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滨那红石崖上,早已树绿花红,春光烂漫,可崖上那九条劲装大汉却并未理会得这怡人的花木,个个手执棍棒、熏香四处搜寻,观其行藏倒也不像猎户,寻常的猎户设了陷坑,下过削器、机关便隐匿起来,那如这群人如此白骨喧天的行走,倒似寻一件要紧的物事。就在不远处一颗树上正蹲着一个少年,仔细怕他们看见,又不住向怀中打量,只见他怀中一只毛色甚是滑溜的一只白狐在东闻西嗅的,却不发出声音想是颇具灵性之物,这少年见状也放下心来,静心去听那几个大汉的动静;那头领之人向众人不住的打气:“大家都努力寻找,今日若寻回那幼生的三尾,老子便赏你们每人一万洒花金,上官家已下了赏格,人人皆有赏赐。妹夫,你这怂蛋,老在后面作甚,别磨蹭了,再将最后那九只仙狐涎点起来,那小畜生必然顶不住。”那被唤作妹夫的男子立马从包囊中拿出铜盒盛的熏香,小心翼翼的点燃后四下摇晃。那少年听得迷糊,“三尾是什么名堂,这还一个姓妹之人没听师傅说有这个古怪的姓氏,看来不是来我门派寻仇的,我得戏耍戏耍他们。”正思量着,怀中白狐突然乱抓起来,似要挣月兑了遁去,少年大急,“这小畜生咬死了我给师妹捉的兔子,现在吃干抹净想溜,正要抓你回去顶缸呢。”于是解开腰带将白狐缚在腰间,怕这小东西发出声音又拿放开活扣的捕兽夹夹住了狐狸的嘴,这才放下衣襟遮住白狐,从树上跳下来,直向那几个大汉走去。
这边的响动那几个大汉早听到了,抬头见是一个寻常猎户家的少年,忙着发财并未理会,谁知这少年竟朝着点熏香的人喝道:“大胆狂徒,林间岂可生火,妹夫,这里可是我蛇冢一派的地盘,你们可得我师父允许了么,就要放火烧山。”少年狡猾,想上来就扣他一个放火的大帽子,执香这人大怒,臭小子占我便宜,想当我便宜大舅子,对着这少年要吃人的咆哮:“作死么?猴崽子,老子是黑家沟二档头,小号催命鬼的便是,你这什么蛇冢派是那门子庄稼把式,也敢晃点老子,回乡下叫你们的人物字号去吧,赶紧给老子滚,别等爷爷发急出手,世上就没你这人了。”少年见并未唬住这人,不由得大觉妹夫似乎深不可测,莫等他病猫变虎,先闪人再想法炮制这帮鸟人,不言不语向山梁小路那里转去。
这几个大汉并不理会这乡下少年,兀自在那里打草寻蛇般搜查,忽然林中地动一般,接着便是一声兽吼,声音如金铁相击脆响又刺人耳膜,这头领脸色巨变,惊惧之色不隐狂喜:“大伙快下山,回去禀报上官家主,这吞天兽果然现身北海,传说之言不虚,别找三尾幼兽了,那吞天兽乃洪荒巨凶,见者必死,别落单一起走。”说完引着众人也向山梁处走来。
刚转过头道山口,却见三个巨石堵住了去路,那石上坐着刚才那少年,再向少年脸上望去,只见这猴似的人神色惫懒之极,眉眼跳月兑竟与狐类妖兽相去不远,少年拍手大笑:“哈哈,我刚吹了几声驱兽的哨子,你们便吓得屁滚尿流,刚才装什么硬气?如今不给小爷我拿下买路的金银和这上山费,今日便死在这把。”
那头领望了望三块巨石,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这少年还在那里胡天胡地的吹嘘:“你道刚才小爷是怕了你们么?你们人多,动起手来我什么不免挨了拳脚,脏了衣服,回去师父与师妹定要责骂,这下你们可没法子了吧,你们一个一个的跳过来,单对单的看我怎么炮制你们。”
