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顶正好需要找些事情来干好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瞎想,说是帮云香,还不如是说云香来帮自己。那个县官之前因为自己产业的事情陈顶和他接触过几次,是个大孝子,汉代选拔官员是察举制,举的是孝廉,有孝心之人,廉洁之人,若是得了别人的认可便可当官的。这个县官没读过什么书,不过是个大孝子,所以才得了这个官位。
“陈小姐怎么来了,可是下官有什么错处?”
陈顶微笑着说,不让别人觉得不易亲近,和蔼道:“没有,不过是听说前日的一个偷窃案,本小姐好奇来这边看看,那个失主呢?”
那县官叫人来倒了几杯茶,说道:“可是那酒楼的案子,下官知道那酒楼是小姐的产业,不过这案子是证据确凿了,下官也是按照律法判的,可有什么差错?”
“哦,没有,我听过案子,的确是证据确凿,不过我还是想见见那个失主,那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总还是不想将来出来了别人也指指点点的,所以我想和那个失主说了销案,破点钱财消灾也好,大汉律例也是可以这样的,不是吗?”
那县官眉开眼笑,这个小姐还是很好想与的,每次都是让他好好办案,从不让他为难,和失主商量付点钱财是能消灾的,大汉的律例也是允许的,回答道:“说来也巧,那个失主也说要见小姐,他现在正在馆陶的驿站中。其实下官也觉得奇怪,咱们馆陶有那么多的客栈,偏偏选了小姐的客栈,小姐的客栈很少有人,就算是个外乡人也能看出来,还是选了小姐的客栈,有些奇怪。”
被那大孝子这么一说,陈顶也觉得蹊跷,倒是对那个失主有了些兴趣,先是回府找了几个可靠地家丁跟着,这些家丁都是有些身手的,带在身边又能壮胆,又能防止意外发生。
在府内用完了午膳再去那个驿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问了驿丞陈顶直接带着那么多的人往二楼那个失主的住所去。
开了门,陈顶见到那个失主,嗯,失主有些特别,头比较大。
“丫头,好久不见。”
大头,临江王,刘荣?
陈顶反身关上了门,吩咐家丁在门外守着,不让别人进来,盯着面前的失主一会,果然是刘荣,上次一别,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皇帝有令,诸侯不得私下相见,荣哥哥怎么来馆陶了?”
“亏你还记得,叫我一声荣哥哥,丫头,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我是想你了,所以就来这边看你了。”刘荣说得开心,没有什么异样,可是陈顶记忆里的刘荣并不是这样的人,是个张牙舞爪的刘荣。
“丫头,我这人粗笨,知道不能去府里找你,就去了你的店里,不过等了十日你才来这边,我还想若是你今日不来,我就回我的临江去,乖乖地当好我的临江王。”
刘荣趿拉着大头,穿着一身粗布的麻衣,看上去颇有些落魄的感觉,陈顶相信刘荣说的话,因为他胡子也长了,好久没清理过了。
陈顶疑心了一句,问道:“荣哥哥,当年在宫里,就是我们两个年纪相称,一直都是一起玩的,荣哥哥这样违背旨意到了馆陶,自己还搞成这样,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我母亲去世了,栗姬,说你是小家小户的栗姬,她死了。我上书给父皇,希望能将母亲葬在长安,那是她念了一辈子的地方,可是父皇全然不在意,也不允许,竟一点也不顾当年的夫妻恩情。母亲死了,我身边没有亲近的人,丫头,除了你,我找个倾诉的人也没有。”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若是当初栗姬答应了阿娘的请求,现在刘荣也许依然还是太子,可是虽是奇特,却是每一步都按照历史来演的。
“荣哥哥,我在,你若是想哭就哭吧,等哭完了就回去,若是别人知道了,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丫头怕了?”刘荣冷笑道,“我也是怕了,那是我的亲父皇,我是长子,父皇竟然这么对我,没有一句关心,也没有慰问,只是知道了,知道了,他知道我母亲死了,不过是句知道了的回答,君王的心,果真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吗,父皇说,若是我再上书,就不需要在当这个临江王了,拎着脑袋回长安吧,丫头,我听说再过几个月你也要嫁给刘彻,一入宫门深似海,最难测的就是君王心了。”
陈顶心想,你说得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连我整个人生是怎样都知道了,苦难是一定的,是躲不过了,便只能这样将就过了。
刘荣呵呵的笑了两声,有些诡异的样子,道:“丫头,以后我也要孤身一人了,藩王在外,非诏不得回宫,若是我不来,我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和你一起长大,都是娇贵的人,小的时候互不相让打过几次架,又互掐过几次,恨过对方,现在想来,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丫头,你知道我在庆幸什么吗,我在庆幸还好你没嫁给我,不然拉你进地狱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罪过就又重了,丫头,此一别,今生就不见了,若说我还有什么牵挂,就是你了,当年我们一起偷了御膳房,最后你一个人帮我承了两个人的罪,是我欠了你。”
陈顶也笑,装着严肃地说:“荣哥哥,你别这么说,若是当年我跑的比你快,那就是你一个人担两个人的罪罢了。”
陈顶说完,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刘荣和陈顶,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的女儿,都是尊贵的身份,两个人又都是恃宠而骄的,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可是纵然如此,却一直玩在一起,因为年纪相仿是个理由,互相不服输想要较量一下也是理由。
“荣哥哥,哭过了,就回去,万一别人发现了,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回去,我有空会去找你的,我们都还年轻,怎么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呢。”
“丫头,我今晚就回去,不会连累你的,以后,你要好好的,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而已了。你看我头这么大,算命的说福气也大,我怎么也是个王爷,以后我罩着你。”
陈顶也不嫌脏,模着刘荣的大头,笑着哭了,最近和眼泪有缘,这次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哭了,只是有种悲伤的气氛压着自己的心,难受的要命。
陈顶和刘荣拉了勾勾,相约以后再见,不过陈顶没有想到,这真的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再见时,已是天人两隔了。
和刘荣的一见,陈顶明白了,她和刘荣一样,命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他们是大汉这盘棋局的棋子,无足轻重。然而对于他们自己而言,却是一开始就错了的,错在不该生在帝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