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剑。你在这干嘛?”石青走过去,温柔地问。
草剑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每当看到草剑,石青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一个很纯粹的男人。草剑是个女人,倚门而盼男人归家的女人,是那种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女人。这种意识,他只有在草剑面前有;面对其他女人时没有,甚至祖凤也没给他这种感觉。
“我……”草剑嚅嗫着,双眸扑闪了一下,飞快地瞅了石青一眼,旋即垂下眼睑,连带着螓首也垂了下来;随后缓缓地试探着挨上石青,右手抓住石青一截衣角,不知所措地揉捏着。
“好了。草剑不用说。我知道的,草剑是想来看我的。”石青温柔地说着,伸手轻轻一揽,那个娇怯的身子飞快地躲进他的怀抱,如同受到主人宠爱的小猫一般,在他怀里舒服地蹭来蹭去。
暗香袭人,温软在怀;石青心里一荡,微眯着眼,惬意地享受着片刻的温馨。
过了一阵,石青觉得眼前一暗,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光线;他睁开眼看去,只见一个脸色铁青的军士站在面前,两只黑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好奇的在石青和草剑身上扫来扫去。原来是“修道之士”麻姑。
这姑娘怎不知避嫌?石青暗自怨艾,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应该避嫌的是自己才对,光天化日之下,和皇家宫女搂搂抱抱,换作平日,便是死罪。
草剑似乎也感受到麻姑的存在。她偏转少许,斜斜偷看了麻姑一眼,看到是个难看的军汉后,她的脸腾地一红,连忙躲到石青怀中。
没躲多久,草剑再次从石青怀里探头向外偷偷一张,缩后立马缩了回去;三步之外那张张铁青的脸和一对考究的黑眼珠依旧在;草剑害羞地恩了一声;右手牵了石青衣角,碎步向一边走去。
石青顺从地跟上草剑。两人行出一程,草剑脚步稍稍一顿,从石青臂弯偷偷往后张望,一望之下立即像受惊的小兔子般,拉着石青就走。
石青顺从地由草剑牵着,一边回头看了一下,却见麻姑寸步不离地缀在身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瞅来瞅去,兴趣盎然地研究石青和草剑的关系。
左敬亭等一帮亲卫偷笑着,离得远远地跟着。
走走停停,一连走了两三里,已远离浮桥了,麻姑依旧紧紧跟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草剑似乎也犯了倔,右手死死抓着石青衣角,关节处因用力过度显得青青白白的;她一声不吭,垂着头,径直拉着石青向北行。
石青趁草剑不注意,回头对麻姑无声地苦笑,示意麻姑不要跟近。麻姑一翻白眼,头一仰,对石青的眼神不屑一顾,脚下却一步也不肯拉下。
麻姑不是新义军的人,兼且又是女孩子,一旦不理会石青,他还真没办法。石青哀叹一声,象头温顺的大狗,夹在两个莫名奇妙地较上劲的女人之间,被人牵着往北走。
磕磕绊绊中,眼前现出一道白桦林。石青认出,这是第一次见到草剑的林子?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到了明光宫地域。石青回头看去,只见左敬亭牵着黑雪,和十余名亲卫落后几十步,对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正在偷笑。
石青感觉额头上冒出一圈黑线。
过了白桦林,草剑脚步不停,继续向东北而去;石青猜到,她是要将自己带到清心阁了。既然走到这了,干脆去她那坐坐,石青想着,乖乖跟着草剑向前行去。
果然如石青所料,草剑领着石青径直来到清心阁。令石青感到意外地是,来到自己地盘上后,草剑一反惯常地柔弱,挑衅地瞪了麻姑一眼,似乎想知道麻姑敢不敢进。
麻姑不甘示弱,憋出一阵憨笑,大步迈进清音阁,随后东瞅瞅,西瞧瞧,在阁内自顾翻腾起来。
草剑跺了跺脚,掩上木门,转过脸面对石青时,已是一脸的欣喜,蝴蝶一般蹁跹奔过来,牵着石青的手,领他在胡床上坐了。