头领之人并未理会少年后面的言语,只是心中发抖,这三块石头,每块没有五百斤也有四百,以他自己通玄如意境的修为连搬三块,也颇为不易,如此硬的爪子,这小猴崽子不是妖兽幻化假扮的吧?他就是吞天兽?不对,那兽凶残的紧怎么能在这吹嘘呢?时间紧迫,这大汉马上转了口风:“哈哈,小英雄,老黑这厢有礼了!小英雄如此神勇,想必方圆千里之内已无敌手了吧,我们黑家沟最是敬重英雄,妹夫,你这怂蛋,还不快拿五十银币孝敬小英雄。”须知这十方大陆人人习武练气,武道有成便称玄宗,一阶的玄宗名唤召玄,二阶称玄修,三阶才是如意境界;灵修一脉一阶便是召灵,二阶灵修,其他大同小异,分别是三阶如意,四阶难敌,五阶行者,六阶圆通,七阶灵(玄)尊,八阶真灵(玄),九阶圣者,至于十阶天罚者,只是传说而已;就算仅仅到了灵尊与真灵位就足够霸绝乾坤,领袖群伦成就一方霸主了,更遑论圣者位。但是无论玄修灵修之人均少不了驯化妖兽,通灵使之成为灵兽,而后运转功法秘术令实力暴涨,所以这天下间便有这寻灵之人,无论是捉妖还是卖妖兽的消息都收入颇丰,这黑家沟的几个汉子便是平常的寻灵人。
“呸,刚才听你们说每人分一万洒花的金币,到了小太爷这就给五十银币,你们不如现在跳过来吧,小爷一拳一个打死算了,还不是费点力气,再到你们尸首上掏出来便是,快,你们光棍莫挡财路,速速过来让我发财。”少年嚣张的很。
那大汉脸上忽明忽暗,肉痛之色溢于言表,“我的小祖宗啊,我们奉命捉拿灵狐,捉到了就可以去上官家领十万的赏格,他们每人各有一万,我自己独得两万,现如今身上带的只有十五金啊,全给你,你放行吧!”说完从怀中掏出钱袋抛了过来。
嚣张少年接过袋子只掂了掂,随手一指,“你们看,吞天兽!”众人大惊,回头一看毛都没一根,再看少年已向山下奔去,群汉均不解,齐来搬石,谁知那巨石却是木盒子外面贴满条石做的西贝货,那头领大怒:“直娘贼,这货,这小兔崽子,若让我黑治平再见到,非捏碎你的卵袋不可。”但是那小猴已溜的远了,这报信又急如星火,方圆数里那个不闻那兽吼之声,有耳即知,不识得是吞天就罢了,若识得先去报了信,这可大大蚀本啊,恨恨的同属下下山去了,当然不免在下山之际,率众好汉大骂一番以泄愤。
却说那骚年腰挂白狐,手提钱袋,一路一步一颠儿一声口哨,真像极了那偷到鸡的黄色土属性鼠型狼族妖兽,过了最后一道山梁又转了两个弯才到山谷月复地一庭院外,仍旧边走边是颠儿着的,“小师妹,看我给你捉了什么来了,嘿嘿,快将十三哥的铁铲拿来,哥哥又要埋宝墙根下了,哈哈。”
只见这时从院中冲了出来一个扎了双条辫的小女孩儿,未见人,先闻其声,“十三哥,十三哥,我的兔子呢?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呢?”只见这女孩里面穿着猩红色的中衣,外罩一件白色皮袍,不知是什么质地的,倒衬得脸色雪白,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放佛一朵肉色的小花般可爱;这少年一见到女孩,忙解下白狐向他师妹递了过来,这女孩讶异的很,“十三哥,这是狐狸啊,我养的那些小鸡和小兔子以后岂不是全都喂了它的肚皮了,我不干,我还要养更多呢,这怎么能成。”
十三郎一见小师妹撒起娇来,马上不颠儿了,“嘿嘿,师妹,你不知道,这厮最听话了,我说的话它句句听,我不让它吃,它肯定不吃的。”女孩儿一时懵懂了,明知是他师哥扯谎,却先信了三分似的,那知道怀里的白狐竟流露出人类的那种不屑的神情来,这下两人心里先嘀咕开了,男的想:“看这小畜生那神色,定是打定主意要吃师妹养的小鸡小鸭了,吃就吃嘛,吃了再买,这小畜生竟鬼的很,没发现啊。”女的却想:“哎,我会错意了,这白狐深通人性,看来不是凡品,又怎么能去祸害主人辛苦养的宝贝呢,师哥又给我带个宝,看来晚饭得我去做了。”于是两人同时道:“好吧,这样就好。”刚说完两人又同是一呆,马上又同时开口:“这次晚饭你来做。”说完,女孩嘻嘻一笑,抱了白狐转身走开了。
