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袭峥在容轻羽身边站定,向两侧负责行刑的侩子手挥了挥手。
两边的侩子手便领命往旁边退开一段距离,让南宫袭峥与容轻羽二人单独说话。
南宫袭峥上下打量了眼形容苍白的容轻羽一眼,幽深的眼底讳莫如深。好一会儿,才双手束后,淡淡的开口:
“二皇嫂,本王应该还可以这样唤你一声吧!”
“随你!”容轻羽回应的亦是无波无澜。
南宫袭峥不禁又看了容轻羽几眼,才又开口:“当初二皇嫂为本王求得免死金牌时,可曾想过有这样一日,居然是本王送你上断头台呢?”
南宫袭峥说完静静的看着容轻羽,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什么端倪般。
而容轻羽只是淡然一笑,不见半分气恼:
“我若能预知未来,又何以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王爷此时问起这话题,不知所为何意?”
南宫袭峥闻言,瑰丽的眸子里波光微闪,又是一阵沉默。
少许,才又唇瓣颤动,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今日之后,不知本王还能否再识得如二皇嫂这般干净的女子,可惜啊……”
容轻羽听得疑惑,南宫袭峥这是在夸她?
不过,她活这么久,夸她漂亮者有之,夸她灵秀者有之,夸她冰雪聪明者有之,实在不能跟这些搭边的时候,还被夸过可爱。
干净?!这词还是第一次被用在她身上!
“就是自小父皇多疼爱二皇兄许多,本王亦都没有嫉妒过,而今却着实有些羡慕!如果,人生要经历一些疼痛的磨练,才能得一点生命里的‘真’的话,本王道多想尝尝这滋味,哪怕人生苦短!”
南宫袭襄悠悠说完,看了眼容轻羽平静的神色,又继续道:
“虽然以前你处事低调,但在本王心目中,这东楚最不可一世的人,舍你其谁?你不是不争不夺,只是不屑吧!
韬光养晦了那么多年,一朝却为二皇兄葬送干净。本王想,也不必问你后悔与否——你的内力已然只剩两成了吧,本王想,那剩余的去了哪里?”
容轻羽之前还能淡然的听南宫袭襄近乎自哀的诉苦,听到这里却是心房一跳,然后开口:
“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留给活着的人自保,也未尝不好!”到如今,已然明白,南宫袭峥夸的是她对南宫袭襄的感情干净纯粹。
想南宫袭峥也不是笨人,这是因为和司空寅月不能坦诚相见的因素,所以有感而发吧。也是因为,自古无情帝王家!
容轻羽不禁在心底叹息,恐怕也只有南宫袭襄一个人,能够浊世清立,不被浸染变色吧!
“是吗……”南宫袭峥淡淡的应和,而容轻羽听出,他这回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在想些身什么其他的事情。
容轻羽未多在意,作为监斩官和囚犯的关系,她觉得他们的话题没有必要太交心。
“四皇弟未能出来,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少许,南宫袭峥仿佛回过神来,正色对容轻羽道。
容轻羽闻言,秀眉微动。
这时南宫袭峥说:“他让我转告你,如果有来生……”
“王爷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在南宫袭峥话未说完前,容轻羽就开口打断,“人死如灯灭,只余灰烬,哪里会有什么来生?所以,望王爷代为转告平王,人生一世而已,得逍遥时且逍遥,得珍惜时,当珍惜,切莫想太远的事情!”
南宫袭峥闻言,唇瓣微动,想来容轻羽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又哪里不明白容轻羽拒绝的意思。
待容轻羽说完,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
“二皇嫂说的是,本王想,如果有来生,是不是早已有人预订了!”
容轻羽默然微笑,不置可否。
“不然的话,本王想,可不可以排个队!”南宫袭峥突然说。
容轻羽听得诧异非常,侧颜对着南宫袭峥的方向。
南宫袭峥眼底里波光一闪,唇瓣绽开一抹瑰丽夺目的笑说:“不知道被人一心一意对待,心里是何种滋味……”
容轻羽听此却是松了口气,看不见南宫袭峥可谓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笑音。虽然听不出半分喜悦,但可见他心底的向往。
当然,南宫袭峥这样说,她很清楚,不是她个人魅力多大,引得南宫穹宇几个儿子春心大动,所以排队来向她表白了。恐怕南宫袭峥此时的心境更像是一个羡慕别人玩具的大孩子,因为没有而想要,因为得不到而惋惜而已。
“如果王爷没有拿真心出来,恐怕就是别人拿真心在你面前,你也是感觉不到的吧!”容轻羽说,眼前不知为何就浮现很多以前初来这世时的画面。
有南宫袭襄还是北辰崇羽时,默默的在她身后付出不求回报的片段。而她那个时候,一心想着报恩,还以为他当她是好兄弟。
然后是她今生苦苦追在他身后,他经常被弄的羞恼愤怒的样子……
唇瓣不禁就勾起一抹笑,仿佛一朵美丽的花儿炫丽的绽放开来。
如果南宫袭峥神经粗点,估计会以为容轻羽此时是在笑他没有真心。但是他并不是粗枝大叶的人,所以看见容轻羽这刻的笑颜,心神一震,却是知道,她应该是想起了谁,才能如此幸福的微笑吧……
容轻羽正走神间,突觉被绑缚在背后的手心处一凉。
惊诧间,感觉一阵龙涎的清香拂过鼻端,手心下意识的一动,便感觉到一片薄薄的铁刃被至于她的掌心间。
“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认吗?”这时,南宫袭峥的声音又起。
容轻羽听得诧异,因为南宫袭峥用的是密音传声。
指尖轻触了下那冰凉的利刃,心底叹了口气,轻应:“嗯!”
