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猩红色的帐幕的围裹的黑暗的地下,偲玫霍王后一直注视着桌子上的人头,她已经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的了,她想从死人嘴里挖出秘密。华座是镶满宝石和镜子的,衣料是高级的三种颜色的孔雀毛捻成的线织的,炭火红旺,倒三脚架上跳动着深橙色的火焰,一一开启的魔鬼世界,她自己的确是魔鬼的信徒。死人知道很多的事,拜访她的鬼魂川流不息,事情已经以战争的形式解决了,饥荒也开始消退,餐桌上已经可以拿出灰菜条子了。
在短短一年中她成功的搞了好几个阴谋,没有一个败露的。她总是这样,她有她的行事做派,不过从真心上说她还是以国家和人事上,她曾效仿亚历山大把政党一分为二,双省长制她也做过实验,虽然后果并不像想象中的好,但的确向民住迈进了一步。“我的爱人,我亲爱的丈夫,告诉我该怎样去做?”她盯着人头,深情的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地下宫廷是用青石建成的,桌上始终是一杯有色的酒。丈夫死时才不过30余岁,太年轻了。他一直显露着他的政治才华,托里纳,他勇敢又沉稳,作风大胆又不失分寸,相当高雅令人不可逼近,而且漂亮的无法描摹。庸俗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我的托里纳,我的爱。”桌上一盘翡翠玛瑙雕刻的古老的埃及棋棋谱,水晶的河界坑洞,“应该还是红方取胜。”她说,她曾认真研究过预言这种公式化的东西,话可以随便说,历王纪历代志没有说错。她有自己的神通,这种东西不在多寡,而在于如何运用。现在是第几位帝王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预言是什么?是《圣经》。《圣经》打开在深红的桌子上,她紧了紧猩红的大衣。
“应该还是耶苏几督。”桌上的人头说。
“希望如此吧。”
也许这是世界上最枯燥文章了,从没看过如此枯燥到极点的文章。《历代志》,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预言了世界上所有的帝王。还有必要搞选举吗?这不都订好了吗?她还读过中国的四大预言,其实是同一本书。“他们说的还是轮回。”她沉吟的思考着,在《推背图》的最后一个男的双掌推了作者一下,这个近乎静止的动作,描述着古东方几千几百年的最大的秘密:“轮回”。最后,就那么一下,最后一推,轮回就完成了。这是“六个镊子被夹住”。“苹果?”她说,“我想起来了。《烧饼歌》和《推背图》应该是一体的,它的主要意思应该是轮回中性别的转换,认真的编辑的话它应该插在《推背图》的中间,这就对了。5000年之中的一个500。偲玫霍把图书拿来又翻了一遍,”烧饼?”她在买茶叶,谁在买茶叶?她沉思着,这幅图画里放了十八个李子,或是苹果?代表了18位帝王,其中一个无把的标志了一位女皇的诞生是这样吗?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放到嘴边,停了一下,她翻过苹果,看到了苹果的后面赫然一个八卦。
在地下的迷宫里。没有一丝阳光照入,当然还有更下层的墓穴。这是一座复式陵墓。“她的药已经炼成了。”丈夫说。“在哪里?”“她在晾晒她的地瓜干。”“她真的可以不死?那她就是世界上排泄粪便最多的人了。”偲玫霍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她居然真的成功了?怎么,还是那样的胃口?喜欢吃蔬菜?她从不相信上帝。”“她完全可以不吃东西嘛。”“那她就是世界上放屁最多的人了。”偲玫霍说。玩弄手段和智力游戏是她的拿手好戏,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她是《世界丑闻报》的忠实读者,作为唯一的爱好和消遣,除了文学和丈夫她对别的兴趣不大。她实际上写过很多哀艳的爱情诗,她不算是一个过时的人物,对于现代文明她还是可以欣赏的。戏剧已经被电影取代,电视这东西就是老式飞碟,她又简单的看了一下下一个500年,再过1000年后雅歌才会被读懂,预言本身就是在禁止说预言的预言之中。飞碟教必然要出现,历史上出现了多少邪教了?200万了吧,你们都会成为教主。追随魔鬼的人多如海沙,圣经上不是说过?她又紧了紧衣服,领子是金边的。隐多珥女巫也是这个意思。她和拿八也是多少年的老伙伴了。真不愿意让外星人,飞碟这样刺眼的字眼出现在她纯古典的文风里,我都忍无可忍了!习惯习惯吧。这种东西其实在各国文献中都有记载,什么白虹贯日呀,彗星袭月呀图画上依然是飘飘欲仙的唐装,宽松着一个时代,她把这本过期的时装杂志放在一边,至少在鬼魂的2000年的幽冥的寿命中他的衣服是不变的,不过,一个巧妙地拼图填色游戏,至少说明他们不是看的,是算的吧?这就对了,武则天在璇玑宫里展示时装。“月兑了裤子谁都一样。”她想。