那十三郎却长叹一声,“看来又完戏了,不如骗师父那老东西做吧,老家伙让我劈了一上午的柴,也该他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儿了。”谁知身后有人哼了一声,十三郎马上石化了,一彪形大汉又哼了一声,叫道:“盈儿,你回来,我有话讲。”这才转身向十三郎道:“老十三,我的确老了,可是我的胳膊腿儿可不见得真老了,要不然你来试试?”
十三郎大窘,“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心挂尊师重道,时时为您老身体着想。”
“不敢?不敢你还出去闯祸?这三尾灵狐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三尾灵狐?师父,别闹了,大不了晚饭我去做嘛,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把刚刚唬来的十五金送你好了,还没来得及埋掉真是你的运气啊,嘿嘿,多亏了咱们以前做的假石头路障,真是蒙人的神器啊….”
“你给我闭嘴,你怎知道这中间的种种纠葛?这三尾的来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更不知道它的珍贵。哎,当年我收留你就是怕你给人类圈起一阵血雨腥风,所以什么都没教过你,你就像那新生的羔羊,善良又愚蠢,狡猾却无能,你就连字都不认识啊;可如今命运的车轮还是狠狠的轧过我这个废人…”这大汉说到动情处,眼睛里竟闪起点点星光,十三郎刚拿出刚才得的钱袋,不禁有点发怵,从没见师父如此,平时爱恶搞和带点无厘头的性子多得于师父,眼见一个平时总当开心果的人突然成了煽情派,一个猎户见到一宗物件就马上变成半个吟游诗人总是会给人以打击,十三郎不及思索只想讨师父的欢喜,劈手从小师妹手上将狐狸夺了下来,“师父啊,你啊,不喜欢师妹养这个畜生,我抬手掐死它就算了,干什么嘛,我是什么愚蠢羔羊又无能?你真会开玩笑,师父,我去集上给你打酒去,好不好?”
猎户的情绪依旧很低落,“你五岁那年引来一只黑水玄蛇,十岁那年又引来六尾灵狐,如今你十五岁了,我竟听到吞天兽的声音,它肯定是过来接你的,你我别离在即,我不责备你便是。”那大汉看了看十三郎手里的灵狐,“你看这小东西,生来就能知人言,你刚才说要弄死它,它脸上的神色很愤怒呢,哎,老十三,不是师父胆小,是这件事情太过棘手。”
那个盈儿的小姑娘对十三郎眨了眨眼,笑个不停,“阿爹,你别闹了,什么跟什么嘛,这小狐狸要是贵重,咱们就卖了它就是,再换个庭院好了,我也不稀罕呢,卖了钱给你买个追风马,让你威风威风。”
猎户大汉又摇摇头,对小女孩倒还是不失温柔,回身模了模她的头,“盈儿,你才九岁,很多的事情你都不懂的,这里面不单单是匹夫怀璧之过,还有些陈年旧事,你都不知道罢了。”接着他又模了模十三郎的头,“孩子,这狐狸的母亲是当年的六尾狐,那六尾狐的母亲是九尾狐,你在红石镇的集上听到过江湖上关于“黑白颠倒吞天兽,真假难辨九尾狐”的传言么?”十三郎和盈儿现在才知道这老家伙不是开玩笑,其实这猎户也就刚刚年过五旬并不真是什么老朽之人,但是两个孩子毕竟越亲越无界,到了数年父子成兄弟的模样了。
十三郎正想如何扯谎如何骗老头子高兴起来:“听过,听过,不是那九尾头大如斗,身高过丈么,拉车耕地更是样样皆行,至于吞天兽么,是个专门吃剩菜的家伙然后养在圈里大产肥料,专门给什么天麻啊、天星草、天牛花、天不老什么的下粪是么?”
