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疾驰奔波,大约十天之后,萧雪色一行已然进入到辰州境内。\\\超速首发\\
这一日的黄昏时分,天色阴沉黯淡,浓云密布,狂风掠过树梢枝头,扫落一地枯黄败叶。
因为无法在入夜之前到达下一座城镇,所以萧雪色一行便打算在这官道旁的小树林里露宿一晚,然后赶在明天早上入城。在绵礼镇休整一天之后,再赶两天的路,就到琅环城了。
君风流,你要平安无事啊。模着颈项里的墨色暖玉,萧雪色背靠一棵大树,默默望着天空出神。
她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事伤心了,不想。
“夫人,吃饭。”飞霜漠无表情地递来半只烤野兔和几粒野果。
“谢谢。”萧雪色扯了扯嘴角,接过。
不远处,李然已生起了一堆篝火,火星偶尔被风带起,昏黄的光点在空中飞舞,继而熄灭。步骁云席地而坐,一手架起叉有野兔的树枝一手拿着大大的酒袋,一边烤野兔一边大口喝酒。韩哲屈膝坐在步骁云身旁,似在闭目养神,手却始终不离腰际的玉箫剑。飞霜将食物给萧雪色之后,便在她身旁几步开外坐下,一脸冷漠地看向已经没入黑暗的树林深处。
他们四人,正好呈包围之势,将萧雪色围在中间。
一路行来,他们都极少同她说话,偶尔,听他们彼此交谈,她也只能默默听着,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在她与他们之间。虽然,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讨厌她,可始终,她与他们之间,存在着距离。
江湖,没有萧姑娘想象得那么简单。突然,韩哲说过的话又浮现在她脑海。
江湖,对她而言,那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就好像是站在一条河的边上,河水看上去很清澈,也很平静,可要是不踏进去试试,便永远不会知道水深水浅,也不会知道水面之下,到底有些什么。
而现在的她,似乎正被那水面之下的某种力量牵引拉扯,去向未知的地方。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她却必须承受,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她都必须走过去,坦然应对。
想着想着,她吃完了手里的食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慢吞吞地爬进马车里,抱着毯子,睡觉。
“这女人是猪投的胎啊,吃饱睡睡饱吃,切!”步骁云扫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小声咕哝道。
闻言,离他最近的韩哲不由轻笑出声。
反正,这个女人的确很奇怪就对了。
萧雪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马嘶,车身有些摇晃,几道火光透过窗投射进来,时隐时现,耳边,一阵嘈杂响动。怎么回事?她揉了揉惺忪双眼,掀开帘子,探头向外张望。
“没错,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闪耀的火把将她的脸照得通红,她迷糊地眨了眨眼,什么啊?
“笨女人,滚回车里去待着!”步骁云一个箭步跃上马车将她挡在身后,随即极为粗鲁地抬脚一踹,把她踹回了马车里,她冷不防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生疼。
到底怎么了啊?萧雪色趴在车窗边往外看,但见韩哲、李然、飞霜正在与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黑衣人激烈交战中,步骁云则站在车把式的位置上,挥剑击杀想要靠近的蒙面人。虽然她这边的四个人个个都是高手,可那伙蒙面黑衣人似乎人数众多,不断地涌上来围攻,时间拖久了,对他们很不利。
怎么办?萧雪色飞快地思索对策,还没等她想好,只听到一连串的凄厉惨呼。
“冥火鬼泣怎会出现在此?”她听见有人大喊,语气充满了惊慌恐惧。
冥火鬼泣?什么东西??在她胡思乱想的同时,马车突然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她控制不住地往后栽倒,发出一声闷哼,痛。
“走。”一个极轻却又极为冰冷的声音匆匆掠过耳际,然后,她只听到马车在激烈地呼啸奔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度醒来,天都已经大亮。
“我们这是在哪儿?”她问一脸淡漠坐在她身边的飞霜。
“回夫人的话,我们在绵礼镇外不远处,一会儿便要进城。”
“昨天晚上那群人是谁?”萧雪色一边问一边看向车窗外,马车正平稳地行进,韩哲与李然一人一骑,紧紧跟在马车的后面。
“不知道。”飞霜摇了摇头,从招式路数上看,似乎是来自关外。
“哦……,你们没事吧?”
