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坡地 第七十四章 姑姑 救俺

作者 : 张金良

果然,到了第二天,杂毛驴就卧在院子里起不来了。苏敏敏给老杜凉拌了一盘驴板肠,还送来了一双新鞋,叫汤驴肉店按肉价给了起升二百元,就把那头驴杀了,流出来的是褐色的血。

赵起升再也想不起苏敏敏身上那股幽幽的香气了,他躺在叫汤驴肉店里浑身烫得像燃烧的木炭,静静地躺了一天一夜。迷迷糊糊中,他感到头上有好几个太阳在毒毒地烧烤着,他拼命地奔跑,渐渐地喘不上来气,一会儿跑到一个铁匠铺子里,四周全是烧红的铁块和熊熊烧烤的火,一个人哈哈大笑着,抡着锤子在耀眼的红铁块上敲,仔细一看却是那个卖驴的人,他挥手上去要打,那人却突然长出一对尖细的獠牙,鹰爪子一般的手迅速地撕下他一块皮肉,流出来也是褐色的血,于是就赶紧跑,浑身烧得难受,忽然看到了运河,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水很清,把他的四处展露无遗,忽然看见苏敏敏也在水中洗涤,双手捂着眼从指头缝里偷偷地看,还偷偷地笑。他双手紧捂,却真真的捂不住,苏敏敏给扔过一条毛茸茸的褥单盖了上去,凉阴阴的舒服。

赵起升慢慢睁开眼后还躺在炕上,苏敏敏正拿毛巾给他擦,两只女乃.子在脸前忽悠悠地颤,一股浓郁的幽香从鼻孔直冲他的脑门,一股可怕的力量就在体内咯吧吧地炸响着迸裂开来,身上的每个细胞像听到冲锋的号角一般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他一把搂住敏敏的腰,一头钻到敏敏的怀里喃喃着:“姑姑,救俺,姑姑,救俺!”

苏敏敏叫吓傻了,双手使劲地推,浑身颤抖着,慢慢地就不再推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抱住起升的头,嘴唇也贴了上去,起升感到一股甜甜的凉凉的味道透过肺腑,一阵颤栗之后,身心就一下子飞升起来又坍塌下去,像轰然跌落的虎头山。

敏敏模着他慢慢地稀软得一塌糊涂的雄壮,又亲了亲他的脸,说:“一个刚掉花儿的青柿子!”

赵起升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出门在外喝不到汤水,上了些火,尤其是半天工夫儿就赔了一百元钱。在大坡地,社里最好的收入日工值只有二角,一百元差不多等于一个壮劳力近二年的收入!这还不算,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他跳进了一个满脸土灰、鼻涕哈拉横流的人的圈套,就像一泡尿淹死了一个纵横疆场的将军,急火攻心就烧了个七窍冒烟。

他尝了一口那甜甜的凉凉的感觉之后,苏敏敏把他揽在怀里,给他说万福来买的驴再有两三天就到了,她到时给他挑一匹上好的牲口。

过了中午,赵起升就爬了起来,张捯着要去冲个澡,他准备洗洗一身的汗腥气,敏敏按住他的肩膀说,驴骡出了一身汗还洗不得凉水呢。起升偷偷地看着敏敏的胸说嫌身上臭,敏敏凑到他耳边说:“你个青柿子蛋儿,那叫男人味儿!”说完就转身出去端来一盘驴肉,一碗绿豆米汤,微微地笑着,双眼兴奋而透亮,像天空中两个遥远的星辰,扑闪扑闪地放着异样的光辉,她身上的香味更浓了,一身暗蝴蝶花的藕荷色提花绸外套,遮掩不住的一身柔滑玲珑的曲线。

晚饭的时候,敏敏弄了四个菜,提了两瓶浓烈的烧酒,早早地关了门后,三个人就在老杜的屋子里喝了起来,老杜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敏敏。敏敏倒上酒后,拿出账本让老杜看了看记在自己名下的物项,老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端起盛七钱的大酒盅一扬脖就喝了下去。

老杜吃东西的样子让人嫉妒,好像任何东西到了他嘴里都和叫汤驴肉一般奇香无比,敏敏和起升一个劲地敬老杜酒,开始的时候他还推推让让小口小口地品,当眼前的一盘芥末蹄筋快吃光的时候,就咕咚咕咚地开始大口灌了,一会儿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就从炕上的苇席下掏出一个布包摇晃着说:“看,俺还真有钱,就是没人花,许是打仗杀人多了,甭说儿子,孙子都给耽搁了。”哭了个够之后,又仰着脖子笑了一通,等哭笑够了,给敏敏和起升说:“该走的肯定得走,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挡——不——”还未说完,就伸手在煤油灯的捻子上捏了一把,头一歪,睡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起升脑袋晕乎乎地跟在敏敏摇摇晃晃的香风里走,走到院子的中央,就伸手去抻敏敏的衣后襟,敏敏一个巴掌打过来:“青柿蛋.子,你以为老杜真醉了?”

楼下拐弯的小屋里传来敏敏冲澡哗啦啦的水声,她打在起升胳膊上的那一掌还在隐隐地痛,他真想变作那一桶清水,哗啦啦地从头到脚,从她那弯美的曲线上滚过。他踮着脚,轻轻地推开了半掩的门,感觉怦怦的心跳早已淹没那哗哗的流水,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门后猛地伸出两只手将他拥了过去,两个人水蛇一般地就缠绕在一起,哗哗的水声像骤停的雨,只留下呼啸的闪电和雷鸣。

赵起升激情澎湃像自沙水城坐上了老孙的大车,向往已久又夹杂着恐惧燥热的心,被带到一幅幅新鲜惊奇的风景里去,一路上由于路遥马乏而极不情愿地驻足,稍事休整后就又披挂上路,不过那赶车的人却是苏敏敏,呼啸不止的慷慨激昂,像自大坡地向西启程的骡队,筋疲力尽地翻越了欧李川,又一路吆喝着登上了十八闯,在和云和雨相邀相伴的旅途中,奋力追赶着一个难耐而经久的渴望,一路飘摇登上了摩天岭后,才知道苍天和大地是如此的完美无缺和美不胜收。

万福来采购的牲口终于到来了,苏敏敏给赵起升挑了一匹头上有白片肚子上有白点的黄马,黄马浑身脏兮兮的,毛色灰暗,纠纠缠缠地结成疙瘩,起升一肚的怨气,看敏敏的眉眼又不敢多说什么,临走的时候敏敏问:“还短点儿啥,快说!”起升想了想说:“啥也不要,就要你身上的那个香!”敏敏说了声到河边等就回了屋。

敏敏在河边给马洗了,还拿了小梳子给马梳了一遍,经过梳洗之后,大黄马除了有点瘦之外倒也精气神十足,敏敏说这马就是没喂好,牵回去就知道了,是个能做活的东西,骑着特好使,要拉车套碾,总还要调一调。敏敏来的时候还背了一套马鞍,把起升扶到马背上以后眼里就噙满了泪花,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铁盒递给他,小盒上画着几只小鸟,中间写着“百雀羚”三个红字,闻一下浓香扑鼻。他把二百元钱给她递过去,敏敏打了一下他的手说:“有良心,就再来,当你的路费!”说着在马上拍了一下,大黄马腾起四蹄向西蹿去,起升回过头来,敏敏两只手捂着脸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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