猎户听到弟子在这胡诌八扯的,虽知道弟子是为了逗他开心,但是听这孩子将天下间人人闻之色变的洪荒异兽说的如此不堪,甚至拉车种地吃剩拉粪云云不禁莞尔,将小狐狸从十三郎的手里夺了下来,直指小狐的尾部,“你看,这小狐狸尾巴上共有三种颜色,并不像身子是雪白雪白的,乃是世传的三尾灵狐,至于它的母亲仍旧是三色的尾巴,但是却有两条尾巴,世称六尾….”猎户意犹未尽之际,却被十三郎抢了话头,“那三条尾巴便是世称九尾了,哈哈,我真聪明。”
“错,说你是个蠢货么,那九尾已到本族妖兽极致,自然化生本相是九条尾巴,每条的颜色却是一个,便是这雪白的颜色。天下之间见过九尾的人太多太多了,但是谁知道它是九尾狐呢?它已到了变通无相的地步,任是它要化成人族那几个圣者的样子也没人能看出破绽,正应了那句真假难辨九尾狐。”猎户说到这,不觉面目上露出追忆似水年华的神色,真是可怜辜负好韶光的骚气,十三郎几次被师父抢白数落,情绪低落,向盈儿看去,盈儿听的津津有味,但见他神气低落,忙向他挪了几步,紧挨他站着,以宽慰这胡天胡地、狂乱不羁的十三哥,少年一见师妹站到自己这一边,精神陡振,追问猎户道:“那后山的叫声真是吞天兽么?我以为是我吹起的驱兽哨呢。”
“阿爹,那这吞天兽厉害不?黑白颠倒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如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向猎户望去,急待回音.
“盈儿,爹爹虽然知道这吞天兽长什么样子,但当时我身受重伤,还要带走十三郎,所以未能知道它的厉害;十五年前两界碑下那场混战,啸天灵和吞天兽两兽力敌缥缈峰五大圣者和天山十二真灵,共杀十人,不过也身负重伤,而后不知道踪迹了;黑白颠倒或许另有深意….臭小子,你别弄出那吃屎的表情来行么?不是老子当年拼了全力,爆了血珠你现在就在冥界大雷音兽的肚子里了!”原来猎户摇头叹息后,十三郎脸上一直露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在猎户此时看来他脸上仿佛就写着“别吹了,行么”这几个大字,猎户冲冲大怒,“我古历来·阿修罗当年纵横天下,谁不知道我奔雷圣者的大名?我与雷系圣兽大雷音大战八百回合,为了将你带走,自爆自己身上血珠将它击退,还连累你的师叔….”说到这里古历来竟然扔下灵狐,转身回房去了。
十三郎马上明白,就是把这十五金币全换成酒,师父也不能消了这股邪火了,于是向小妹望了望,见小妹也向自己望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怔怔的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小白狐见他们这么望着,也露出迷惑的表情在他二人中间转来转去,却也并不逃走。
谁知那古历来进屋片刻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串珠子,出来后这猎户脸色稍霁,所以目光也柔和了一些,向十三郎招手道:“孩子,这是你父亲当年遗物,名字唤作龙眼血珠,乃收集天下妖兽的血,融在这通灵玉珠制成的,最中间的一颗珠子是真正龙眼,只是不知道是那几种妖兽的血,你带着吧,以后定会大有用途。”说完递了过来。
十三郎面露迟疑,并不接他的珠子,一是他知道师父一旦赠自己礼物,肯定是要分派任务,比如说四年前,送他一把匕首却让他去后山采药,直采了一年之久,天天翻山过岭,当然少不得更要猎几只野物打几只松鸡消遣消遣;二是他咋听这言语提及他的身世,一下惶恐起来;所以也迟疑着不知道师父有什么后招,不敢去接。十三郎自小到大从未听过此语,睁眼看来就是师父一人,而后师父抱来小师妹,便这般浑浑噩噩的生活,不过这生活倒真是让他欢喜。
