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像是那么短命的人吗!”容轻羽塞好瓶塞子,又拿出一只,接住了玄凤鸟另一边眼睛里的眼泪。之后,容轻羽把玩着手里的瓶子,一手轻抚玄凤鸟光滑的雪白羽毛,状似安抚。
玄凤鸟顺势轻蹭着容轻羽的手心,鸟喙里发出一声状似不满的低鸣声。
容轻羽温柔笑笑,又安抚了鸟儿一会儿,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于是稍转过头去。
“玄尊!”时候担忧着容轻羽状况的容欢看见容轻羽的动作,跟着转身,便看见了身后的南宫月离。
南宫月离银色的眉峰正皱起:“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既然东西都拿到了,还不回去?”脸色是责备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的温柔。
容轻羽闻言握着小瓷瓶的手指一顿,这才要起身。
容欢见此,赶忙快走一步,扶住她一边手。
南宫月离的看了一眼容轻羽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瓣,眉头锁的更深。
待到容轻羽终于自己愿意进到房间里,容欢与无恨主动退了出去。容轻羽抱着孩子窝在之前预备好的暖炕上,裹着棉被,温柔的摇晃着睡的很香甜的小家伙。
“上次我不是给了你一份药引,怎么又来取?就是真的需要,又何须自己来?”室内只剩下容轻羽和南宫月离的时候,南宫月离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多爱惜自己一点?”
说话间,眸光望着容轻羽怀里已经睡熟的孩子,心底暗叹了口气。只字不提南宫袭襄如今被困皇宫的事情,虽然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月离哥哥可曾想过,为何前人都说,饮下玄凤鸟的泪就可以忘情绝爱,长生不老。自古以来,却几乎没有人能够如是,最多不过是长生不老。不说远的,就说百年前,我爹爹,然后到月离哥哥你,还有印儿……”容轻羽轻问,指尖触在怀里孩子的粉女敕脸颊上。
南宫月离突然听见容轻羽问这样的问题,心中不无诧异,但是又深知,容轻羽必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这个问题。
南宫月离没有说话,但是容轻羽却知道他在听,于是接着道:“情之深刻,因为对症才好下药。”
南宫月离听得这话诧异,容轻羽这话的意思:“让玄凤鸟流下动情的泪!?”
容轻羽点了点头:
“以往取玄凤鸟泪的时候,皆是用的旧办法,以洋葱熏泪。而在最初玄凤跟着玄门第一任门主的时候,却都是老门主亲自取泪,不动用任何逼迫的辅助方法。直到后来第一任门主活的最久后离世。再也没有人超过他的仙寿,更别说忘情了。这滴泪……我想试试看!”容轻羽说到最后一句,一手又从袖子模出那瓷瓶,捏在掌心。
谁又知道,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底是如何的抗拒和疼痛。试一试吗?其实很早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眼泪究竟有没有用了——忘记最爱的那个人,不仅是心底对他的感觉,还有曾经有关他的所有或霸道或温柔……
“所以你今天故意骗玄凤,知道他与你感情深厚,一定会伤心?!”南宫月离陈述道,眸光落在容轻羽手中的瓷瓶上,只望了一眼,便又转到孩子的脸上。
“你又想丢下这个孩子吗?”一句话,已经道破了容轻羽的意图。
容轻羽闻言,默然一笑,唇瓣勾起的弧度溢出苦涩的味道,幽幽叹道:“情义两难全!我不逼他选,也不想给他任何负担。如果我什么都忘记了,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他,也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去故意招惹他了。他也就不需要再左右摇摆不定活的这么为难了。
而且,如今他再不像前世是一个人孑然一身,他还有疼宠他的父皇,还有和睦恭顺的兄弟姐妹。即使没有我,活下去的理由也太多了。
以前挣扎痛苦如离忧不能解月兑,最终还不是正确的选择了我表姐。我想,或许以后他也会遇到其他适合他的女子……”
容轻羽说到这里,语音停顿,想咽下喉咙的哽咽。
“有些东西放在我身上太久,也是时候该还给他了……”容轻羽淡淡的说,手轻抚上自己的蒙睛丝带,语音如烟飘渺。
南宫月离看着这样的容轻羽,错觉她便是一个用于洗涤南宫袭襄那缕恶魂多年的美好容器,而今功成身退,终于恶灵清净,她却要以粉身碎骨的方式,放里面的人魂解月兑。
想到这里,心头一痛,忍不住走近床边。
紧紧盯着容轻羽手里的瓶子,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又知道,容轻羽这样的选择,或许也是她与南宫袭襄之间最好的结果……他也安慰的为她想,或许,她忘记南宫袭襄从头开始,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或许,会有更适合她的人给她幸福。
“如果有必要,月离哥哥,你能帮我将这个给他吗?”容轻羽这时递出手里的瓶子。
言下之意,南宫月离怎么会不理解?她是想让他到时候,将这滴泪偷偷下给南宫袭襄……然后,相忘于江湖。
“原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吗!”南宫月离轻叹,望了眼容轻羽手里的瓶子,没有接过。
容轻羽艰涩一笑,不置可否。
因为她让天下人误解的身份,不能让南宫穹宇相信她,所以除非她死,才能罢休。她也不能让南宫袭襄大义灭亲站在她这边,除非南宫穹宇没有与南宫袭襄的父子血缘,也没有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可是,好像一个都不可能。
所以,她只能这样选。
不然,就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南宫穹宇一个转折病危通知,或许南宫袭襄便又会回转,一辈子如此反复。她逃得了一次,又怎能防备得了一世?她不敢保证,如今的他们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彼此厌倦……
哪怕他们的爱恋已经经历过轮回,她也依旧怕他那份对于她来说致命的血缘羁绊。她若真的不幸离世,他下半辈子是不是要在悔恨中度过?是不是人生无望?