“没有。”如果不是冥火鬼泣施以援手,他们恐怕未必能全身而退。
可那个嗜杀成性的冷酷男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萧雪色被飞霜若有所思的打量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
“没事。”飞霜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说话。
萧雪色,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靠,这姓萧的女人他妈简直就是扫把星!”外头,传来步骁云暴躁的咒骂声,打从这个女人踏进天雅阁那天起,似乎就麻烦不断。
呃,萧雪色模了模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骁,不得无礼。”韩哲骑着马走在马车边上,淡言劝道,若有所思。
昨晚那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很明显就是冲着萧雪色而来,“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又是什么意思?果然,一切事情的关键都在这位萧姑娘啊。
这位萧姑娘身上真可谓是谜团重重,阁主,吟歌公子,现在又多了个冥火鬼泣夜寒星,似乎都跟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当真是,红颜……祸水。
……
绵礼是座小城镇,可今天,这座不怎么起眼的小镇里,却弥漫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氛。宽阔的道路两旁挤满了老百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在城门口他们即被告知,只能步行入城,今日任何马车马匹都不得进入绵礼,更甚者,守城的士兵还要韩哲四人解下佩剑,不过,在步骁云凶神恶煞的威吓下只能作罢,改为再三要求他们将剑藏好,不然的话,可能会被当做意图行刺的可疑分子抓起来。
哈,意图行刺,行刺谁?到底是何方神圣大驾光临啊?萧雪色心下好笑。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长啥样呐,哈哈,今天正好见识一下!”一名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
“哼,这狗皇帝倒是好命!只可怜我们这帮平民百姓还得额外交上一大笔税金庆祝他出巡!”家里所剩不多的钱粮几乎全都被抢走了,眼看就到年底,没有钱没有粮食这年可怎么过?瘦高个的青年眉头紧锁,满是怨愤。
“唉,你们是没看见那排场啊,偌大的一艘大龙舟,简直就像是一整座的宫殿在荆江上面走!喝,那气派,甭提了!”
“我听北面来的亲戚说,连阳、哲颐那边儿正打仗打得凶呢!库尔克人都快打到嘉陵关里来了呐!怎么皇帝老子还有兴致出巡玩?”
“嘿,俺就是从哲颐那旮旯逃出来哒,可真太乱了,差点老子没把命送在那儿!北面的人都上赶着往南边儿跑呢,毕竟隔着一条荆江,库尔克蛮子没那么容易过得来。”
“哎呀大哥,你可别吓唬人呐!敢情,这天下要乱了不成?”
“嗐,谁唬你来着?你们是没看见那些个狗屁将军被库尔克蛮子打得落花流水脑瓜不保的场面,俺可不是胡说,照这情势,这天下呀,还真非乱不可!”
“我不信,要真照你说的这样,那皇帝还有心情搞这么大动静出巡?”
“哈哈,要不怎么都说咱们这位皇帝爷是昏君呢?”
“嘘,你们都小点声,当心被官差逮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切,怕啥?最好说给那昏君听听才好呐!”
“唉……”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脸上的神情,或愤慨,或恐慌,或无奈,或迷茫。
这次出巡是成帝贺兰淳木一时兴起的杰作,这个肥胖臃肿得几乎快要走不动路的老头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说想亲眼看看自己家的这片秀丽江山。就为了他的这句话,为了让他玩得高兴,上至京城下到各地的官员都卯足了劲儿地准备,大把地砸钱,开官道,修阁盖园,加重百姓赋税,直搞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绵礼不过只是成帝沿途路过的一个小城镇而已,也得花钱修宽阔得可以容纳辇车经过的大道,其他地方是个什么光景,可推想而知
夫,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想必,贺兰淳木是早就把这句圣贤警语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萧雪色处身于沸沸人群之中,颇多感慨。
慕容恪,那个男人的野心,怕是要吞掉整个龙腾吧?想起那张脸,她不禁有些恍惚。
“萧姑娘,我想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为好。人太多,易生乱。”韩哲道,毕竟,还有未知的危险在琅环等着他们。
“嗯,也好。”萧雪色从善如流道,脚步移动,拨开人群,往后退去。
冷不丁地,她被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脚给绊了一下,直直地向前栽倒。
栽进,一个染着淡淡麝香味的胸膛。
“哎呀呀,姑娘这是在投怀送抱么?只可惜,本公子生平最讨厌女人。”慵懒魅惑的熟悉嗓音落在她耳里,她不由身子微颤。
不可能吧。
她踉跄着往后退,抬头,望向那个近在咫尺的妖媚男子。
额头的银链没入漆黑发间,纯白的锦袍穿在他身上,反更凸显出几分邪气惑人。他挑唇浅笑,优雅妖娆,魔魅的桃花凤眸里,闪烁着她异常熟悉的讥诮光采。
“对不起,我绝非有意,还望公子见谅。”她垂眸,尽管清楚地知道他绝不可能认得她,可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慌乱。
深吸一口气,她露出陌生疏离的笑容,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而后,从容地自他身边走过。
“慢着。”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凤眸微眯,“把面纱摘下来给本公子瞧瞧,如果长得还能入眼,那本公子就要了吧。”他漫不经心道,笑得恶劣而邪肆。
“公子,请自重。”她微微皱眉,欲抽手,却被他牢牢箍住。
幸而,步骁云出手替她解了围,“天雅阁的人也想染指,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步骁云挥开他的手,将萧雪色推到自己身后。
闻言,他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异采,随即,恢复妖邪本色。
“呵,名花已有主?可惜,可惜。”他挑眉一笑,“残花败柳本公子可不要。”像,那眼神,真像。
步骁云有点被激怒,可被韩哲拦住。他们两人将萧雪色护在中间,迅速离开。
“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别玩什么微服私访的游戏了。
“呵,急什么?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可以听到民声呐。”贺兰漠尘望着萧雪色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像了。
可惜,他要的只有她,而非替代品。
雪色啊雪色,没有你的世界,真的很……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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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着码着,就有股想让漠漠把色色劫走算了的冲动,不过还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