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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白督军,你真是好”那老者手里黄杨木拐杖,一下下落在白云归身上。他年老体弱,脸色苍白,没打几下便气喘吁吁,差点跌倒。
白云归一动不动,任由那拐杖打在自己身上,甚至有一下打到了脸,唇角顿时紫红。
跟那老者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量,带着金丝边眼睛,有常年不见日照的苍白与消瘦。他扶住不停喘气的张教授,急切道:“老师,老师您别气坏了自己。”
白云展等人目瞪口呆,不知这是哪位老师,居然一进门便不分青红皂白打白督军。
画楼温软眼眸暗含淡淡霜色。虽然看上去更加苍老,她依旧认得这人是当初白云归给她瞧照片里的那人,是张恪的父亲张从德。
白云归曾经说,他在内地山区的武器研究所,是和北方张总统共同经营的。如今张总统被迫下野,心中不平,把张家三子皆亡的消息告诉张从德,挑拨离间,是极有可能。
白云归身上火辣辣的疼,见张从德只差昏倒,依旧关切问道:“老师,您没事吧?周副官,去请军医。”
“不用,不用不要你的假心假意”张从德咆哮着怒吼。白云归无奈,只得上前欲扶住他,他却冷不防扬起拐杖,朝白云归的头打去。
这一拐杖下去,白云归要头破血流的。
旁的地方伤口能遮掩,头上的伤痕却很难。
画楼衣袂微扬,下一瞬,那黄杨木拐杖被她接住。
跟张从德同来的中年人错愕看着这位年少淡雅的女子,刚刚她好像并不在这旁边。
怎么眨眼间,她就过来了?
张从德更是愤怒,扬手欲夺那拐杖。无奈画楼捏得紧,他半天拉不回来,脸色气得紫涨,眼珠暴突。
白云归沉声道:“夫人,快放手,不可伤了老师”
张从德听到这女子是白夫人,更是怒不可竭。白云归欺负他们张家,让他断子绝孙,如今一句错不认,还暗地里指使他的妻子来还手,简直欺人太甚他更加用力去拉画楼手中拐杖,依旧拉不动。气到了极致,抬脚便朝画楼胸口踢去。
白云归上前,抱住了画楼,横着从他们面前把拐杖扯下。
张从德那一脚踢在白云归小月复上。
力道并不轻,他微微哼了一声。
张从德被身后的中年男子扶住,依旧没有扶稳。白云归夺下那拐杖时,他向前跌去,在地上半晌没有起来。
金丝眼镜的男子大骇,忙去搀扶他:“老师,老师”
张从德已经昏死。
“老师”白云归将手里拐杖丢在地上,不顾小月复疼痛,俯身抱了张从德,焦急对周副官道,“去请军医。”
白云归上楼,那随张从德而来的男子亦忙跟了上去。
客厅里终于静下来,卢薇儿和白云灵左右拥着画楼,不解问道:“那人是大哥什么老师?怎么脾气这样大?”
画楼也摇头说不知道。
清早到黄昏,白云归滴水未进。
画楼得知他在书房,端了黄米粥小汤包进去。
书房的窗帘半垂,日迟帘幕,寒侵斗室,檐下寒风呼啸而过。白云归闻到他最喜欢的黄米粥清香,微微抬眼。
他用冰袋敷着唇角,紫青一块肿了,他撇嘴都牵扯。
画楼从紫金色水晶托盘里把白底描金色荷花底小碗放在白云归面前,阵阵清香暖融四溢,碗底粉色莲花盛开在淡黄色米粥里,绮靡侧艳,令人食欲大振。他的胃有些绞痛,才想起整日不曾吃东西。
昨晚还喝了酒。
画楼靠近,接过他手中冰袋,温热手指抚了抚他唇角的肿块,秀眉微蹙:“你怎么不躲?还疼不疼?”
她织锦宽大袖底淡淡白茶幽香缭绕,让白云归心头微舒。他捉住画楼的手,顺势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无力搁在她肩头,抱怨道:“早不疼了。还不是你让他打几下又不会伤筋断骨,你何苦跟他较劲?”
声音里并无责怪,只是怅然。
画楼道:“他那一拐杖下去,你的头只怕要流血。你肯定不会躲,我只能帮你接住。怎样,醒了没有?”
