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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贺环什么事都依了牡丹后,安成业被安置在了贺环的东宫,牡丹也索性搬到了东宫与安成业住在了一起,反正皇帝贺雍忙着和他新选的妃子饮酒作乐,无暇顾及来到长治的诸侯子弟,东宫里也只有除了梅兰竹菊四个丫头之外的寥寥几人,有的是空闲房子来安置牡丹。
皇帝对他下令强制来到长治的诸侯子嗣不闻不问,并不代表任何人都是这样,太傅太叔辰不但经常拜访东宫,关心牡丹的生活,还请来了天机宫的道士准备教导诸侯家的子弟。
太叔辰在衍朝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不单是太傅的缘故,更是因为贺雍是一个只喜欢行乐,不喜欢理朝的皇帝。他将中洲八千里河山全部交给了太叔辰,自己纵情于女人的肚皮之间,很多百姓乃至朝中百官都暗地里称他为“肚皮皇帝”,意思是只会睡在女人肚皮上的皇帝。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拜在太叔辰门下,帝都的官员便可以在长治城周围,四方原两百里的土地上为所欲为;而早已月兑离了中央管制的地方诸侯,也乐得皇帝昏庸。如果像前朝武皇帝那样,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一辈子大兴兵役,只会令诸侯们一个个苦不堪言。
皇帝毫无作为,有作为的是替皇帝掌朝的太叔辰。一次贺雍赏月兴致正浓,太叔辰在一旁进言道:“陛下,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贺雍眼睛盯着燕北进贡来的一名蛮族歌姬,单薄轻纱显露出少女漫缈的胴体,让贺雍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
太叔辰起身在贺雍面前一拜,挡住了贺雍的视线:“陛下,如今魔患渐消,兵锋即止,而诸侯之势日渐做大,有月兑离陛下掌控,动摇我大衍五百年基业之意。若正如臣所言,中洲八千里土地将重起战火,民不聊生,到那时纵陛下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保祖宗基业了!”
“爱卿所言甚是,甚是!”贺雍将头歪倒一边,目光绕过面前的太叔辰继续盯着燕北歌姬。
“陛下,臣之所言,句句是在为大衍江山着想,请陛下——”
“爱卿所言甚是!”贺雍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爱卿可否到一旁坐下,碍着朕观赏燕北歌姬了。都说燕北蛮族身上有一股膻味,可最近朕不知怎地,就喜欢上了这股膻味,爱卿你看,这燕北歌姬所跳之舞,是不是有那么几分韵味?”
太叔辰一动不动:“陛下!如若江山不再,陛下还能观赏这燕北歌姬否,还能稳坐这中洲八千里花花世界否?”
听到有事情会影响到自己行乐,贺雍终于把心思从燕北歌姬身上拿开,将端在手中的酒杯放到面前的小几上:“爱卿刚才所说何事?”
太叔辰躬身,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贺雍才听到了太叔辰言语之中的厉害关系。
“依爱卿所言,如若诸侯强而皇室弱,不但江山难保,就连这歌舞朕也无福消受了?”可以说贺雍什么事都不关心,可偏偏对自己及时行乐抓着不放,如果谁影响了他享乐的心情,他就会杀人。
“正是!”
“爱卿意下如何?”
“正如这天上的月亮,月缺则亏,月满则溢,所以赏月也要挑个时候。而对付诸侯,就如这天上的月亮,旨在制衡!”
“制衡?”贺雍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太叔辰想要说什么。
“臣以为诸侯强而皇室弱,是因为连年魔患,诸侯大肆扩兵无所制约之故,但我们现在无法令诸侯削减兵卒,如若强行削减势必会引起诸侯不满,何况魔患还未真正消除。所以想要掌握诸侯,就必须手中握有诸侯忌惮的东西——”
太叔辰还未说完,贺雍就有些不耐烦了:“你罗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说点简单的,朕听的脑袋都开始发疼了。”
“好,那臣就简练一些。臣以为削减诸侯兵员是势在必行的,可不是当下,而诸侯所忌惮的东西无非是他们在意的东西,如手中的权力,治下的土地,麾下的兵卒,还有就是膝下的儿女。
手中的权力,治下的土地是自大衍开朝一来就定下的规矩,诸侯没有谋反之心,陛下就无法收回,而麾下的兵卒则是这些年魔族作乱,诸侯借机自己扩充的,削减便如同在诸侯心头割肉,也是万万行不通。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暂时抑制诸侯们的势头,就是陛下下令,以学习安邦之策命诸侯长子前来长治,实则以诸侯血脉为人质——”
“都说简单一些,还是罗里啰嗦一大堆。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朕的玉玺又在你那里,你就替起草一封手谕不就了事了?”贺雍已经第三次打断了太叔辰,全然不顾在场其他大臣的看法,只顾着不远处的燕北歌姬。
“臣领旨,臣这就去办!”
“快去快去,朕等着你回来一起看这燕北歌姬,下一段更有味道。”贺雍转过头对身边的一班大臣说:“有太叔辰在,朕便可高枕无忧,诸位卿家都应向太傅多多学习。”话音刚落,还未等大臣们接嘴,贺雍便又盯着歌姬拍手喝彩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件事,诸侯们非常不情愿的送出了自己的子嗣,也正是这件事,朝野上下对太叔辰议论纷纷。民间传闻,传国玉玺已经倒了太叔辰手中,他借皇帝之手控制诸侯,实际上是要控制整个中洲,直到有一天取皇帝而代之。另有传闻说,太叔氏世代忠良,太叔辰为国不惜得罪诸侯,堪称大衍的中流砥柱。
无论朝野之中怎样议论,太叔辰是怎样想的,或者将来是怎样做的,谁都无法预料,就连那些整夜观察星象的天师们,也无法从漫天繁星的轨道中演算出来太叔辰将来会怎样做。不过如今太叔辰确实兑现了他的诺言,虽然皇宫内现在只有距长治最近的卫王送来了唯一的女儿——安宁公主,其他诸侯的子嗣还在前往长治的路上,但他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请来了“天人”清扬夫子教授他们安邦之策。
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太叔辰制约诸侯是真,让诸侯子嗣学习护国安邦之策,维护诸侯们也是真。两种真实的东西加在一起,却显得越发不真实,谁也猜不出太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后世史官曾这位称赞几乎改变了历史的太傅:太叔辰者,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