看到草剑的笑容,石青感觉真个人都融化了,眼里再也没有那个臃肿的东翻西找的影子。
草剑似乎很兴奋,待石青坐下后,雀跃着忙乎开了,她从胡床下的簸篓里拿了三支线香,来到炭火盆前,在炭灰里一阵趴拉,趴出几点红红的炭火余烬,随后将线香凑上去,对着炭火一阵吹,将香点燃。旋即拿眼一扫,看到几上的香炉,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笑意,跑过去,将线香插进香炉。
草剑只有一只右手,做这些事略显得有些不便;石青原本想上去帮忙的,眼光触到草剑轻快的步子,欢快的笑容后,便即罢了。
也许,对女人来说,为了自己的男人辛苦忙碌,也是一种快乐。石青放松身体,斜倚着胡床,微笑着看草剑忙碌。
草剑忙完这一切,吁了口气,冲石青温柔一笑,轻移莲步,走过来挨着石青坐了,身子一依,倒在石青怀里。
三条细烟凫凫燃起,氤氤氲氲,在阁内飘摇闪开。对于不停地征战奔波的石青来说,阁内的气氛显得异常的静谧温馨;当然,若是没有麻姑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话,无疑会更静谧更温馨。
线香燃得极快,不一会儿,阁内灰蒙蒙的,四处都有香气散溢。香气很淡雅,不像檀香的味道,竟像是花香,若有若无的,却能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香?”石青深深吸了一口,感觉晕乎乎的,如饮美酒,如在云端,飘飘然,十分的舒服。
“将军知道曼陀罗花么?”草剑趴在他怀里幽幽地说。
“曼陀罗花!”石青诧异地叫起来,他上了五年医学院,当然知道曼陀罗是什么。那是带有剧烈麻醉毒性的草本植物,后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从其中提炼麻醉剂。
麻姑也被这种淡雅的香气吸引了,她凑近香炉,闭上眼,对着线香深深吸了一口。只是,这口气尚未完全入月复,她突然极怪异地嗯呢了一声,身子一软,两腿紧夹着,歪坐下去。铁青色的脸不知为何变成了紫黑色。
“麻姑……”石青惊叫一声,霍然起身,想去搀扶。只是他刚刚一动,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清心阁幻化出万千重影,在他眼前旋转飞舞;他的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无;
眼前一黑,石青一头栽了下去。栽倒之后,他觉的身子不住向下坠,下面好像是无尽的深渊,掉啊掉的,就是到不了尽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感觉身子其实并不是在下坠,而是在云间随风飘荡,没有一点重量,轻风一送,便到了天际。
“东莨蓿碱(曼陀罗花中的主要毒性成分)只有麻醉毒性,怎么还有幻觉。”石青脑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后他奋力大喊:“左敬亭!”
石青想到自己身为男子,抵抗能力最强都已中毒,麻姑、草剑只怕更为不堪。当前情况,只有通知在外守候的左敬亭进来救助。他担心左敬亭等人为了避嫌,躲得太远。所以,这声喊,使出了全身之力。
声音出口,他便知道糟了。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到他的耳中却如蚊蝇嗡叫一般,声音微小飘渺,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外传来的,空空洞洞,很不真实。
石青不敢奢望左敬亭能够听见。
“将军!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香么?”正在石青惶恐之时,一个抚媚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这声音实在太大了,犹如春雷轰鸣,在石青四面八方隆隆震响,震得石青双耳嗡嗡直响。
“将军。你不是……”……
轰隆隆的雷声一遍遍在耳边鸣响,石青感觉耳膜都要被震裂了。万分痛苦中,他蓦然感觉这声音很熟悉。
草剑!这是草剑的声音……
石青一怔。草剑怎么没事?难道她没有中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