“醒了,只是精神不好。”白云归的脑袋沉重压在画楼肩头,“我一直想,将来见了他怎么交代,不成想来的这样快”
画楼还欲说什么,外面有敲门声。
他松开了画楼。
画楼整了衣襟,依着椅背闲立。
周副官带了那个眼镜男子进来。
瞧见画楼也在,他恭敬叫了声夫人。
画楼颔首,看了看白云归。
白云归介绍道:“这是姜逸中,是我从德国请回来的武器专家,现在跟着老师做事……”
姜逸中微讶,不成想这等机密之事,白督军会告诉夫人。
此女子不简单,姜逸中想道。他前年回来述职,见过白云归身边那位风流谲艳的姨太太,听说跟了白督军五六年。白督军也只是说这位是故友万青,不能道出姜逸中的真实身份。
万青是姜逸中掩饰的身份,是个商人。
不成想,白督军却随口将姜逸中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的夫人。
这夫人在督军身边不过一两年吧?这样年轻清秀,贞静婉约,却如此受白督军重视与信任。
“姜先生”画楼也笑。
打过招呼,白云归让姜逸中坐下,又吩咐周副官去厨房端咖啡和蛋糕来,让他先垫垫肚子,晚饭还没有开始。
小吃端上来,姜逸中饿得发慌,也没有客气。
白云归慢慢喝着小粥,画楼斜倚一旁,随意整理他什锦槅子上的藏刀。
垫了肚子,白云归才问张从德的情况。
“老师说,张游张峥的死他也不追究,张恪死的那么惨,最后被挫骨扬灰,他需要一个说法。什么神鬼之说都是谎言,他要督军交出凶手。”姜逸中缓慢道,“督军,俞州的情况都是张督军派人去告诉老师的。”
白云归愤怒拍了桌子:“他到底要怎样?当时是他说要分出去的,研究所里大半的东西我都给了他,就说过叫他不准打老师的主意。”
“他带过去的程晨,从前只会在老师面前奉承,老师并不信任他,所以很多的关键东西没有教他。他跟着张督军走,估计撑不下去了,才撺掇张督军打老师的主意。”姜逸中口吻不屑。
白云归眼眸流转煞气。
“我问你,前不久我送过去的大炮,老师研究得怎样?”白云归半晌才问道。
姜逸中愕然,夫人还在这里呢,真的一点都不用避讳她?
他不禁看了画楼一眼。
白云归顺着他的目光,便看着他的小妻子娴静替把他的藏刀一把把整理拭擦。他唇角微翘,对姜逸中道:“夫人不是外人,有什么直说……”
画楼回眸,笑意柔婉。
姜逸中压住心中的震惊,把情况告诉白云归:“最后两项结果,老师没有交给我。如今,只怕他是不可能再给了……”
屋子里一静。
“督军,上次来我便有句话想告诉您。老师最近几年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常常犯糊涂。”姜逸中声音怅然,“可是很多东西他还是不愿意教我。督军,只怕要再找人帮忙,我不可能一个人撑起研究所。”
白云归浓眉紧拧。
姜逸中亦沉默不语。
半天,白云归问道:“你可知道哪里有合适的人?”
姜逸中想了想道:“我听说辛繁被南京政府秘密请了回来。”
白云归眼眸骤然一亮。他知道辛繁,又是一个跟张从德一般的武器天才。不过那人贪婪。他酷爱华夏古玩,平常物品难以入他的眼。想要请得动他,需要足够的财力。
看来南京政府花了大功夫。
“我们想法子把他弄过来”白云归兴奋道。
姜逸中苦笑:“有稀世古玩,足够多的稀世古玩就成。不过,南京政府也知道他的秉性,所以研究所隐藏很深,想要找到他只怕需要花些功夫。”
画楼只是在一旁听着,不发出半点声音。
说了会话,管家说楼下开饭了。
白云归介绍姜逸中给家里其他人认识时,只是说:“这位是我在德国留学时的同学万青,如今做生意。张老师是我们德国军事理论学的恩师,现在一直在他家里养老。”
众人都点头,也不敢问为何那个张老师要打督军。
姜逸中暗地打量画楼一眼,她没有一丝诧异。
吃过晚饭,白云归让姜逸中好好照顾老师。老师哪里不好,告诉周副官,周副官会去请军医。
然后又对画楼道:“我去市政厅见阮立。我回来后,他几次想找我谈张恪的案子,我都没有空。晚些时候才回来。”
阮立一定说过画楼的嫌疑最大吧?
那时白云归以为不需要交代,也怕查出什么令他失望,更怕画楼只怕他私下里查这件事而生气,一直拖着。
如今,他不得不查。
画楼淡然点头:“我给督军等门。”
“不用,你早点睡。”白云归道。
画楼得知道好。
阮立接到白云归的电话,心中一动。如今终于要查了?他忙翻了文案,临行前把整个案子在脑海中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