可是南宫袭峥听了她的应答,却未出声,想来是不满意她的这个回复。而容轻羽又哪里不知道,南宫袭峥想她给的是什么承诺——
“如果南宫袭峥有一天得坐江山,只要容轻羽依旧掌舵容家,容轻羽便保东楚商贸不乱!”容轻羽犹豫了下,最终说。
南宫袭峥听了,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应道:
“我相信容轻羽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之人!”继而转身大步往监斩台上走去。
未曾想,如果容轻羽不再是容轻羽,即使给她金山银山,“忘记”前尘往事的她又该如何实现这个诺言。
可容轻羽确实也没有骗她!
算来,他即使不给她刀片,她也是有办法离开的。
只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所以,不防卖他一个人情债好了!
——
“时辰到——”
这时,监斩台处一声高喊传来。
而原本不平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这些小老百姓知道什么,你们心目中的女神,哪里是什么好人,她根本是敌国的奸细!”负责镇压百姓的蓝尚书终于是忍不住了,眼看着百姓越来越汹涌,到了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又考虑到蓝家毕竟还是皇亲国戚,不能直面和百姓冲突,失去民心。
于是蓝尚书一咬牙,直接冲上了斩台,先是一把揪起容夫人的头发,不仅将她被披散着的长发遮住的面容现于人前,更是让她那双朱红色的眼瞳暴露在人前。
原本因为容夫人的身份特殊,南宫穹宇本不欲公开,引起两国纷争。
但这时内乱太重,他不得不出此下册,按帝王的指示办事。
“夫人!你这个狗官,放开我夫人!”容赢眼见蓝尚书扯起娇妻的头发,那力道使得容夫人痛呼出声,顿时惊怒非常。
栅栏外的百姓乍见这情形,顿时惊异非常,瞬间遏制住动作。
监斩台上南宫袭峥眼见蓝尚书的举动亦是惊的站起,尤其是看见蓝尚书还准备去揭容轻羽的蒙睛丝带。
而他身后的司空寅月见此突然一声大叫抱着头躲到了桌子肚里:“啊,不能看,她的研究是魔鬼!”
南宫袭峥眸光一闪,继而一个纵身,直逼绞刑架。
这边容轻羽听见蓝尚书大步冲过来的声音,眉头也是皱起。心底暗叫不妙。
原本,她是想借着人潮的混乱偷龙转凤,用个死囚替代自己。
如果蓝尚书揭了她的蒙睛丝带,那么一时半刻他可能还不会离开,说不定一激动还会亲自动手。此时的自己只剩下二成功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位兵部尚书虽然是靠的关系上位,但是不可否认他自身确实也是有些浑厚实力的。
心思急转间,容轻羽捏紧指尖的利刃,心想,南宫袭峥还真是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次。正在这时,感觉一阵风袭来。随之另一阵更为强劲的风亦从侧面而来,欲要逼开那先过来的风。
可是,逼是逼开了,但是未曾想,蓝尚书已然抓到她蒙睛丝带的尾端。这与南宫袭峥一来一去的对招,反而加快了她丝带的离开。
南宫袭峥凝眸看着被自己逼退到绞刑台边缘,手里拿着容轻羽的蒙睛丝带一脸错愕的蓝尚书,沉声问:“舅舅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蓝尚书闻言,这才回神,对于这个亲外甥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不过还是努力压着一肚子的不快解释道:“这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说,若是场面实在压不住,便只能如此!本官就不信,等这妖女成了敌国奸细,还会有人护着她?!”
“父皇的意思?”南宫袭峥皱眉。
“皇上还说,就是到时候南临追究起来,那也是他们行刺我皇在先,怨不得旁人!若要真打起来,那弹丸之国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总比此时百姓动乱,误会皇上,造成内乱动荡。或是放跑了人犯,留下祸患无穷的好!”蓝尚书耐着性子道。手里紧握着长剑,按在剑鞘处,就怕场面控制不住,好随时能斩下容轻羽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