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里是永远的雪国,斯米拉的冰宫晶莹闪烁,那里是万载不化的玄冰。
她打开风雪中的窗,这里的神是寒冷的。经文中记载的许多东西在这里根本不存在,没有苹果,没有种子,蛇只会出现在温暖的温带,苍蝇在这里也没有生存的机会。
在没有蛇的地方,你们就是蛇!
斯米拉的匣子里放了一条蛆,这是蝶病寄给她的礼物。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吗?食死徒,食尸者。这样渺小而又微不足道。这就是能置人于死地以血肉为粮的怪兽?它是活的同时也代表了死,它是生命?
这条蛆虫像是用最纯的水晶所磨造,半透明的躯壳如同贵重的玻璃,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生命,她真的不能相信,世上竟有这幻影一般闪惑迷离的东西,这样美,这样纯粹,烛光之中它仿佛或者似得颤颤欲动,深红色的火苗为它披了一层莫名的艳丽。
蝶病为什么要给她寄这个?是嘲讽是无趣?还是宣战?斯米拉几乎被它迷住了,它是平等,它令人自卑,它意味了生与死的合一,造物的智慧,它令人谦虚,它平淡无奇却让人思考,上帝为什么要造如此奇妙的小东西?奇哉,万物都有佛性。它给人以启示,它代表了不洁又打理出了洁净,它代表了屈辱,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佛法称之为无生法忍,这是所有生命的屈辱,不得不的谦卑,不得不的活着,它代表了飞行,它就是蝴蝶,它容易凋零。
在另一方面,它也接近了永恒。
雪粒扑入了卧室,她知道她的使命,战争来了,她不能漠视这一切,她是最后一个参战的国家。“这里面有微妙的揶揄,”愿首说,“她应该寄一只蝴蝶给你。”他温和的注视着炉火,水晶为骨架的镶嵌着钻石珍珠红宝石和珊瑚的壁炉里松枝和香料一起沸燃,火苗在镜中幻化出千万种扑朔迷离的画面,椭圆形的镜子在壁炉正中映出他们静穆的面容。至于蝶病,她现在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军旅诗人了。
“善与恶的统一,处子与妓女的同体,美丽与丑陋的共生,生与死的合体,这就是她,蝴蝶。”愿首凝视着镜子,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幅幅画面,粉红色与豆绿色的重叠,“这就是她,又是仙女又是女鬼,女王,我亲自来给她写回信。”他睿智的目光穿透了镜子,“给他打上邪恶的标记,写上亵渎的名号。”他看着桌上的中式花瓶,“从此世界上不会再有海棠了。”他脸上泛起了一丝狞笑。
‘“马蹄铁越来越烫了。”女王看着手中的铁,“我能感受到它的魔力正在一分钟一分钟的增强。”这块马蹄铁是从哪为国王传承下来的已无从可靠,它曾是童年与祖母吸引铁沙的玩具,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一夜之间某位神灵催醒了它沉睡的灵魂,一种奇异的共振联上了她的血肉,据说这是一位虹化失败的西藏上师遗骸的残留。斯米拉靠着这块窗子大小的马蹄铁,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这是永远的雪,也是永远的血,她的王国无所谓时间,也没有什么季节,每一天都是冬季。她感到有什么在铁中在申吟,在祈祷,仿佛能听到里面有人在念着神秘的咒语,这是一个被禁锢的生命,一个锁在4维中的灵。
西藏红教的大圆满心髓法是威力十足的法门,他们凝聚太阳的大能,数十年的积累中身体充沛着能量,在最后的一天他们的身体闪光,渐渐缩小,最后化为一抹彩虹飞向太阳,只留下一块铁状的黑色的残骸,作为对尘世的纪念和证明。
然而这位无名上师却没有变成彩虹,他失败了,光环在刹那间破灭,虹彩没有出现,他在滚烫的黑色中急剧缩小,变硬,变成了一块焦铁。热爱他的信徒精心的把他雕刻成了一块马蹄形的辟邪的信物,经过几个辗转他来到了北国,这是他的囚禁,他的存在,他的灵魂---更重要的这是他是他的身体。
是雪,是哭泣,是爱,铁呼唤着他的弟子他的信徒,仿佛能够听到他还在念着神秘的咒语,有着静寂的口意,他会不会是一个邪魔?有寒冷,有死亡,仿佛一场如来的谋杀。
他呼唤着期待着最后的拯救,期待着那最后的释放,他等待像一个终身监禁的囚徒,“斩钉截,斩钉截,他叫着他的名字。”
这就是传说了千年谁也无从看见的神秘的形而上的心口意,如今它第一次以铁的形象外真实的凸现于众人的眼前。
“我看到了身意!!”。阳光中他呼唤着。
“匣子打开了,我们要真刀真枪的上场了,希望?希望是什么?”“正如一位优雅的女士所言,希望是一种有羽毛的东西。”他关上匣子,笑意更浓了,“这只该死的蝴蝶,这只彩色的苍蝇。真是对天国的嘲讽。造物居然会造出这种东西来,真是伟大1."
