剑便朝着那侍卫长的心口刺去,然而,猛烈的攻势却被突然出现的软剑制止住,深厚的内力震开了那名高手的长剑。
“三皇兄这是为何?”皇甫华扶起地上的侍卫长,冷冷地看着为首的男子。
“哼,殿下来的真是及时。父皇病重垂危,你居然还敢包庇这个妖女!”三皇子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命格相克,这个皇甫华总是三番两次坏自己的好事。
“妖女?”皇甫华收敛了笑容,原本心情就阴郁,如今三皇子又撞到枪口上来,顿时一身邪气倾泻,隐隐的杀气让那原本趾高气扬的男子不由得一愣,从没见过太子是这个样子。
“里面是未来的太子妃,谁敢说是妖女?!”饱含内力的质问让人毛骨悚然。
三皇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你忘了珍妃是怎么说的?你不能娶她。”想起那个弃妃,三皇子深吸了口气挺起了胸膛,太子是公认的孝子,不可能不听他母妃的话。
皇甫华拳头不由得一握,想起母妃的那句怒吼,一胸的憋屈无处发泄,只听砰的一声,院中的假山被炸成了几半,“天色已晚,三皇兄该回去休息了!”强硬的语气大有谁敢留下来,谁就得死的威胁。
三皇兄与那几名高手对视了一会,终于愤愤地一挥衣袖,离开了凌乱的庭院。
水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居然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皇甫华,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无情冷血的你居然爱上了一个女人,或许,这个女子,将是你一生的软肋。
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那阴沉的男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提着那把长剑缓缓地走了进来,冷冷地看了水墨一眼,温顺的女子便自动退了出去,顺带将门带上。
一身白衣的倾城佳人直坐在软榻上,那洁白的蕾丝裙摆垂在地上,散成了花。
明晃晃的软剑指向那面无表情的女子,皇甫华心中一痛,“你,到底是谁?”
白芷低垂着眼,嫣红的唇微微上扬,清冷的声音缠绕着皇甫华的心,“我也想知道。”
赞王此刻昏迷不醒,口中依然念着“莞儿。”太医们束手无策,皇甫华看着龙床上的男子,一种强烈的不安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莞儿,莞妃。那个母妃一生都仇恨的妃子,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赞国第一美人,可是,已经消失了多年。
为何母妃看见小芷的脸后,会有那样的反应,为什么父皇看见小芷的脸后,会激动地病倒。
皇甫华觉得心好痛好痛,他不敢再想下去。
白芷看着那俊美的容颜掩饰不住的矛盾和痛苦,看来,他是知道什么的。
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皇甫华身前,毫不避讳地看着那对装载复杂感情的双眸,“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不!我不知道!”此刻,皇甫华突然发疯一般地推开了眼前的女子,只听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面上,殿内寂静一片。
那洁白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呆愣住的男子瞳孔瞬时放大,慢慢拾起那再也熟悉不过的玉佩,心里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玉佩后是那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定格成绝望的画面。
“这是,你的?”颤抖的掌心捧着那冰凉的玉佩,白芷微微挑眉,点了点头。
掌心一握,青筋暴起,皇甫华垂着眼,好似要将那玉佩捏碎一般。
白芷的眼角扫过皇甫华腰间的绿色玉佩,她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块玉佩,会和皇甫华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样,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妩媚的唇角缓缓上扬。
沉重的步伐慢慢移动,转身不再看她一眼,软剑垂在地上,划出了“吱吱”的声音。那绝望的背影渐渐朝着殿门走去,而后,消失。
不一会儿,如水的女子出现在白芷的身旁。
“水墨,莞儿是谁?”白芷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
水墨皱着眉头,聪明如她,应该猜到了什么。皇甫华,这就是你的劫数吧。“皇上一生挚爱的妃子,莞妃,多年前失踪,杳无音信。”
“可有皇子,或者,公主?”白芷伸出手,轻轻描着自己的眉。
“水墨不知。”对于莞妃,一直是宫里的禁忌话题,唯一能知道的,便是莞妃那副绝世容颜和倾城舞姿,赞王曾为她血洗一城,算是赞国史上的一笔污点。
万峰的话犹在耳边,白芷微微一笑。
……
“殿下,朝中大臣异议颇多,这太子妃……”皇甫华的心月复大臣郑文公别有深意地看着座上那抚着额头的男子,突然传开一声冷喝,“闭嘴!”
