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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来帮忙的众乡邻就先陆续离开了。因为席上的菜品虽然只有八大碗,但却量足而且实在,因此就有吃剩下的。庄户人家办事情的惯例,这些剩下的菜坐席的人是可以折回家的。连守信本来的打算就是厚待客人,因此自然是任由大家自己打包。
西厢房里,连蔓儿这些人的几桌席上,剩下的东西更多。连蔓儿家自然不会打包,吴家和张家也没要,最后吴王氏和张采云两个人挑顶顶好的,打包起来,并分成了几份,其中一份是张采云带回去,另外几份则是张氏做主,给在办丧事的时候特别出力的几个媳妇家送去,其中就包括春柱媳妇家。
春柱媳妇她们都没在西厢房坐席,而是坐在别处,她们的席面上能剩下来的饭菜多少都有限。
因为办丧事的一应用度都是自家出的,张氏分派起这些事情来就理直气壮。
分派完了这些,早就有捞忙的将桌子收拾了下去,屋子里也打扫干净了。别的客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大家就打算离开,去连蔓儿家坐坐。张青山和李氏一家人今天下晌就要回去。
“……你去跟嫂子打个招呼……”张青山就对李氏道。
“这个应该。”李氏就道。
虽然,大家伙谁都犯怵和周氏说话,也预料到周氏不会有好脸,但张青山是老派的人。礼节上从来不肯短缺。
“我们先回你们那头,你们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去。”张青山又对连守信和张氏说道。
丧事大体上是办完了,但是接下来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还有一些事情也要说清楚。别人可以走,但是连守信却走不了。
张氏和连守信正要陪着李氏往上房去,就见商怀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老四啊,你要是没啥事的话,就到上房来一趟。你娘有话要说。”进了屋,商怀德先跟张青山和李氏打了招呼,随后就对连守信道。
“有啥事也得推后。三姨夫,你不来,我也正要去。听听我娘有啥吩咐。”连守信就道。
一场丧事,周氏虽然依旧任性,但却没有给大家伙出什么难题,也没有刁难儿子媳妇们。这回丧事办完了。连守信本也打算要去问问周氏。以后有什么想法。
“你娘的意思,是有要紧的事。”商怀德打着哈哈道,“老爷子没了,往后就剩老太太一个人了,有啥事都得讲明白了。”
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商怀德还冲着张青山笑了笑。
“对劲。”张青山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去上房。好好听听我老嫂子说啥。”
“张家大哥,别着急走。都不是外人。正好都在,一起去听听呗。大哥你是到了去的人,有啥到不到的,也能在旁边帮着提点两句。”商怀德就对张青山道,言辞态度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这是老连家的家务事,我去算干啥的。我外孙都多大了,他们爹娘还有啥事分不清楚,办不明白的。”张青山爽朗地摆摆手,就带着李氏等人出去了。
张青山和李氏一贯的态度,就是不插手连家的家务事。
吴王氏、张采云等人也随后告辞离开。
五郎、连蔓儿和小七都没走,张氏也留了下来,他们跟着连守信一起去了上房。
连家众人,都在上房东屋聚齐。炕头上,连老爷子的铺盖卷已经不在了,不过周氏还是空出了一铺铺盖的位置,坐在炕头上。大周氏和小周氏都在,除了商怀德,吴玉昌也被周氏留了下来。
连家的人更是几乎一个不落,都在座。连守仁、连继祖、蒋氏,连守义、何氏、二郎、罗小燕、六郎、连芽儿,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也在座。
连蔓儿一家人进屋,各自在炕上和椅子上坐了。
商怀德没往炕上坐,而是挨着吴玉昌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大家都等周氏开口,周氏盘膝坐着,半晌不说话,最后只是抬起头,看了小周氏一眼。
“……你们爹没了,就剩你们娘一个。往后,你们几个待你们娘可不能差了,不能跟老爷子在的时候变样。要不地,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小周氏也盘膝坐着,沉着脸道。
“肯定不能变样,这个我就能打包票。”吴玉昌见小周氏拿大、态度强硬,就怕连守信等人不高兴,忙就打圆场道。
“肯定不能变样,我都能看出来。”商怀德也接口道,“老四啊,你娘的意思,虽然你爹没了,可往后你给的孝敬,不能减。还得跟原来有你爹在的时候一个样,你不仅不能减,你多少还得给添俩。”