“水仙国王到底长得什么样?到底怎么个美法?令全世界女性为之疯狂。我真想象不出他是怎么长得。”女王说。
“那我们就参战吧!”愿首说。
“在苦旱的沙漠里,有一种植物叫做卷柏,它其貌不扬,可却是世界上最顽强最坚韧最有生命力的植物。在旱季他会连根拔起,随风走到另一个地方,只要有一点水他就会扎下根来,开放他最美丽的花朵。”愿首说,仿佛看到了迷茫的远方,“卡里诺就是这样的卷柏,他用了整整一个千年才终于在沙漠中怒放,也许只有一刹,也许只有一夏,这一刻自恋的水仙完成了和世界上所有玫瑰等同的价值!不错,他穿的的确漂亮,但他那种谦卑渺小与忍耐和艰苦,才是他独一无二的华贵,卡里诺是沙漠荒原上努力开放出的罕见的一抹亮色。”
“其实我只要看他一下就行,不一定要做什么,我真想看看他的脸。见一面就足够。”镜中呈现一片浓浓的紫色,“他的神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愿首说,“我们看不到他,真是一个邪恶威猛的神灵,紫色的水象紫玻璃制造的鱼缸,仿佛有什么在里面游动,“其实他美不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微妙的历史地位,所以虽然他是异端,但我们一样吻他流血的脸。”
“我们的灵魂是同等完美的,”女王说,。“在天平上,魔鬼,上帝,圣灵,恶灵,蝴蝶……我们是等重的。”
雪下的更狂烈了,呼啸的声音笼罩着冰宫,他们谈论起灵魂,这种东西大约是由灵子或魂子构成的,印度又把它分成普通灵魂原子灵魂等,应该是等重的,不妨用甲称来称一称,时间应该是时子,但不会是光速,宇宙是没有光的所在,空间是有空子做成的吗?空间真的存在吗?愿首念着长长的悼辞祷词,铁块更红了一些,镜子中映出了潘多基利多,那是在遥远的东方,“夜郎古国,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在南方。”“那是一个神奇的所在,紧邻着香格里拉。”“香格里拉的邻居。真是一个美丽的所在。”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在漫步,“那是谁?”“青筋暴夜郎。一个孩子。”“可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出他将来越来越强大,我觉得我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可我看不清楚。”
“等他破了童身你就能看清楚了,他现在由童贞保护,由童贞女神亲自庇护他,谁也伤害不了他。不过,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谎夫人的一个弟子罢了。”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动荡,他的起伏,他的呼吸。”
“亲爱的女王,有时间不妨抽空去一趟贵州,让我们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个自大的夜郎。‘”
“说谎夫人?这个说谎成性的女人。”
“哦,你知道的,那个宗教狅,我真不敢得罪她,一个奔跑在江湖和修道院的之间的夫人,一个拿着十字架和匕首的夫人”“还有毒药。”“还有药。一个拿着毒药和药的夫人。说起来她是聂斯托里派,她不承认圣母,一个异端。我看,她是不想活了。”镜中的夫人坐在宝座上若有所思,她在寻找什么?她打算干些什么?他们看到她脸上一丝得意又嚣张的短暂的微笑,红唇带了一丝残忍,就连魔镜也找不出她的本形,她对着魔镜都要说谎,当然,魔镜对她也没什么实话。
两面镜子之间斯密拉颓然坐下,“她简直就是”
“她就是,她就是。”
“那是谁?一头白发的少年?”
“那是江雪,说谎夫人最得意的弟子。他正是漂亮,今年还不到16.,他患有先天性白发病,永远是一头如雪的的长发。”
“雪已经来了!”她打开窗户,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们亲爱的卡眉其娜之心,发挥你本能的异禀,您是一位有天分的女王,这块有我亲自祝福过的铁块将逐渐呈现他不可思议的法力,穿透所有的时子和空子,我为你祈祷,真正的女王。”他吻着她的指尖,“保持与忍耐,充满信心而冷若冰霜,虔诚但又不过分,我亲爱的女王,我来揭示一切奥秘,请随我来,让我带你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去哪里?什么地方?”
“潘多基利多,江雪的梦中。”
在一个红黑皮革相间的沙发里,少年若有所思的考虑,像一个太年轻的哲学家,桌上的绿茶碧绿,一尊沉定于烟霭中的铜制观音沉默无言。时光在这里化为了一个瞬间,在佛法中称之为昧。佛法是以劫为时间单位的,也许这就是时子,这个度量应该是比较精约的。
房间里充斥了大量的书籍,事实上,他的大半生都在书本中度过的,他的本质是一名认真的近乎偏执的书生,一个语文狂。女王的U将在一个漫长的度量里,是很久的将来,上师复活之日,在无星无月的深夜,到来。他放下报纸,旧报中有斯密拉的肖像油画,不觉又见到了她,她呈现贵族才有的容颜,宫廷的遗传病的皇室特有的特殊容颜,疾病式的美,啊,美丽的凯特女王。
他长叹一声,点燃一根烈烟,虽然他外表是斯文安静的,一副还没有长成的单薄的骨架,然而他毕竟快26岁了,他有他的夏日,他有他的碧绿的夏日。烈日炎炎,他的大脑里上师给的一枚瓜子大小的铁子在回旋往复,像一条在鱼缸中的金鱼,在他的大脑里打了个弯,又游了回来,月光童子遍体鳞江雪江无伤,“啊,我亲爱的江雪。”他放下镜子,要不要把发型换成寸头?理发不理发?这是个问题。他犹豫着,陷入了深深地梦境,白发如雪,黑眉红唇。
水天大侠的心已经寄来了,还有好朋友玻璃光王子的来函,“月光童子亲启”他邀请他到四川度过这个暑假,他睡了,如同沉入了深深的大海,“没有美,这世上就没有美。”他说。
斯密拉和愿首来到了他的梦中,什么都没有,他们看到的是一片不尽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