郑文公一愣,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一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最了解皇甫华的脾性,立即使了个眼神,让郑文公先行退下。
屋内是皇甫华沉重的呼吸,他的掌心依旧握着那块玉佩。“陈老,你认得这个吗?”将那块洁白放于桌上,老管家眼前一亮,颤抖的双手接过。
“这,这是当年皇上送给莞……”看着皇甫华的脸色,老管家不敢再说下去。
慢慢闭上眼,皇甫华近日,终于尝到了嗜心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居然是自己的……
哗啦一声,桌上的书籍被皇甫华一扫而下,“为什么!”
老管家纠结着一张老脸,“殿下,如今是关键时刻,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大事,况且,白姑娘既然是……”
“不准说!”他不想听,不想从别人嘴里听见那两个字。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上次派去熠国的那群死士可有消息?”他必须转移注意力,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还没有,离王藏得很深。”老管家小心地看着皇甫华的脸色。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要那个男人,再也见不到白芷!
……
幽深的林中,几匹骏马飞速地穿梭着,惊起一片鸟鸣。
“王爷,休息一下吧?”长风紧紧地跟在沐瑾的马后,有些担忧地看着那削瘦的白色背影。
“不,小芷在等着我。”沐瑾一刻也不想停下来,以皇甫华的性格,不知道他会对小芷做出什么。
沐瑾只给东方烁留下了口信,便亲自赶往赞国。当那明黄色的男子看见桌上的一封信件后,内心是无比的震撼。果真,梅妃的背景并非那么简单,原来自己一直宠爱的皇弟,居然也有自己的势力。
“驾!”一行人气势汹汹,突然,前方的骏马狂躁不安,抬起了前蹄不肯前进一步。
“王爷小心,有埋伏!”以长风的经验告诉他,前方潜伏着深深的杀气。
沐瑾皱着眉头,皇甫华的动作有够快的。
几十名黑衣人利索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将沐瑾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公子,小心!”数名暗影立刻将沐瑾护在身后。他们一生为梅家效忠,直至梅妃仙逝,公子一直没有动用他们的力量,如今有机会为公子办事,他们就算以性命相抵,都要保护公子的安全。
刷刷刷!飞奔的脚步在干枯的草地上踩出了凌乱的脚印,数道银光闪过,居然齐齐朝着中间的白衣男子攻去。
长风翻身下马,立刻加入了战斗。
沐瑾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眼中的阴霾一闪而逝。
这几日,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夜澜在支配着他的思维一般,有时候竟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拇指慢慢扣住腰间的剑柄,梅家的暗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这群死士,虽然训练有素,招式狠辣,却也抵不过沐瑾的暗影。
双方旗鼓相当,却在长风这个身怀丰富经验的侍卫加入下,死士渐渐落于下方。
沐瑾抬头看看夜色,不行,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驾!”双腿一蹬马肚,白衣男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突出重围,很快那群死士调转了方向朝着那白衣男子追去。
“快,保护公子!”众人飞快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数只暗器朝着沐瑾的后背飞来,哪知道,前面的白衣男子突然弯下腰来,咻的一声拔出腰间的软剑一把卡主了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身形一转,那些暗器朝着原路飞回。
“哼。”几声闷哼,数名死士倒下。
长风惊讶地看着前方的男子,为什么从王爷身上,他好像看见了夜澜的影子。
很快,暗影们追上了前面的白衣男子,以身为盾阻挡着那群死士的进攻。前进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沐瑾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白芷!
……
赞国皇宫,冰冷的宫殿内,皇甫华一去不返。
水墨为白芷斟了最后一杯茶,安静的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为什么帮我?”白芷确定,自己身上的软筋散已经全部解开,终于对着那如水的女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是帮你。”其实,她是在帮他。
白芷微微挑眉,便转身在殿内搜罗起来,终于找到一把匕首,便在水墨的眼皮子底下藏进了自己的袖中。
“你要走?”水墨往前跨了一步。
白芷有些奇怪地看着那疑惑的女子,“为何不走?”在这里,皇甫华也不会告诉她什么,而且,她也大约猜到了这副身子的秘密。
“你,不等离王来?”水墨握了握自己的衣袖。
微微一笑,“你知道的可真多。”白芷觉得,她好像在拖延时间。“你怎么知道离王会来?”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他,会来吗?
