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顶点了下头,行云扶着两个人站了起来,在一边的席子上做了下来,那香云缓了缓情绪,接着说道:“我先夫姓李,三年前就去世了,去世之后我又被婆家给赶了出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独自带着孩子这些年就靠卖点绣品维生,本来日子苦是苦,却也还过得去,哪只前几个月我遇上件倒霉的事情,被那白瘌头给玷污了去。我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去官府还因为那个白瘌头上头有人,告不了他,岂知这事被我先前的婆家知道了,到我那边大吵大闹,说我不配抚养孩子,说我是恶毒的人,先是克死了自己丈夫,现在又行为不检点,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若是真的为了孩子,三年前又为何将我和孩子赶出家门,昨日他们带人来强行把孩子给抢走了,我就一时想不开,所以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明明应该是巨大的痛苦,寻常女性遭遇了这般的对待可能已经哭成了泪人,但是香云却并不如此,她只是说得悲切,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香云笑笑:“公子别不信,这一个月来我眼泪都哭完了,刚刚临死的那一刻,我就能发誓若是我还能活着,我绝不为这件事哭了,我要好好活着,让那些人看看,我秦香云并不是好欺负的,我的孩子还小,没了娘要怎么活,那李家现在要他是因为他们的长房一直无后,希望将他过继过去,若是将来长房得了孩子,怎还会管我这小儿子。”
陈顶想,也的确是这个理,若不是他们管得不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及时的赶去找自己的母亲,他们只不过是借借这个孩子身上的祥瑞之气而已。
行云跪坐在后面,掌柜的进来为有什么吩咐。
陈顶有些同情这个跳河之后有自己爬上来不想死的女子了,还有些佩服她的行为,毕竟汉代风气开放,可是一个寡妇能做到如此还是不易的,问道:“掌柜的,你这可还缺人?”
那酒楼掌柜一愣,这不明知故问吗,前个日子还去跟陈顶报告常年入不敷出了,为了降低损失,就请示了陈顶,也同意裁了一半的员工,不过着掌柜和林康安一样,也是原来侯府了的老人,做事细致,也很会看人眼色,便装作为难的说道:“老奴这正缺着人呢,主子有什么推荐的人吗?”
陈顶觉得自己懂得只有阿娘阿爹和两个哥哥的心思而已,却有很多人能透过她的眼神知道她的心思,这掌柜这样,她就从心里觉得欢喜,笑道:“算你走的巧,这香云是个好人,你看看适合做什么,怎么说也是本公子的人,要好生对待,不过若是错了也不要看着我的面子,该骂的还是要骂。”
掌柜带着笑,做了一个礼说道:“主子体恤,我正求之不得呢。”
“谢谢公子,我还正愁我那绣铺被人砸了,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话说的那么大,多谢公子。”香云说着,站起身子,向前带着自己的孩子连连跪拜了。
陈顶无奈,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懂事,觉得自己着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功德簿上应该也会记载。好事做到底,陈顶道:“这几日我不方便,过些日子我让人帮你去伸冤,我帮不了多少,只能让那官员受理开审,我会监督审判,全看你自己了。”
那香云又连连行礼,陈顶有些受不了了,行云适时地站了起来,说道:“来的时候风大,走的路也不少,公子这会子也乏了,掌柜的你就去安排香云夫人住下,还有些事宜你也多帮衬着。”
那香云和掌柜的听了这话,便也懂事的告辞了,陈顶也终于得了清净,坐着跌倒下来靠在地上。
行云关上门看见陈顶倒在地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点也没有疲劳的样子,便嬉笑道:“怎么靠在地上,我抱你去床上躺会。”
“我穿那么多,重了不少,你还抱得动。”说着,陈顶鲤鱼打挺想坐起来,不过因为穿得多了,动了几次,却怎么也坐不起来,行云好笑,终于还是看不得她这个搞笑的样子,出手将陈顶抱了起来,月兑了外面的棉衣用被子盖好。
行云想要再去要几床被子,陈顶这么怕冷,这一条怕是不够的。
“你别走,别去找被子了,你陪陪我,我就不冷了。”陈顶的手拿了出来,拉住行云的。行云也不客气,将外衣给月兑了也上了床,拿了一个垫子靠在自己的后背,他坐着,陈顶躺着,拿了被子衣服盖住了自己两个人。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帮她吗,我向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对了,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这两天跟着我跑会不会又受累了,明天起就不会了,我们在院子里待几天,等太子走了再回府吧。”
“背上的伤并不严重,陪着你跑我又哪有受累的道理,你也走了这么多的路。那个香云,我很佩服,死很容易,一死百了,可是活着却很难,那个香云最后肯活下来,那就值得你帮她。”
陈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亲自看了,这些店铺都是当年卓文君给我选的,当时选的最地利人和的地方,那些个掌柜也是最顶尖的人,做事可靠,人也机灵,你也看见了,可是却怎么也干不起来事业,想来肯定是我两个哥哥从中作梗,别的我也不去看了,你今天看见了吗,路上有两个穿官兵的衣服还在挨家地问,我想我还是呆在家里先避避风声再说。”
这样不懂声色的搜查无异于打草惊蛇,陈顶在馆陶有那么多的店铺和耳目,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找她。
陈顶太冷了,抱着行云的腿一直在发抖,行云暗中使了下劲,给陈顶暖暖身子,舒服了她就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睡着。
没由来的觉得可怕,这还是行云第一次感到害怕,原来他一直是个局外人,自认能够看清陈家两兄弟的本质,这会觉得深不可测了,也许善变的人最难猜测,陈家两兄弟是善变了,又是矛盾的,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行云没有高贵的身世和此对抗,自己武功也不高,当年在药炉打杂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个武林中人的病人,卖弄自己的武艺和内功,行云独自学会了,不过这武功和内力却一向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全是用来给陈顶睡觉暖身子的。况且这武功也皮毛的很,只能对付一般的小喽啰,若是别人刻意为之,那么行云也是抵挡不住的。
第一次,他觉得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