显然,小周氏和商怀德成了周氏的代言人。看周氏一言不发的模样,这是经过她的认可的。
“这两天都没听我女乃开口说话了,女乃,你有啥说法,你直接跟我们说呗。”连蔓儿就道。
连守信等人也不去看商怀德,只看着周氏。
办丧事这几天,大家实在是太忙了,虽然托了大周氏,但是显然,商怀德和小周氏还是找到了机会。但是连蔓儿一家却不打算让步。
他们可以接受吴玉昌作为来人,调解周氏和他们之间的事,因为他们深知吴玉昌的为人。但是,他们不会接受任何人作为周氏的代言人。连老爷子没了,再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他们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借着周氏的名义,对他们指手画脚。
这是底线。
商怀德见众人都不理他,就有些讪讪的。
“二姨,大家伙都等着听你老说话那,你老有啥想法,就直接说呗。这都是你老的子孙,都惦记你老。”吴玉昌见缝插针地说道。
“你三姨夫不都说了吗?”。周氏终于开口道,又顿了顿,才又道,“第一件,就是这个事。老四,你给一句痛快话吧。”
原先连守信给的供养是周氏和连老爷子两个人的。如今连老爷子没了,周氏还想要两份供养,而且还想让连守信给添上一些。
这种要求,在道理上行不通,但却十分符合周氏的个性。连蔓儿几个陪着连守信来上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周氏什么时候讲过理那。
“女乃,你往后有啥打算?”五郎想了想,就开口道,“我爹娘的意思,是想接你老上我们那头去,往后跟我们一起过。”
五郎再次提出了接周氏过去奉养的要求。如果周氏跟连蔓儿她们一起过,那自然吃穿用度都在一起,也就不必特别讲什么供养的用度了。
五郎话音刚落,周氏还没怎样,连守仁、连继祖就都有些坐不住。两个人心里着急,却不敢说话,只是看看周氏,又看看五郎,抓耳挠腮。
五郎开口,周氏就不敢向跟连守信那样的态度说话,她下意识地抓了两把炕席。
“我早说了,我到老就死在这个炕头。哪我也不去。”周氏板着脸,语气斩钉截铁,“金山银山,我也不去。我就在这。你们真有心,就多给我俩。”
周氏这是再次表明,死也要死在老宅,不会跟连守信去过。五郎、连蔓儿早就猜到周氏十有八九会这样,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示明白。
既然周氏还是留在老宅,那接下来才要谈给她的供养问题。
“当初我们这一股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是六亩地,还有那三间西厢房,这个不变。往后那六亩地,还是我们给找人种,收成都给老太太。另外三节米面布匹啥的,也都按老爷子在的时候那么给。”连守信就道。
“另外,要添啥,娘,你自己说。”连守信最后道。
就是这样,周氏得的也是双份的供养。
“我不朝你要钱,我就再朝你要……要十亩地,我要好地,每年收麦子的地。”周氏想了想,就道,“你现在有钱了,地都是上千亩,我没朝你多要。”
周氏虽然从不下地,但却也风闻三十里营子的好地能种麦子,麦子收了来,直接就能磨成白面。
其实,周氏就算什么都不要,连守信也会给她送大米白面,不会少的她的好吃食。
连守信听了周氏的话,马上就要答应。不过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连守信没立刻说话,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氏和几个孩子。
五郎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张氏、连蔓儿和小七没什么表示,不过五郎点头了,她们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
“行。”连守信这才答应周氏道。
“他们别人我都指望不上,就你有,我就朝你要。”周氏这话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言行做解释,“别的不用说,你是我生的,我把你养活大了,你欠我的。这几亩地,是我应该应分得的。”
周氏从来不讲理,却总要“占住”理。
“老三,还有你。”周氏又对连守礼道,这次她没有用人代言,而是直接向连守礼开口道。
连蔓儿本来还想,周氏从她们这要了十亩地,那么就可以将连守礼那六亩地归还给连守礼。但是,看周氏的态度,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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