“能不能,等一等?”转身的刹那,水墨拉住了白芷的袖子,时机,还没有到。
白芷深深地看着那满怀心事的女子,那对眼眸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白芷能看见,那坚定中真诚的恳求。
也罢,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走。
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水墨浑身一僵,便看了白芷一眼,转身离开了宫殿。
模索着袖中的匕首,白芷正思索着要如何去赞王所在的宫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水墨的眼中透着灰色,垂着头走了进来,紧握着双拳,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走吧。”淡淡的开口,白芷疑惑地拉住她,却被水墨轻轻避开。
“离开这吧,离王很快就会来了。”毕竟,她传出去了那么多消息,如果离王收不到,那么,他就不配拥有这个女子。
白芷有些惊讶,这个水墨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赞王的宫殿在哪里吗?”
水墨转过身来,眼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轻叹了口气,“我带你去。”
……
两名乔装后的女子敏捷地在宫中穿梭着,白芷惊讶地发现,水墨带她走的,都是极少人迹的偏僻小路,却又偏偏都是捷径,一路上畅通无阻,除了偶有巡逻的侍卫路过,她们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
终于,在一座假山前,水墨顿住了身影。
“接下去的路,要你自己走了。”转身看向那张绝美的小脸,水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那你呢?”白芷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要去哪?”
水墨微微一笑,“回去。”
回去?白芷一把拉住了那正要后退的女子,“皇甫华若是知道你放我走,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水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你果真,和他不一样。”不由得好奇那个离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才能让眼前这特别的女子倾心?
她当然和皇甫华不一样。
水墨慢慢松开了白芷的手,“保重。”淡淡的一声叮咛,却如重石一般在白芷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这个如水的女子,外表柔弱,其实白芷知道,她有一颗坚强的心。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有主见。
水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白芷突然觉得,这便是两人短短几日的相处,最后的句点。
转头看向那戒备森严的宫殿,蹲守了许久,终于,那紧闭的宫门慢慢打开,走出来一个太医模样的老头子。
“皇上已经睡了,我们明日再来看看。”其中一名太医轻声说道,便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宫殿。
赞王就在这里。
白芷抬头看着这高大的树,一个跃身,便隐入了茂密的树叶中。
敏捷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白芷无声地落在了那片森密的砖瓦上,看着地面上毫无警觉的侍卫,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她的轻功,也不是白练的。
轻轻搬开一块瓦砾,望向宫殿里。只见一名公公静静地守在宽敞的金色榻前,偶尔用沾湿了的帕子擦拭着那沉睡中男子的额头。
心中顿时有了百种计划,利索地搬开数块瓦砾,在那公公转身的刹那,白芷翻身下去,轻轻落地,正好在那公公的颈后用力一劈,立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将那昏迷的公公拖到一旁,捆绑起来。
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走到龙榻旁,睡梦中的男子不过四十,俊美的容颜更添几分成熟,看着这张与皇甫华十分相似的脸,白芷忍不住觉得,是不是那变态的性格,也是遗传自赞王?
“水,水……”轻轻的呢喃,那沉睡中的男子似乎要转醒,白芷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也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炙热,赞王悠悠睁开眼来,刺眼的光芒下隐隐有个人影,让一向谨慎的他突然坐了起来,“谁?!”
白芷转头看向窗外,还好,没有惊动到守门的侍卫。
这个侧脸,在梦中出现了无数回,此刻,恍若梦境般站在自己面前。赞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为何这个梦境,如此真实?
“醒了?”好听的声音轻声响起,那混沌中的赞王突然拉住了白芷的手腕,眼中尽是惊喜和痴迷,“莞儿,你,你终于回来了。”
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是莞儿。”
赞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莞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挣扎地就要起身,没想到,一抹冰冷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我说了,我不是莞儿。我叫白芷。”微微一笑,白芷手中一动,削掉了赞王脖颈上的一缕发丝,这匕首,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你不是莞儿?”不,不可能!这一模一样的脸庞,虽然年岁看上去,确实小了很多。他的莞儿,如今,也有三十了吧。
白芷微微挑眉,他总算听进自己的话了。
“你口中所说的莞儿,可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白芷收回匕首,拉起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赞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芷的脸,“一模一样,连神态,都如此相像。”
心中一动,白芷回望过去,“你可有送过一块玉佩给莞儿?”
玉佩?!赞王颤抖的手突然抬起,指着白芷的脸,“你,你有莞儿的玉佩?”
