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唉……”垮着一张小脸，窝窝放下手上未完成的绣品。
“少夫人，您最近是怎么了？为何老苦着一张脸？”这已经是少夫人今天第三十七声的叹气了。
“没什么。”嘴里说着没什么，可是脸上的表情摆明就是有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安儿都已经好多天没看到少夫人笑了。”自从老爷的暧寿宴之后。
“嗯……大概是天气热了，所以我有点心情不好吧。”斜豢在躺椅上，窝窝说得有气无力。
“真的？安儿还以为是因为这几天少爷被逼着跟老爷去书房，都没怎么陪着您的缘故呢。”捂着嘴，安儿取笑道。
“不是啦，跟他没关系……”嗯，还是应该说就是跟他有关呢？唉……
“那安儿去帮您准备银耳莲枣汤吧？加上捣碎的地害藏冰，闷热的天气来上一碗最消暑了。”顺便也给夫人那儿送一碗。
“嗯，好啊。”懒懒地翻个身，窝窝挥挥手，让安儿自行退下去忙。
耳朵听着安儿的脚步声远离，窝窝也从躺椅上起身，跟着走出房间。
再待下去，她会疯掉的！
循着记忆走到了莫府的南墙，那扇红色的小门立刻映入眼中。
咬了咬下眉，窝窝伸出手，准备推开红色小门——
“窝窝，你要上哪儿去？”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令窝窝全身僵硬。
“我……”好倒霉，怎么会一下子就被抓到了？
紧咬着下眉，低着头，窝窝转身走了回去。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咬你的眉。”莫湛风抬起窝窝的脸，不高兴地说。
“嗯。”连日的坏心情加上被逮到的郁闷，让窝窝的一张脸像是发酸的酱菜，臭得可以。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娘那天跟你说了什么？”他不是笨蛋，自己的妻子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他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他一直在等她亲口跟他说，毕竟她一向都是藏不住事情的。
“没、没有啊，娘哪有跟我说什么！”赶忙地否认，更加印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不是找你去谈生孩子的事？”他没有忘记暖寿宴上发生的事情。
“呃，那个……”低垂着眼，窝窝又想咬自己的下眉，但一想到莫湛风会生气，她又赶紧松开。
“娘是不是逼着你要赶紧生个孩子？”拉着窝窝走到凉亭里，抱起纤瘦的身子落坐在石椅上。
娘的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道，从洞房那天的那碗汤药就知道娘是抱孙心切，依他看，那间原本堆满要给窝窝东西的库房，一定默默增加了许多小娃儿用的物品。
“没有。”揺揺头，窝窝说得很笃定。
“真的没有？”那就怪了，这样就没有道理她会从那天起就开始苦着一张脸。
“嗯，娘只是……跟我解释孩子不是神仙从天上送来的。”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好糗，怎么会这么天真的以为小娃儿是这样来的。
“那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他喜欢那个每天笑呵呵的窝窝，他不喜欢看到窝窝愁眉苦脸的样子，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翻玩着莫湛风的掌，窝窝不发一语。
“窝窝？”
“……湛风，你为什么要娶我？”用他的大掌包覆住自己的手，窝窝询问的声音听起来很颤抖。
“为什么这么问？”紧紧握住渗出冷汗的冰冷小手，他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那个……娘说，我是你的冲喜媳妇。”她当然也知道了，冲喜媳妇是什么。
“弄了半天，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害他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我只是嫁给你冲喜的。”所以爹娘才会喜欢她，因为她拯救了他们唯一的儿子；所以安儿他们才会喜欢她，因为她拯救了他们莫府未来的主子。
不管莫湛风的严厉警告，窝窝紧咬着粉女敕的眉，眼里的泪水几乎就要滚下。
“小傻瓜，你哭什么？”轻轻掰开她的嘴，也顺手拂去滑落粉颊的泪。