这古历来见十三郎转了性子,并不是以往见到新鲜东西就一把抢过的样子,也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言语了,所以就把那珠串套在弟子的脖子上,转身抱起女儿又过来拉住十三郎,“你跟我来。”说完便朝屋中走去,大家都没理会地上这小白狐,谁知这白狐竟不知死活的跟了进来。
三人进的屋来,却发现这狡猾狡猾的狐崽子也跟了进来,十三郎回身抄起一根绳子,怒道:“这小畜生乱跑绊着人的腿脚,当真是个祸害。”盈儿却回身取了一盒肉干,阻止了他说:“小三儿肯定是饿了,来,这盒肉干都给了你吧。”说完将盒子放在地上,又转头对十三郎说:“我叫它小三儿,好不好?”古历来心中波澜起伏,直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忍阻了女儿的兴头,只说一句:“好,好,盈儿,你若喜欢,就养它一辈子吧。我们留下它。”十三郎对可以分散老东西注意力的话乐不可支,最好哄老东西大白天的就睡下,等明天就一切烟消云散,再慢慢打听这些乱七八糟、前不搭后的旧事才好,于是也强作出感兴趣的样子来看着小三儿,边看边说:“盈儿,你看这狐崽子,在弄那个盒子呢,你怎么也不打开啊,它是畜生怎么能开盒子?你当把这肉干给了我呢?”
盈儿一看,那刚被自己命名叫做“小三儿”的白狐,正用前爪拨弄的盒子在地上直转,便笑的打跌,对二人笑道:“这小东西还真是可爱,以后咱们家就多了一个成员呢。”谁知说道这句话时,古历来竟变了脸色,“咱们家,嘿嘿,咱们家…”声音都变了腔,十三郎虽是少年心性,但也听出师父这话语中的沧桑之意,二人相对无语,只是低头沉思。
“诶呀,这小东西咬了我一口,阿爹,快看,这小东西好像发羊癫疯了。”
盈儿去开那盒子取肉干之时,没来由的被小三儿咬了一口,这小狐狸虽然小,但是已经能咬死兔子,所以疼痛之下也惊叫出声。
古历来一副本该如此的神色,镇定的很;十三郎却是一副仿佛要狠咬小三儿几口以泄愤;古历来不慌不忙的说道:“天与不取,必受其咎。看来在这远离尘嚣的日子已不能再有了,盈儿,你将血涂在它的头上,它现在正在施展它妖族自有的秘术——传承契约,十三,你别乱动。”说完将墙上皮囊摘下,从中取出一黑色玉戒,戴在自己的食指之上,神色凝重,“奔雷,奔雷,我负你已久,奈何,奈何。”说完,左手掐一个玄妙的印诀口中念道:“天罡正气,赐我神力。”
陡然间雷光乍现,屋中突兀的出现一匹浑身紫电的白马,额上一只独角,蹄下似有云雾,这白马一出现马上变得影影焯焯,竟是凝聚成的虚影;古历来眼含热泪:“十三,盈儿,这便是你们的师叔紫电奔雷。”
两个小孩那里见过如此阵仗?当时彻底蒙了,好半天才转过神来,也都目瞪口呆的。
谁料这白马竟口吐人言:“哈哈,修罗,想不到当年那个婴孩儿竟这般大了,不错,不错,他能在人类世界长大,我们也算对得起师父了。”古历来异常的激动:“若不是今日听得吞天兽的叫声,我也不敢放你出来,但是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这大陆的神奇,我便让他们开开眼界,如今把他们宠坏了,他们什么都不肯听我的了。现如今还有一事,替这妖狐打通灵气,让它化灵还需老弟你啊。”
那白马竟也露出人类的疑惑表情来:“师兄,这灵狐之母显然是六尾,你我可不是对手,这小丫头和它通灵怕是不妥吧?”