微微挑眉,白芷算是默认了。只见那激动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白芷慌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你想害死我?”万一惊动了门外的侍卫,她可就麻烦了。
赞王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白芷居然发现,他的眼角泛着一滴泪。
……
寂静的宫殿内,散了一地的黑衣。氤氲的室内,湿润的黑发披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如水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镜子前,伸出手去划过镜中那年轻的身体。
她也有过如此好的年华。
回想自己生活的这十几年,全数的感情,都附在那无情无义的男子身上。只知道听他的话,完成他指的任务,从不知道快乐为何物。直到那一日,他将自己亲手送给年轻的太子。
那时的皇甫华,温润如玉,一脸的温柔能让天底下的所有女子沉迷。
渐渐的相处,那细腻的男子慢慢的侵蚀着自己紧闭已久的心,直到完全沉沦,她觉得,自己居然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如果,早点遇见他,多好。
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奉上,她的身体,她的心。直到,那个夜晚,如玉的男子突然化身魔鬼,竟比她原来的主子还要冷酷无情。
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有的浓情蜜意,只为从自己身上,套取主子的信息。
镜中的女子笑了,甜蜜中带着苦涩。
她是不是该感激,他没有杀了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她见识到了他的手段,如果有人胆敢背叛他,那么,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生不如死。
慢慢穿上准备好了的白色纱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皇甫华那满是深情的双眸,可是,却不是对自己。
那个叫白芷的女人,居然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身白纱裙,是他特地吩咐,要给白芷穿的,如今,却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慢慢地坐下,梳妆镜前,是他命人特意准备的,上等的胭脂水粉。
拿起那上等的眉笔,慢慢瞄了起来,其实,她也很美的,不是吗,虽然不及白芷。这样的美貌,却也无法让他珍惜。
皇甫华,原来除了权势,你也有了其他珍视的东西,只可惜,天意弄人。
妆浓正好。
那一身白色纱裙,慢慢走向殿内的一把上等的古琴,撩开裙摆,修长的手指轻覆于琴弦上,记得他说,喜欢自己的歌声。
“大漠风沙淹没荒楼寂寞,鬼迷扑朔是情愫的序幕。浓情佳酿渗透进肌肤,素手娇颜蛊惑人心噬无辜。”(《镇命歌画皮》)
悲凉空灵的歌声回荡在殿内,悠悠地传出窗外。
皇甫华久久地站在白芷所住的宫殿外许久,却没有勇气往前跨一步。
突然,飘来的歌声让他的眼神闪了闪,慢慢地靠近,门口的侍卫一动不动,正要行礼,就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住了。
静静的站在门前,里面的歌声更加清晰。
“千笔描画那百年风尘朱砂,花妖浮屠宛如一场月泠花。”
这熟悉的声音,让皇甫华忍不住推开了紧闭的木门。只见整个宫殿飘荡着片片白绫,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绝望和哀伤。
水墨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命运是在捉弄她吗,还能在最后的时间里,看见她义无反顾爱上的男子。
桌上那倒翻掉的茶壶,里面带毒的茶水一滴不剩。
皇甫华慢慢靠近,看着那抹熟悉的白色,“小芷?”
手中的动作渐渐僵硬,水墨的嘴角溢出了一抹红色,慢慢闭上眼,他,连自己的歌声都忘记了吗。药效,已经发作了。
待看清那张苍白的脸,皇甫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震怒,“怎么是你!小芷呢?!”
大步跨过去,扣住那削瘦的肩头,“水墨,你把小芷藏哪了?说!”
眼中满满的杀意让水墨苍凉一笑,“殿下,水墨就快死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死?皇甫华望向桌上的那酒壶,“你要给小芷下毒?”
“哈哈。”水墨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本来,是要给她下毒,可是,却被我喝了。”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模那俊美的容颜,曾几何时,他也那么温柔地待她,可是,一切都是假的。
“是孟侯让你这么做的吗?”他早就知道,水墨和朝雅一样,是孟侯的人,两个人平日在自己的眼前敌对,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让他误以为只有其中一人,才是孟侯派来的奸细。
“嗯。其实,他想让水墨,连殿下一起毒死。”如果不行,只要毒死白芷,报复一下皇甫华就好了。
嘴角泛起一阵冷笑,“哦?那你怎么没有照他说的做?”皇甫华的手已经卡在了水墨的喉咙上,只要她说错一句,他就会亲手结果了她。
为什么?因为,她舍不得啊。
“太子妃人呢?”阴霾地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皇甫华的眼中没有半点疼惜。
“太子妃?殿下,你明知道,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太子妃,她是你的……”水墨突然觉得,皇甫华这么可悲,他,陷得太深了。
“住嘴!住嘴!”皇甫华狠狠地掐住了水墨的脖颈,直到那精美的妆容泛上了一层紫色。
突然,门外闯进来几名侍卫。
“殿下,不好了!离王的人,闯进来了!”
