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顶的身子如何,行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这一年来大大少少用了多少次的药,而且来了天山这么久却还是没能挺过来天山的气候,对于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未知恐惧的。
孩子,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用来缓和的理由而已。
“今年入秋晚了,可是纵使这样,采办的时间是不是早了点。”
“师兄,我想去一趟临邛,采办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大概会在那边住几个月,这样就能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我并不知道你在临邛有产业啊,那里是什么地方。”思觉思索了一会,问道。
行云不想隐瞒,不过说了肯定会被思觉批一顿,说道:“当年顶儿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了,他们现在在临邛,你也知道这两年顶儿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我想让卓文君帮忙劝劝。”
思觉一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久前他就骂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把心思整天都放在女人身上,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有些人是骂不醒的,行云就是一个典型。
“我听说你夫人怀孕了,陪她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
行云抬起眼角,嘴角往下,微微有些不开心,说道:“是沐风说的?”
“是清月,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懂怎么处理,清月在你身边也这么久了,难免会把你看作是很特别的人,不过既然夫人怀孕了,自然是该出去走走。”
“顶儿没有怀孕,她现在的身子根本就怀不上。”
思觉再一吃惊,清月说陈顶有孕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现在行云又说她没有怀孕他又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问道:“那,那清月说,说你亲口和夫人说的,你又骗她了?”
“这半年她的情绪非常不好,可能生活的环境骤然改变,再加上所有的亲人都不在身边,虽然她不说,我却能感觉到她的焦虑,而且这两个月,她月信都没来,身体失调的很。”
“师弟,你夫人的事情不用和我说的那么详细的。”思觉咳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谁都像行云那么厚脸皮,说什么都感觉没有什么关系的。
“是啊,”行云点了点头同意,道:“我也不想和你分享顶儿的事情,不过不和你解释清楚我想我离开之后你可能会隔三差五来找我。我之前还能骗骗她说是因为换了环境的原因,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情绪不稳大半年吧,顶儿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虽然出身高贵,却也不认为自己真的只能够养尊处优,若是继续这样让她独自瞎想,情况可能会更坏,而我则会因为她的主观原因也不想亲近了。所以我想带她出去走走,让卓文君劝导一下,这样或许她就能想开,但是现在她头发白了,怎么也不太愿意出门,若是为了孩子,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可是你想过若是几个月之后她发现肚子没有大起来,发现你在骗她该怎么办。”
“师兄,我是来求假的,大概两三个月就会回来的,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凤丘没有下雪,临邛的雪倒是很大,行云将拿剑裘衣穿在了陈顶身上,因为裘衣外面有一寻常的麻布包着,倒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陈顶本是不愿意离开凤丘的院子,可是行云说的对,怀了孩子的话应该四处走动走动,陈顶拿了帽子遮住了脑袋。
风有些大,远处酒肆的旗子在迎风飘摇,和着纷纷扬扬的雪倒有点无根的野草的感觉。
酒肆并没有客人在,一妇人穿着麻质的衣服在店内忙活着。
“请问有温酒吗?”行云牵着陈顶的手站在门口问道。
女人转过了身,仔细瞧了一眼藏在行云身后的陈顶,有些疑惑,立即笑道:“有贵客盈门,什么时候都有。”
这是有一男子从门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暖炉,笑着走到了美妇人的身旁,将暖炉递给了美妇。
美妇道:“这天冷得很,我陪夫人去里屋坐坐,相如,你陪这位公子坐着。”
美妇说完走到了行云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陈顶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相信,不过还是拿出了藏在衣服的手,笑着跟了美妇走了进去。
一进里屋,陈顶有些迫不及待,说道:“卓姐姐,真的是你,馆陶一别,我们三年多没见了吧,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貌美。”
“顶儿倒是越长越标志了,你的事情之前你夫君已经记过书信来了,我只知道侯府的三小姐陈阿娇成了太子妃,我们顶儿是天山上的尊者,行云的妻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陈顶腼腆的笑了笑,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文君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稀奇。
“姐姐,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文君反问:“那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算好还是不算好。”
文君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过得很好,刚刚那个是我的丈夫,虽然我嫁过人,可是他待我很好。“看见陈顶有些不敢相信,文君也随着陈顶的视线四处转了一圈,说道:“你看这屋子,家徒四壁的,和当年卓府自然是没得比,我也知道世人都说我过得不好,以为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可是顶儿,我不后悔,真的,我不后悔放弃这一切,我不后悔现在的日子。”
“卓姐姐,你以前那么风光,现在,却只是卖酒,会不会委屈了自己。”
“我就是不想委屈自己所以才会在这里,我从来不觉得委屈过,这是我自己选的,卓府再好,没有相如在,便也是一所空洞洞的房子,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你敢和他说真心话,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已经够多了,现在我们有屋避雨遮风,吃穿虽然不是上等的,却也不愁,相如琴棋了得,我和他什么都处得来,日子难熬,有人陪着,却也觉得好过多了。倒是你,原先我还听你说过你哥哥整天把头包住掩耳盗铃的样子,你现在不是和你哥哥当初一样,虽然白头,不过却有一种别样的美艳,什么时候顶儿也是这么畏畏缩缩的人?不和你说笑了,你难得来,住几天再走。”
“行云已经买了一个院子,他知道我想过去的亲人朋友,可是我又不好回馆陶去,馆陶基本上人人都认识我,他说过年前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
“那我们可以像当年一样,临邛的酒虽比不上馆陶的,却也是美酒。”
陈顶面露难色,说道:“我想我是不能陪姐姐痛饮了,我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