古历来也深深叹息:“若你肉身不失,区区六尾何足道哉,便是九尾也不过棘手一些罢了,如今她妈妈还在缥缈峰上软禁,若不通灵,白白失却了这幼生的三尾,它已运动血祭契约,机不可失,此事一完,我们齐上缥缈峰去寻师妹去。那六尾便是胆大还敢上缥缈峰么?”
“好吧,好吧,便让我引动雷霆淬一淬它的灵气。”这白马独角之上雷电滋生,直向小三儿的身体上打去,这小狐狸刚才还双眼翻白抖动不止,待这雷打到身上马上安静下来,趴在那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般。
十三郎这时才全信了,这老家伙不光是猎户那么简单,变戏法也会。但是眼见那雷电劈了下去,着实受惊不小,嘴里便嘟哝着:“不动了,劈死了。”古历来随手给他一个爆栗,“真应该放雷劈死你呢,小鬼,别捣乱,去帮我把盈儿的衣服和鞋袜都收拾一下,时间紧迫,快去。”十三郎正想看看白狐的变化,没奈何只好悻悻的去收拾。
白马却对盈儿说道:“侄女,意守心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莫看十三郎;这三尾头顶射出一条细线,你仔细看着,只有你一人可见,让它碰到你的手上的伤口引它到你的血脉之中。”盈儿眼珠骨碌碌的乱转,不知真有细线,还是这白马虚影危言耸听,谁知道十三郎却那边大叫:“诶呀,一条绿线,快,快,到你膝盖那了,弯腰接着它。”盈儿果然弯下腰去,一经提醒已然看到这根细线细若游丝,翠绿翠绿满含生气,在食指的伤口上绕了三圈,倏地便钻进体内,盈儿顿感体内如有火烧,但瞬间便平静如常,却不知在两目之间、印堂之上出现一条绿纹形如狐首,又浅若蝉翼;谁知十三郎在那边手舞足蹈,“来,来,让它也咬我一次,我也要这绿线在身体里乱窜,快,快,盈儿,让它咬我,我也要你头上的刺青。”盈儿听了这话竟真将小三儿抱起,只是白狐依然是一动不动,盈儿不解之下以目光相询于白马。
白马看了看古历来,苦笑一声:“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奔雷圣者、金面修罗的女儿、徒弟竟是对天下一无所知,这些年你竟然安心当一个猎户,可真是苦了你。不过,这十三郎竟然能看到那生命之线,倒是从来都没听说过谁有如此异能。”
古历来也发觉此事太过蹊跷,便一把将十三郎拉过来左瞧右看的,弄的十三郎煞是不爽,可有外人在又不敢放肆,仿佛一只猴子在原地挤眉弄眼,古历来看了半晌,看向白马道:“这贼小子天生就生一对贼眼,咱们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倒在行的很,不对,这极有可能跟龙眼血珠有关。”
古历来刚想取下龙眼血珠再问十三郎,忽然啼笑皆非,这通灵和化灵转瞬即成,再想看这异象又哪里得见,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也心生懦怯之感。
二十五年前,古历来·阿修罗成就玄宗大真玄之位,是缥缈峰最年轻的真位玄宗,而后得大智慧天尊收为关门弟子,赐予天罡正气诀和这紫电奔雷马,倏忽五年间便成圣位玄宗,人称奔雷圣者,一是他有这紫电奔雷的宝马,二是古历来在玄宗圣者中以快著称,大家送他奔雷的雅号也是赞他势若奔雷,勇不可挡,自此后数年间纵横天下鲜有敌手,一切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偏偏妖族的首领大自在天龙突然在冥海陨落,而大天尊的三个弟子当时就在冥海,妖兽一族难免震怒,尽举妖族全族之力进攻冥海,古历来奉师命前来接应三位师兄,但是还没到冥海,就在两界碑下遭遇一场大变故,致使全身修为尽付流水,而紫电奔雷马也因此得祸,大不如前。
往事历历在目,有时惊心动魄,有时命悬一线,古历来异常坚韧,从来未有彷徨迷乱的情绪出现,但是现在,不得不为了女儿重回缥缈峰才能惊退那六尾灵狐,想想当年师父临别赠言:“黑白颠倒吞天兽,真假难辨九尾狐,于汝大有可为。”似有深意,但是一语成偈竟流传于民间,两圣兽之言被传的沸沸扬扬。这吞天兽出现,老天就赐他三尾狐,真是造化弄人,莫非这黑白颠倒指的是我重回缥缈峰是黑白颠倒,管不得许多了,正在这时,古历来和奔雷同时脸色大变:“好强大的雷系气息,好似大雷音….”
