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你说洪荒?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有一双纯澈的眼眸,你在看世界,你以为世界也在看你。你凝视着星辰,星光就散散碎碎滴入你眼中。
记忆成城,你总是躲在自己的故事里偷笑。你笑那世人,明明修假,却说修真,明明善恶,却要除恶。也不知要杀多少魔,那仙者才能证明自己仁善。
你眼中的世界变了,世界眼中的你也变了。你逆天而行,擘开诸天万象,一直到汹涌的洪荒水湮没了你的双眸。
星垂广袤,你猜什么是天荒地老?
清明雨悄,只是答案你已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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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天空,像他的眼眸一样纯澈,容不下半点瑕疵。他就坐在永夜的星空下,作为一缕魂魄,对着璀璨的北斗星,怔怔发呆。
这是多久了?一场场山雨从他虚无的外表里淋漓通透,风打落了秋后琳琅的果实,他不知疲倦,也不知饥寒。他看着山林里的精灵们上窜下跳,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灵穿过自己的身体,他形如虚设。
他不知道不明白的事还有许多。比如,这一场雪后,那些活跃的山兽为何不再出现,几个月下来,他的世界成了一片缟素。他在季节不安的变换里,等来了春风。他不知道为什么春天一来,他对空白的恐惧就会随着霜雪融化。他不知道,为什么再度看到那些生灵后,魂魄会异常激动。
他就这么想着,一动不动,他最大的苦恼,是不知道该把自己归结于哪一类。有多少年了?春荣秋枯,一层不变,从未有谁关注过他,在意过他的存在。
他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听着树梢头的咿呀鸟语,于是他学会了禽鸣。
当一只躲过了严冬的灰毛兔子倒在他的脚下时,他在想,它为何没有躲过那头青狼的侵袭呢?
他决定离开这座他守护了很多年的山谷,去寻找答案。他好不容易像一头蛮兽般爬上巍耸的山巅,一片浩瀚的汪洋出现在他面前。这是海,他是从那只灰毛兔子那儿听来的。
大海的波涛没日没夜在他耳根咆哮,他享受着这种天籁,为了表达自己的兴奋,他会在月圆之夜对空长啸,这是他从那头青狼那儿学来的。
有一日的大海非常暴躁,浪涛掀天,万里乌云低压,轰隆的雷声吓得众生胆颤。他奇怪地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雷霆,没有丝毫胆惧。当一束霹雳如蝰蛇绕向他的脖颈时,他终于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种感觉——麻木。
他有些小兴奋,不自觉地就想飞入云端,求挨雷劈。只是,他不像那些有翅膀的鸥鸟,更不像那些四脚着地的兽,他应该不能飞。
他轻轻跳了跳,暗自祈祷不要如往常般落下来,他想象着自己有一双苍劲有力的翅膀。他睁开眼睛,嘴角挑了上来,他真的凭空生出一对修长的羽翼,他很兴奋,只是还不会定义这种的兴奋。
又是一头排山倒海的浪涛,这回却冲上岸来一只残破的海船。被推上岸的生灵他从未见过,但却又感觉十分熟悉。他“哦”了一声,恍惚中想到那个冬雪融化后蓄积的水洼,里面有一个轮廓和那生灵相似。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水洼里,那是他的倒影。那个时候,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岸上的尸体和水里的那东西真的有些相似,大概他们是同一类吧!他又兴奋了,他想起那个水洼里的生灵,脆弱不堪,稍稍碰触便面目全非。他记得那一阵子的乐趣,就是不断地碰触水洼,直到太阳将一切蒸干。
就在他想要腾空而起的时候,他听见了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完全能够听懂。
“喂,你要去哪?”
他奇怪地低头去看,岸上有生灵正在向他喊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于是他指了指天,脸上依旧是藏不住的兴奋。
那两脚着地的生灵骇然大惊,连忙呼喊道:“你要去苍?那里去不得,若怒了老天爷,你没罪也得形神俱灭!”
那是苍?他抬头望着那个地方,他不知道什么叫形神俱灭,不过看那生灵的表情,似乎很可怖。他哆嗦了一子,完全是学着那些生灵抖动了一下。
“你要去哪?”他依样画瓢,很快地就学会了刚才的那句,反问道。
“我当然要去轮回咯!只是离家乡太远,还要等雷雨风暴歇了,才能漂洋过海回去。”
“轮回是什么?”他开始构思自己的语言,隔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
“轮回你都不知道!看你魂魄比我强,不如你保护我,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轮回?”