怎么想,她都找不到第二条出路……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南宫月离眸光转回容轻羽怀里的小家伙。
容轻羽闻言,也垂了眸,犹豫再三,最终自己揭开了那白色的蒙睛丝带。红色的瞳孔里,氤氲着迷蒙的雾气,好像最晶莹夺目的红宝石,妖异中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红色的瞳孔里,此时正倒映着怀里孩子的睡颜。所以,那眼里的颜色才如此安宁无波吧!
“我会带着他的,以前没有能给他的,这次我想好好的弥补,尽到做母亲的义务!”容轻羽说,指尖温柔的触及孩子的脸颊,疼惜爱怜。
南宫月离望着容轻羽母子二人,眸色复杂的闪烁好一会儿:“好!”
一个好字方出口,就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南宫月离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见蓝霆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来不及平复喘息,就急急的道:“师尊,不,不好了,有一大群官兵闯进了玄门,说要捉拿朝廷钦犯。”
眸光不经意扫向南宫月离身后的容轻羽时,她已经又蒙上了丝带。听得这话,凝眉坐在那里。
“应该是来找我的!”容轻羽说。身子微微动了下,好像有要出去的意思。
不明白状况的蓝霆一听,当即惊讶的瞪大了眼。
“丫头,你要做什么?”南宫月离察觉到容轻羽的意图,不禁上前阻止。
容轻羽微微一笑道:“这一趟,我恐怕是必得去的。也好给自己一个和东楚皇族决断干净的理由,以后东楚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与我便再无瓜葛!”
南宫月离被容轻羽这话说的一愣,和东楚决断干净,和东楚决断干净——如果能让她活的开心一点,那彻底决裂了也好!
挡着的手,明显的就有些犹豫了。
“丫头,那忘情药,可有解药?”南宫月离望着容轻羽不禁问,居然没有继续阻止的意思。
一旁的蓝霆看的大惑不解,分明是王妃的容轻羽为何被通缉?这王妃师娘好像才生完宝宝吧,怎么就能被如此对待?最让他不理解的是,玄门还怕朝廷吗?为什么师尊看起来应该是很关心二师娘的,却为何不阻止,还有放纵的趋势?
容轻羽闻言,扶着床边的动作一顿,心头也是微微一跳,最后摇了摇头道:“恐怕是无药可解,除非这世间还有玄蛇草!”
南宫月离听得惊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
“月离哥哥,孩子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我怕他爷爷恐怕也是容不下他的……”容轻羽在南宫月离出神的片刻将孩子递到他手里,郑重托付。
南宫月离闻言银色的眸光闪烁过一抹温柔的波光,已经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孩子。那瞬间,怀里这个孩子,曾经在自己身边一天天长大的样子不禁又浮现脑海里。让他心底倍感欣慰,又为这一家子深觉寄凉。
容轻羽也趁南宫月离接过孩子的时候,将药瓶递到了他的手里。
南宫月离不动声色的接过,这时,听得身后的动静,想来又是有人来通报了。眼前的少女已经一如当年风云沙场的姿态,千军不惧的走下床铺。
即使脸色苍白如纸,也依旧遮掩不了那一身从容优雅的无双风华。
而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南宫月离听来,却犹如来自地狱的催魂鼓,声声踩踏在他的心上,也动摇着他的生魂。
仿佛,因为心底最深处搁着的那个人而产生的对这人世间的种种羁绊,终究是要一丝不剩了般。
不,不行,当初他留不住心爱的人。又怎能辜负她曾经的托付,怎么样他也不会让她这个妹妹有事!而这些年过去,容轻羽也与他的亲妹妹无异。
他本已生无所恋,那么东楚如何,也是南宫穹宇咎由自取……
“丫头,你等一下!”南宫月离蓦然叫住已经走至门边的容轻羽,然后将孩子交到蓝霆怀里,“照顾好你小师弟,待会儿我会让你师伯过来!”
说完不顾蓝霆的错愕,就大步走向容轻羽身边:“我陪你一同回朝里看看!”再一抬头,对着进门的弟子吩咐道:“去备顶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