话音未落,只听院中传来低沉的声音:“奔雷马,金面修罗,你们的气息我老远就嗅到了,还是那般的不死不活,不如当年便死了。故人大雷音前来所为非他,今日就送你们上路吧。”古历来一听此言,面色灰败,看了一眼奔雷,大喝一声:“附体。”只见那紫电奔雷直冲到古历来身上,古历来身形暴涨,直涨到丈二身躯,一身紫色的铠甲覆盖全身,上下电光环绕,如雷神现世一般。古历来神色显示出睨视群雄的傲气,却抱起了盈儿,拉住十三郎说道:“孩儿们,今日我们即是齐赴黄泉,又何惧之有?”盈儿还是懵懂无知的模样,十三郎却看着变成大个儿的师父有些不自然,还想开口问那匹马哪里去了,但又有些不敢,却对古历来的决绝之语并未理会。
院中那声音再度响起:“啧啧,还有附体之力,看来我当年是太过仁慈了,古历来,你若不想死,就将那男女圭女圭交出来,我便饶了你和那个女女圭女圭。”
柴门一开,古历来抱着女儿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低头耷拉脑的十三郎,古历来将女儿放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金色面具戴着头上,双手摆开架势,对这大雷音兽怒吼:“孽畜,你道我实力大减便是你可以轻易侮辱的么?先接我天罡十二散手,今日休想带走那孩子。”说罢合身逼上。
十三郎向大雷音兽看去,见是一头壮硕的青牛,这青牛只有三足,身周也是雷电缭绕,但是雷电的颜色却是金色的。此时古历来已到这青牛身侧,谁知拳头还未打到大雷音身上,却被这雷电的反震之力弹出数米,十三郎忙扑了过去扶起师父,大急之下从怀中取出射鸟的弹弓石子,三发连环向青牛射去,谁知这三颗石子仅仅到了青牛身旁就被它身周的金色雷光打成齑粉。
大雷音兽哈哈大笑:“好威风么,金面修罗你我同证圣者位,都是雷电法则,如今你有如病猫,连个寻常的圆通位的人类都不如,我竟然不忍心了,哈哈,一想到马上就灭杀了你,我倒有点难过,你现在什么感觉?自己冒死冲出两界碑,救下的就是一个废物么?来,来,小孽障,再打几个石子试试,哈哈…”
它的哈哈声还未停歇,却从茅屋之后同时传来哈哈的声音,“哈哈,大雷音,你还是那么不要脸啊,谁成想当年的跳梁小丑,如今也摆出威风八面的样子来,来,来,来,你想挨打么?让老子给你松松皮子。”
大雷音一听到这声音便怒吼道:“吞天兽,你又来捣乱,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三人向屋后望去,只见一只熊猫摇摇晃晃的向众人走来,这熊猫比寻常的熊猫大了许多,而且身周也有金色的法则之力环绕,却不知是什么法则。
这熊猫来到院子当中先冲着十三郎一笑,这笑将十三郎笑的一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又起了一身。熊猫便是吞天兽?三只脚的牛犊子便是大雷音?这念头直环绕在十三郎脑子里,直接叫熊猫和缺腿牛不就行了么,额,莫非那白马不该叫奔雷,只该叫白马….十三郎眼睛乱转;这边熊猫却已经向大雷音看去,“大雷音,你当年背叛圣主,加入了冥海的乱党,现在是该了结你清理门户了。”
大雷音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十几年过去了,想来你的伤是养好了?不然以你那胆小的性子怎么能来寻找你们的少主呢?”