什么?皇甫华恨恨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女子,一把将她甩开,便大步离开了那凄凉的宫殿。
“咳咳。”水墨痛苦地捂着喉咙,即使,他不杀她,她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离王,终于来了啊,不枉自己冒着生命的危险通风报信,差点,就被孟侯发现了。白芷,真是个幸福的女人,那么多男子爱她。
皇甫华,她怎么忍心,毒死他呢。孟侯从未把她当人看,在他眼中,女人不过就是工具。明知道让自己下毒,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都必死无疑。
既然这样,就由她,代他喝下那毒茶吧。
放走白芷,只是不想看见他越陷越深,直到最后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看自己一眼。
白衣女子的手,渐渐松开,里面,是她对皇甫华的思念,淬了毒的银针,原本是想,在他接近自己的时候,趁他不备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水墨毫无生气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最后,还是舍不得。
……
“外面,是来接你的人?”赞王拉着白芷的手腕,警惕地听着门外传来的打斗声。
白芷眉头一皱,却也不敢肯定。水墨说,沐瑾就要来了,会是他吗?
看着那极力隐藏思念的双眸,赞王欣慰一笑,“长大了,长大了,也有了自己中意的男子了。”突然,他手中一紧,“但是,绝对不能是华儿!”
白芷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他,”
赞王这才松了口气,“莞儿,不,芷儿,在那堵墙的后面,有个暗格,你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指着那挂着山水画的墙壁,白芷狐疑地走过去模索起来,果真,画后有个暗格,轻轻一按,便有块砖凹陷下去。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赞王点了点头,“这,算是父,算是朕送你的一件礼物。”
白芷正要打开,却被赞王拉住了手腕,“以后再看,离开这里,不要让华儿找到!”说着,那虚弱的男子居然将白芷拉到了一边,原来龙床的后边别有洞天,只见他用脚在某块地板上踩了三下,眼前立刻出现一条道路。
“走吧,走吧。”赞王似乎感觉到有谁靠近,就将震惊中的白芷推了进去,当那绝美的容颜慢慢消失在路口时,赞王的眼中满是不舍,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她。
莞儿,她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将那小盒子藏进袖中,白芷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条密道弯弯曲曲,墙壁上不知道镶嵌了什么玉石,居然明亮无比。渐渐的,白芷发现,隧道中段居然挂着一幅幅女子的画像,这画像上的人居然和自己如此相像,只是看那装束,就是妃子的打扮。
“莞妃?”看来,赞王,很爱这个女人。
……
恍若谪仙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院中,赞国的侍卫团团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不知离王殿下来我赞国,所为何事?”皇甫华的眼中满是阴沉,水墨那个女人不知道把小芷藏到哪里去了,这么巧离王又突然出现在皇宫里,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自然,是来找人的。”沐瑾淡淡一笑,丝毫不把那群满身杀气的侍卫放在眼里。
长风眼角一扫藏在暗处的死士,对着沐瑾周围的暗影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立刻变换了队形,将白衣男子紧紧地围在场中。
皇甫华看着那些暗影,看来这些,就是离王身后的势力。
那袖子上的暗红图案,让皇甫华觉得有些怪异,从未见过这样的标志,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组织。
皇甫华灵机一闪,“我赞国太子妃不知去向,离王有正巧潜入我赞国皇宫,不知殿下有何交代?”一个手势,四周的侍卫立马拉开了长弓。
长风咬牙道,“卑鄙!”看来他是想找个理由把他们诛杀在这里,到时候对于熠国也不会不好交代。
“太子妃?本王还真不知道,殿下何时有了太子妃。”沐瑾微微一笑,面对着数百的弓箭临危不乱,只是,小芷难道真的不见了?
白芷走到洞口,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这段对话。那熟悉的声音让白芷觉得心跳加快,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无尽的思念刹那间倾泻而出,白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这段日子让她明白了许多,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不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吗。他骗自己又如何,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呢?只要好好问他一下,也许,他就告诉自己了。
没有什么,比得上站在他身边的那种平静的归属感。
沐瑾的话让皇甫华心中一痛,抬起手来,冷冷一喝,“放箭!”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响,顿时硝烟四起,沐瑾的眼中出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仅一眼,就知道,那是他此行的目的。
玲珑的娇躯从天而降,沐瑾伸出手去,怀抱住那日夜思念的人儿。
“本王,是来接我的王妃的。”
……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