“保护?”
“这样,咱们签一份契约,你一路保佑我去轮回,顺便帮我接引转生,最好投胎到神兽里!”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再说,我又不会接生。”
“签下这份契约,待我投生为神兽,我可就是你的护命神兽咯!”
“护命?”
“签吧!”
“那签些什么呢?”
“你的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
“那你现取一个!”
他抬头望了望苍,又低头看了看海,目光散淡迷离。
“你该不会想自命为苍吧?”
“我立身苍与海之间,我要苍,那苍便是我。我要海,那海即是我。苍海与我有何不同?我名苍海。”
“别自恋了,快签吧!听说现在有好几只神兽有孕在身呢!”
“你还真赶着投胎……”
黑色的暴风雨压得很低,千万条水幕扬扬洒洒垂落在黑色的大海中。那攀附于他身上的弱小魂魄战栗不安,他不知道,那黑压压的天有什么好怕的。
苍海不明,他就解释:“我怕黑,黑暗能吞噬一切。你大概是出生就没有恐惧,才不害怕天打雷劈。”
“那你出生的时候有恐惧咯?”
“……”
苍海从他那儿得知自己应该归属于人,一种在人眼中远远凌驾于其他生灵的动物。
“哦,我是人,你也是人,那你为何害怕那虚无的天呢?”
“我是魂魄!虽然在七七四十九天内受轮回保护,但天雷无情啊,碰到什么毁灭什么。”他向苍海使了一个眼神,幸灾乐祸地指着天说道:“你若有本事,便打碎诸天,破碎虚无,还世界本来的清明!”
“那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嘛,我打一出生世界就是这样的……”
烟雨成阵,一泼泼迅疾地飘向海的远方。苍海忽然凝眉不动,那魂魄一见遥远的天际有一线扑天的海浪掀来,海浪下又隐匿着一道漆黑的兽影,他赶紧爬上苍海的背部,也顾不得愈加愤怒的天雷。
随着振聋发聩的雷音被卷入海啸里,那一条线越来越近,万里长的海疆都在震荡!苍海仰头长啸,像一头青狼。不过片刻,他止住了呼喊。他以前看到青狼兴奋时,总是仰天长啸,然后就可以招来附近的同伴。可是他不行,他没有同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样尖锐的呼喊远播万里海疆,最终招来了数头体形如山似岳的海兽。
那道海浪劈头压落,他背上的灵魂颤栗着低下了头,他站在风口浪尖上,依旧友好地张望这群恶兽。它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他兴奋的所在,他以为,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
一堵万吨水墙仿忽凝在了他跟前,他的瞳孔遽然收缩,在那张海水凝结的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于是他又想伸手去碰碎。可是,一张喷着浓腥味的大嘴替他把镜影打碎了,他背上的灵魂惊恐无比,神志失常地咆哮道:“是它,就是这只大海蛭!”
然而,那只大海蛭速度快得惊人,连着声音一并将两道虚无的魂魄吞了进去。周围还有几道庞大的黑色兽影游弋着,不甘地摆动巨尾,搅得海波湍涌。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浪花落定,长空里却依旧悬着两个魂魄。背上的那位惊魂未定,明明已被大海蛭吞入了月复中,却不知怎么逃了出来。
大海蛭勃然大怒,再次蓄积起能量,准备发动惊天一击。就在它出水的刹那,那天地中渺小的魂魄动了,眨眼间便飞到它身边,他说:“我能做你的伙伴吗?”
它惊讶地张着大嘴,愣愣地点点头,一口把两个魂魄吞下后,又“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怔怔发呆。
“你们能做我的伙伴吗?”他依旧站立在长空里,张开羽翼,迎向辽邃的海洋。天雷撕裂了长空,他兴奋地领着一大群海兽,朝传说中的酆都城飞去。
只是这群浩浩汤汤的乌合之众还未前行到一百里,就碰到了一队正在狩猎的金甲仙将。那边仙将眼睛还没动,肚子里便咕噜响动。
“哪里来的邪魔!”他们站在高处,仿佛这样就能衬托出他们的伟岸。
只要不是与他们一伙的,便都是邪魔歪道,该诛,诛杀便是替天行道。至于天道存不存在,只有创造它的人清楚,其他的人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