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明天就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铁蛋家的条件比以前好了,但破旧的草房终于要塌了。爸爸决定把这个破房卖掉,搬到女乃女乃家住的地方,然后重盖新房。
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给爸爸好多钱,五元的,一元的,好几捆。爸爸一张张地数着。铁蛋儿告别了住了八年的草房,还真有些不舍。他想带着屋檐下的燕子窝,也想拖走那棵野樱桃树,小燕子的墓地也不知道哪去了。
爸爸决定在女乃女乃家盖一座坚固的瓦房,而在盖房期间,让铁蛋住姥姥家。这个消息使铁蛋儿一下子忘了离开草屋的伤感,取而代之的是高兴、幸福、痛快。从此,他可以天天住姥姥家,吃好吃的,听姥姥讲故事,“研究”姥姥家神奇的匣子,而且,可以天天和小君混在一起了。
从此,哥俩整天玩得非常畅快。爸妈带着妹妹和女乃女乃住一起,他们偶尔来姥姥家看铁蛋儿,但大多时间与姥姥一家谈盖房的事。
转眼半年过去了,爸妈又来姥姥家了,脸上都带着笑容,因为,房子盖好了。他们从此可以住进亮堂堂的瓦房了。但这一切对于铁蛋儿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铁蛋儿,今天跟妈回家了。”
“不回,我在姥姥家。”
“以后再来姥姥家。”
“对呀,外孙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姥姥也看出铁蛋儿不愿走。
“不!”铁蛋儿说着就跑了。他去找小君去了,急着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他。看着铁蛋跑出去,妈妈追着他喊:“别走远了,一会儿就走了啊!”
初秋,凉风习习。姥爷结实黑瘦的身形穿梭在豆角架间,拔掉那些“罢园”的豆角架。秋风吹起干枯的豆角叶,沙沙作响,缠绕的茎顶端还有几朵小白花,可惜它们没有机会结果实了,但在枯黄叶子的映衬下还是显得有生气,就像一个个小生命在跃动。
“等我长大了,谁也管不着我,我想去哪就去哪,他们可管不着我……”铁蛋儿和小君诉着苦。
小君也不舍得哥哥离开:“哥,回家了,你还来吗?”
“来!找你玩泥人儿、掏鸟窝、抓鱼……”铁蛋儿的语气越来越没有信心,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新家离这老远了,我爸骑自行车都得好久。”
“铁蛋儿哥,要不你别回去了,你一走肯定不回来了。”小君拉着铁蛋儿的胳膊。
“我妈会把我抢走的,我没有她劲大。”
“那我去和大姑求情。”说着,小君翻过墙跑到女乃女乃屋里。铁蛋儿跟在后面,躲在屋檐下听着。
“大姑,不让铁蛋哥走,好吗?”小君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铁蛋儿的妈妈。
“以后大姑经常带你铁蛋儿哥来!”说着模了模小君的头发。
“让哥再呆两天,就两天……一天,一天行吗?”
“哈哈,这哥俩,感情还挺好。小君哪,你们又不是永远见不着了,去玩吧,一会铁蛋儿哥就走了。”
“小君,我们还是玩去吧,以后就玩不着了。”铁蛋儿拉着小君的手跑出院子。
“玩什么呀?”小君问。
“不知道呀,你说玩什么好呢?”
……
此时此刻,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对玩失去了兴趣。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走。
“有了,我把你藏起来,大姑找不着你,就不能带你回家了!”小君眼睛闪烁着。
“对,对!”铁蛋儿兴奋得拍手。“那我藏哪好?”
“你藏我家床底下。”
“不行,你妈会看到,就告诉我妈了。”
兄弟二人来到后院寻觅藏身之处。
“有了,哥,你藏这!”小君指着一面墙说道。这真是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这面墙紧挨着房山墙,中间有道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缝内杂草丛生,下面还有墙上月兑落的砖头瓦块。
“我就藏这,你离我远点,要不我妈就发现了。”
小君急忙转身离开,不时回头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痕迹。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铁蛋儿独自倚靠在两墙之间,心情忐忑,不知道这招灵不灵。抬头仰望,联想自己就是井底那只青蛙,只看见天空是一条细线。清朗的天空浮着几片云,自由自在的飘游。一群大雁有秩序地飞翔。铁蛋儿想起与爸爸在稻田收稻子时也见过一群大雁。爸爸说大雁飞向南方过冬,飞八百里,退五百里。“什么意思呢?飞八百里再返回五百里,那不是白飞了?真是笨鸟!”铁蛋儿想入了神,幻想自己也生出一双翅膀,飞入雁群,飞八百返五百……原来,这是留恋,是不舍。
“铁蛋儿——回家了——”妈妈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终于响了。铁蛋儿不知在这蹲了多久,只觉得脚有点麻。
“铁蛋儿哥,别出声!”不知什么时候小君又回到墙角。
“你离我远点,你在这看着,我妈就知道我藏这了。”铁蛋儿打着手势。
小君哪肯走。妈妈果然找到这里来:“小君,你哥呢?”
“没……不知道呀?”小君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脚步,把入口挡在身后。妈妈笑了,一下子就明白了:“快出来,铁蛋儿,回家,赶明儿妈再带你来。”
铁蛋儿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在大眼皮下转悠着:“不,我不回家!”铁蛋无力地叫着。多么希望能听到妈妈改口:“好吧,明天再来接你。”可惜这是不能发生的。
“快走,你是不是皮紧了,找打?”
妈妈一吓唬,小君急了,堵在入口:“铁蛋儿哥不走!”哇地哭出来,双方僵持着。
姥爷、姥姥、舅妈都被“吸引”来,这些大人不但不哭反而大笑起来:“这哥俩呀!”
姥爷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拔下的一根做豆角架的竹竿儿,上面还缠着蔫头耷脑的豆角秧,“大外孙子,听姥爷的,跟妈回家,过几天让你爸妈再送你来……”
“不能,她们说话不算数。”铁蛋儿哭喊着打断姥爷的劝说。
“她要不带你来,看到没,大孙子,姥爷就用这竿子揍她!”说着举起竹竿假装向妈妈打去,一下打在墙上,咔的一声断了。铁蛋儿和小君停止了哭号,走出来看那根竹竿真折了。姥爷趁热打铁,拿着半截竹竿说:“看到没,我使劲打你妈,听到没?他妈,你不带我大孙子来我就打你!”
“唉哟,我怕了,一定来,一定来。”妈妈也会演戏。
哥俩一步一步挪出来,抽泣着:“小君,我明天就回来。”
“恩。”
妈妈牵着铁蛋儿的手,铁蛋儿牵着小君的手,走到大门口,就是不放手。众人又拉又劝,两人又哭成一团。
铁蛋儿坐在自行车上,凉风打碎泪珠……
我明天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