“呜呜……都是因为我给你冲喜，大家才会喜欢我的。如果、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变好的话，他们是不是都会讨厌我了？”拍掉那只温柔的手，窝窝哭得好不伤心。
“就算我的身体没有变好，他们还是会喜欢你的。”你怎么对人，别人也会以相同的态虔回报你，这是人世间不变的道理。总是笑脸迎人的窝窝，单纯可爱的性子会让人不自觉想对她好，也会想要亲近她。
要不是因为窝窝的好个性，如果今天嫁进来替他冲喜的是一个泼辣或势利眼的女子，他的爹娘也不会喜欢那个媳妇儿的。
“你骗人！”她才不相信呢！她嫁给他冲喜不就是为了让他从小就孱弱的身子好起来吗？如果她没有尽到冲喜媳妇的义务，爹娘他们怎么可能会给她好脸色看？
“我真的没有骗人，我可以跟你保证。”连他那个除了妻子以外，对其他人都不苟言笑假正经的爹都对她和颜悦色的，表示她是真的很得莫府的人心。
“那你呢？如果我没有让你的身体变好，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窝窝，我跟他们不一样，难道你忘了，我跟你可是从小就认识的。”
“可是……”
“况且，说什么冲喜媳妇的事情，其实，都是骗人的。”他狡猾地一笑。
“骗、骗人的？”
“娘是不是跟你说，十年前突然有一个算命先生跑来家里，把一个月前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全部描述得鉅细靡遗，一件事都没有遗漏？”
“呃……是啊。”
“然后算命先生就揺头晃脑，说着家里的独子天生体弱多病，一生注定月兑离不了病庞的纠缠，对不对？”
“对。”
“在我娘的苦苦哀求及重金奖赏之下，算命先生神秘兮兮地交给我娘一个锦囊，说明想要破除我命中的劫数，就必须找到锦囊中描述的女子来给我冲喜，对不对？”
“没错没错。”哇，他怎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对不对？”
“嗯嗯嗯嗯嗯！”圆滚滚的大眼写满着好奇，她觉得他几乎跟那个算命先生一样厉害。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原因他在成亲那天就已经说了——为了不再让窝窝突然跑走，他只好用这个方法，把她拴住！
十年前，自窝窝第一天没有出现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从他们认识以来，除非是外面刮大风下大雨，窝窝总是天天来看他，陪他说上两、三个时辰的话，所以她没有依照约定出现，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十天过后，他任性地要求要在窝窝出入用的南墙开一扇门，因为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有可能是窝窝爬墙时把脚摔伤了，但是等了一个月，他知道窝窝一定是木见了。
所以他想出了这套计策。
“是我收买府里雇用来的长工，乔装假扮成算命先生，去骗我娘的。”原本那个长工就只负责在府里的偏院砍劈供全府用的柴火，而且他只是府里雇用来的，并不是买断并且住在府里的仆役，所以几乎不会出现在前院，加上一些妆扮，根本没人会认得出他来。
因为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把窝窝给找出来。所以他假俏一个冲喜媳妇的名义，写上了所有只符合窝窝的条件，要爹娘帮他找人。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她会躲藏了十年这么久。
直到那天，他从玉姊那里听说她终于出现了，他就赶紧回到莫府，确认是不是她。
“我一看到那个在南墙徘徊，还紧咬着下眉的姑娘，我就确定是你。”虽然她已经不是孩童的模样了，但是那像只小兔子的神情却还是一点也没变。
所以他又找来了那名长工扮成算命先生，跟娘说他算出来那个冲喜媳妇现在正出现在莫府南墙。
果不其然，他就这样顺利逮回那只月兑逃的小兔子。
“我的身体其实早就好得不能再好了，之所以会一直装着病恹恹的样子，第一是想瞒过我娘，这样她才会相信我真的需要一个冲喜媳妇；第二则是因为我爹一直逼着我继承他现在的职位。”每次只要爹一提起这件事，他就会突然“病”得下不了床，然后娘就会臭骂爹一顿。
不过他的所有伎俩都可以顺利瞒过娘，却也都会被爹给看穿——这也是让他一直不甘心的地方，莫非，姜真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