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坡地 第九十章 茕茕白兔 东走西顾

作者 : 张金良

山花穿了一件双宫绸的花大褂儿,天蓝色的胖裤儿,两只耳朵的上方扎了两条粗壮的小辫子,辫根系了红头绳,辫梢绑着红布条,满月一般的脸挂着五彩的笑容,蹦蹦跳跳像一只翻飞的蝴蝶。

山花向早来摆摆手,早来马上从嘴里拿出柳哨子不吹了,一手扯了山花的花大褂儿,齐排排地站在周大中跟前。两个孩子一会儿互相挤弄着眼,一会儿好奇地看看攥了拳头摁在嘴上的老刘。

老刘干咳两声后,突然提高了嗓门儿:“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王炳中问:“你说谁呢?”老刘指指早来和山花:“他俩。”“你说他俩属兔儿?”“九环山的玉兔儿一对儿!”老刘的口气似乎有些坚定不移,周大中惊惧地瞪大了双眼看看炳中,王炳中向上卷卷袖子,两手叉在腰间,围着老刘转了一圈,说:“咦?还真神了,再说说再说说。”“九环山玉兔儿一对儿,要说的都说了。”

为给父亲找一块风水宝地,王炳中和周大中领着老刘在大坡地村转悠了四五天,最后又到了龟脊梁下的地里,那是一块马鞍形的地,中间高两头低,高的地方和龟脊梁蜿蜒而来的坡曲曲折折地连在一起。

龟脊梁是一个近于东北西南走向的大山坡,和南北走向的太行山侧背相依,远远望去酷似一巨大的乌龟趴在太行山下,当地人就称作龟脊梁。龟脊梁上长满了野枫,和静峦寺的山连成一体,每年秋末都是火红火红的一片。龟的处长了一片茂密的柏树,绿油油的象乌龟翘起的小尾巴。人脊梁对着龟背向北望,王炳中所站的地块恰似龟的头,过了北河滩是一片悬崖峭壁,峭壁下是一个渐水坑,每到雨季,坑里便碧水汪汪一片,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渐水坑常年清水不断。

老刘左看右看一阵后,把手里拿着的红布包在堰根找个地方放了下来,然后双手抱拳放在额头上,闭着眼睛默默地念叨了起来。王炳中忽然觉得两只耳朵有些堵,一会儿就嗡嗡地响了起来,好像静峦寺的钟声,看看日头儿,又不在敲钟的时间。

老刘默念了一会儿,放下拳头就呵欠连天起来,闭着眼睛说:“神龟探水!——”

王炳中和周大中毕恭毕敬地四下看看,几乎同时重复着老刘的话:“神龟探水!神龟探水!”炳中回过头看看周大中,用手指指前面的渐水坑,不住地点着头:“神龟探水!”周大中从袖筒里悄悄地伸出大拇指,撇着嘴点着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神龟探水!”

老刘终于停止了呵欠,拿眼斜着他的红布包说:“独占鳌头!”王炳中给周大中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周大中记住那个放红包的地方。

传说,按一般风水阴阳的行规,一般人是不会给点准正穴的,点准了会瞎了看风水的眼睛。正穴的位置一般要靠跟着的人看先生的暗示,老刘转悠半天放红包的地方,王炳中猜想那里就是正穴了。

老刘倒背了手,找了个堰根撒了泡尿,说:“行了,回去吧。”一边一手拿了红包夹在腋下,头也不回地说:“下边俺给看看动土的时辰,到时候儿,俺再给搁搁盘定定向口。”

王炳中跟着老刘啪嗒啪嗒地往回走,心头就像卸去了一块重负,轻松如飞翔的春燕。

大北沟里,白杨树女敕黄女敕黄的新叶在阳光的照耀下灿烂而耀眼,一块块高低错落蜿蜒相连的黄土地,三三两两的庄稼主儿有的在刨地角,有的在修堰帽,还有的吆喝了耕牛在犁去年未犁完的地。路边的杏树已到了落英缤纷的时节,略显光秃的枝干在阳光里播洒着关锁不住的生机,粉红的桃花浓艳欲滴地绽放在无边的春风里,所有动着的和静着的生命,都在蓝天和丽日中点缀着无尽的河川。

王炳中稍稍有点不快的是,老刘没有象《《马三保征东》》里的风水先生一样,在鳌头或什么地方给插上一枝柳条,让他也在第二天的清晨,不胜欣喜地察看那狂生猛长的柳芽。上次他娶香香的时候请的是“永顺班”丝弦,唱的就是找坟地插柳枝的事,唱到了挖马家的坟脉,戏班就匆匆地走了,结果拉回来了十五具尸体,就葬在村西边的鬼沟子里,又给里边的乱葬坟多了好些阴森和凄凉。

走进鬼沟子的时候,周大中似乎有些害怕,紧走几步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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