“当然最后还要归于死亡。”盘子里的人头说,他有他的的长发他的胡须,“死了就变成龙了。注意它的颜色。”偲玫霍叹息一声,“他们俩说的还是她,观音。”
尼尼微下面的葡萄酒宫里皇太后米莉看着两个红发人,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母亲,姑姑,丈夫,儿子都早已死了。140多年来她看到的最多的就是死亡。尤其是儿子的死,她唯一的一条血脉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她曾向上帝祈祷让他在努力地再活几年,她有木米油呀。没有一个能活的像她那样长久,想起来就想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也越来越冷了。曾那么精心伺弄的狗,她晚年唯一的安慰也老朽不堪了。还有一个很老的老公主,但她也太老了,已经痴呆了。活着跟死了一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本是代代往下传的东西呀。不过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遗产了。只能由自己吞咽。这就是不死的惩罚吧。不过,生有什么错呢?她缓缓走动,复视,肝痛,血压她的白发象血洗过一样红。还有轮回,她是一定要避免的东西,她对它作了深刻的研究,证明在一定的范围中它还是可以避免的,“后后现代主义云门关”里这叫“借故离开。”紧盯着五个神轮中的一个死死咬住不放,阿曼就是这样干的。她扪心自问,今生还有什么遗憾非要在轮回中补足吗?
皇太后撑着渡船走出坟墓,仿佛一个乡下的老嬷嬷,她的衣服显得非常古怪,过时多少年了,褴褛的麻布抹布一样,像个要饭的。她从小贩那里买了地瓜干和灰菜条子,付账时她拿出她那个时代的钱,一枚雪亮的金币,摊主吓的长大了嘴叫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时代真的已经变换了。
她回到了陵墓,对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不过或者总要享受一些什么,吃的,喝的,她甚至想到了男人,放纵一下?她叹息一声,自己都三万岁了,还有脸找男人吗?闲着没事她读了新一轮作家的作品,包括尼尼微的兴衰和传说,她见过的教派多了,都已成为了昨日黄花,总有一天她的陵墓会被打开。世界已经成为了郁郁葱葱的果园,到处都是白糖和粮食。
作为白银纪?白巫纪?摄提纪?随便叫什么吧——仅剩的人类的代表,她成为了一名寂寞的保护祜主,沧海桑田,改朝换代。只有蛆虫的数目是一样,虽然只有一条,但其实是等量的。它和非洲的甲虫中国的蝉,蟾蜍都象征了不死。它们的总体数量永远不变,绵绵不绝,本纪不过是它的百分之一,缓缓爬向未来。
她甚至写了一篇童话投到了报社。让孩子们玩吧。至于西安--下面能有什么?你们又没有木米油。有什么谜呀,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每次路过我的坟墓你们都要献上一只鸡。”米莉又看了看《水浒传》,这是一句谎言,那叫72疑冢,瞒天过海,这叫《坟墓学》。米莉认认真真的在地宫里写她的论文,她上了外国大学历史系的函授。闲着也是闲着,在写作中多多少少能得到些欢乐。也许写的东西会被扔进垃圾堆,扔了也就扔了,但写作的乐趣还是被保留了下来一切都会过去,三大宗教最后都会被传为美谈。故事还会继续,新的宗教还会出现。撒旦他们将在每一个千年盛装出场。她看着国王太子公主的灵牌,一个个死的名字,远处那仍在轮回中的是当年的王子,是她的儿子吗?也许是吧。她尽可能的辨认这千人万人中的她的子孙,是儿子?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这该死的伦理学呀。她越来越讨厌名垂千古了,在民间的传说里她都成了妖怪了
“注意一个买地瓜干的红发老太婆。”
“她在哪里?”
“她在买茶叶。”黑衣的仕说。
偲玫霍换了一件紫色的长袍,回想起那个午夜,那个下着雨的四月,她的爱人。她的诗越写越好了,也许文学家都是自恋派的。她要尽其余生把她的爱情写完。她阅读了当代著名女诗人的诗,“绿草如茵”怎么会都要“纷纷落下”呢?是地震吧?是错了,然而,为什么她会错的那么美丽?
“一切都是泥土。”桌子上的人头又嗡嗡地开始说了,“粉碎不了的泥偶,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