熊猫不知不觉回答:“哼,十五年了,我一能施展禁法便出来迎接少主回万寿山庄,谁知却被你抢了先,看来你还真是跗骨之蛆啊。”
十三郎听了熊猫的言语,大摇其头:“这熊猫上当了,一说话便知道伤没好就出来了,看来是不如这大雷音狡猾了,凶多吉少了。我得赶紧想办法带师傅和师妹走。”马上叫盈儿去将灵狐抱来。
熊猫来势汹汹却虎头蛇尾,并不急着动手,竟向古历来说:“奔雷圣者,这些年多谢你了,你带着那女孩儿走吧,我带着少主马上就回万寿山庄了,以后但有所求,只要到万寿山庄,我吞天兽必助你达成所愿。”十三郎顿时明了,此间三人,让师父带着师妹走,这少主竟是自己。
古历来却说:“吞天兽,你们那里还有七彩霓虹草么?”熊猫摇头:“那草早已绝迹,我以后寻到必送你一株帮你恢复那奔雷的肉身。”大雷音此时竟被他们略过,放佛不存在一般,谁知它竟也不生气,竟似成竹在胸一般,不知它做何打算。
古历来转身模了模十三郎的头:“老十三,师父走了,这附体之术极耗灵力,你师叔它撑不了多久,师父告诫你,将来不可乱开杀戒,否则你我再无见面之期,谨记,谨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十三郎一听师父竟真听这熊猫的话不带自己走,马上不干了:“不嘛,不嘛,我也要跟你去,这臭熊猫又蠢又笨,上来就被人套了底细,根本不是那个牛犊子的对手,师父,你不能丢下我啊。”吞天兽和大雷音顿时满脸黑线,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么说自己的,盈儿也是大急“阿爹,你带十三哥我们一起走啊。”
古历来却不理会,抱起女儿和灵狐飞一般的向山下奔去,那身影去若奔雷。只是在十三郎看来,刺眼异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将他击得粉身碎骨,坐在地上;古历来的身影已转过山梁消失了,山谷里却还回荡着他的声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此时,大雷音却哈哈大笑,“哈哈,好计谋,吞天兽,真有你的,这就骗走了那个愚蠢的人类,这大功一件,功劳簿上我却要推你居首功啊。”
十三郎马上露出警惕的神色看向熊猫,熊猫倒实诚的紧,一听就觉要坏事,赶紧张口解释:“少主,别相信它,这兽最是狡猾,你暂且作壁上观,看我如何收拾它。”
十三郎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说:“不管怎样,终究是你逼走了师父,师父一听到你在后山的叫声,便放了那白马出来就为了跑路,都是你的错。”
大雷音兽一见十三郎上当,又大言不惭起来:“吞天,这功劳你想独吞?好,好,好,你不用对付我,我只要这龙眼血珠,咱们老哥两犯不着为了争功劳撕破脸不是。”
十三郎一听此言,从颈间将那珠串取下,狂怒道:“你们两个禽兽,想的美,这是师父送我的至宝,我怎能便宜了你们。”说罢便用力一扯,将珠串弄的七零八落,手中取出弹弓将珠子向四面八方射去。
大雷音大急:“你这个废物,竟毁了这至宝,我先毙了你。”身形晃动却向珠子飞出去,显然此行目的竟是为了这血珠而来。
熊猫早就被一人一兽的言语僵在当场,又不敢出声怕遭十三郎误会;见到这场面顿时手足无措,忙向十三郎看去。
十三郎却是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它上当了,咱们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