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南岸诸族（下）
到了大河边上，轰隆隆如天地震动的声响传来，水波荡漾，卷起白色的浪花，河边波纹缱绻打旋吞吐着白色的泡沫，河水急流如奔腾的野马驰骋向前，滔滔不绝。
看着那比冬季宽阔得多的大河，霍农和一班猎手们傻眼了，这哪里还是那条两百米宽的大河？分明有之前的两倍宽。此时春天才刚开头，上游的冰雪融化水流汇集，正值春汛一年中河水最深最宽的时候。
狩猎队面面相觑，这么宽这么快的流水，下去了就是死，根本没法游到对岸，何况，当初常慧慧是用树藤将他们拉过去的，现在对岸没有人拉树藤，谁能救他们？
光对着这群愚蠢的人冷笑，讽刺道：“树干给你们，你们快过去吧。”
那几个男人粗鲁地将树干扔到狩猎队里，如避瘟神一般快速离开。
分明是要逼死他们，狩猎队愤怒了，他们动作一致地端起了弓箭。南岸诸族见此也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狩猎队被耍，霍农气得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怒吼道：“你们要是逼死了我们，你们会受到天神的惩罚”
光和几个女首领狞笑了起来：“你们本来就该死在那场大火里，却跑来我们的森林，想要把厄运带给我们吗？所以，你们要么回到大河北岸，要么就跳到大河里去喂鱼”
霍农不再犹豫，他们一味妥协下去只会死得连渣都不剩。霍农率先射出一箭，羽箭擦着光的脸颊而过。光吓得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他们手中看起来只是树枝的东西原来威力这么强大，竟可以射出三四十米远。而之前深受弓箭之害的部落早已退到后面去了。
“你们都退后，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霍农喊起来。
“退后，退后”其他的猎手们跟着大喊，不过经过前两次冲动的教训，他们不敢在没有霍农的命令之下挽弓射箭。
南岸诸族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也很害怕那威力看起来强大的新式武器。
“你们是逃不掉的，既然你们自己选择了死路就别怪我们逼你们”光恼羞成怒地喊道，眼光变换不定，却不得不退后。她把握不准弓箭的射程到底有多远，又不想折损族人，就和首领们带着人往后退到半里地之远，让诸族驻扎在这里，队伍需要吃饭，还要让一部分人去采集野菜和干柴之类。
而霍农他们也是真的饿了，就地吃起烤肉。他们早上就将烤肉全部烤完，打算在死之前快快活活地吃个饱。
“霍农，我们该怎么办？”大家吃饱了饭又问起了霍农这个问题。
霍农也没什么办法，他能做的就是拖，尽量为常慧慧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若是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了常慧慧等人，那么常慧慧和所有的族人也要被驱逐甚至被杀害。这是最好的打算了。
“能拖几时就是几时吧。”霍农无力地回答道。
肩膀受伤的那人和最先射箭的两个人泪流满面地跪在了大家的面前：“都是我们害了大家。”
霍农想要发脾气，可他实在懒得说话，见三个人哭得没鼻子没眼睛的，又看见飞人部落忧伤的脸，自己琢磨了一回，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们。我们本来就是外面来的，侵犯了他们的森林，早晚他们会发现我们，到时我们一样会遭到驱逐。唉，谁让我们是被火神和森林之神嫌弃的人呢？不过，现在他们发现的只是我们这些人，我已经让几个人回去报信，相信慧慧和各位族长会做好准备，不至于灭族了。”他说了这么多话，便拿起一直跟在身边的竹筒喝水，默默地发呆。
大家沉默了半晌，悲伤自每个人的心底发出，根本不需要感染，到底逃不过森林之神和火神的惩罚。这一刻，他们真的相信自己是被天神诅咒的人了，他们认命了，只因还要延续种族，不能这么轻易死了而已。
双方对峙，中午下起了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南岸诸族欣喜若狂地唱歌跳舞庆祝，狩猎队却是一片愁云惨淡，那阴霾的空气，阴霾的云，阴霾的雨，就像他们此刻阴霾的心情喘不过气来。
“各位族长，这是天神给我们指示要我们赶走这些邪恶的人，才下了大雪后的第一场雨啊。”远处一个响亮的声音如魔咒般旋绕在各部落上空。
霍农等人寻着声音一看，竟然乌压压的又来了一千多人，领头走在前面的有个女首领白色的眉毛浓密得连成一线，满头黑白参杂的头发稀稀疏疏，由两个人搀扶着，刚才就是她在说话。狩猎队更加绝望，本来南岸诸族两千多人已经不好对付，再加上这一千多人，他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光等几个首领都笑着迎接一字眉首领：“眉酋长也亲自来了。”原来是个有威望的部落联盟女酋长，因生而眉毛异于常人，便叫了个“眉”字。
眉酋长和各族长坐在一起，用那苍老却响亮的声音沉声说道：“这是天神的指示啊，我们不能让这些人毁了我们的森林。”
各族长点头，但是他们见过弓箭的威力都不敢率先发动进攻。
眉酋长到底见多识广，吃的野菜比别人多：“他们的武器再多也不能杀光我们的人，不然也不会乖乖退到河边。”各族长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猎手们隔得远不知道对方在商量什么，但是从之前光没有在第一次见面跟狩猎队起冲突而是隔了两天叫了周围部落的人围攻这件事来看，南岸诸族并不是傻瓜，至少他们的族长们不是傻瓜，懂得审时度势。
不一会儿就见三千多人如过境蝗虫般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压了过来。狩猎队本能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纷纷端起弓箭，叫道：“不准过来，退后不然我们就杀了你们。”
话虽这么说，霍农心里却举棋不定，一是对方以众欺寡，欺人太甚，他们不过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罢了，不如放手一搏以解心头之恨，二是他们杀了这些人难保他们碰到常慧慧等人不会疯狂报复，就如那些报复性极强的野狼一样。最终，他低声告诫猎手们：“大家不要冲动，别真的射死了人，不然我们的族人会遭到报复。”
猎手们心中一凛，面对大火、大水和野兽，他们也算是几经生死，此时为了族人已经准备赴死了，但是对方却不给他们在世上多活一秒钟的机会，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整个狩猎队弥漫着悲怆的气息，南岸诸族却不理会这些，继续缩小包围圈，狩猎队持续后退。看着滚滚的河水，霍农大叫出声：“你们就不怕天神的报复吗？”。
“你们部落被大火灭族，连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也没有留下，你们才是遭天神报复的种族你们为什么要把厄运带到我们的森林里来？”一字眉女酋长提声喝问。
霍农哑口无言，他本不善于撒谎，但是厄运一说却激怒了他：“我们没有把厄运带到你们的森林里”其他猎手们连大气也不敢喘，身后就是湍急的流水，稍有不慎就会掉到河水里淹死，他们紧紧地抱住那根树干，如抱住救命稻草，准备留这最后一丝生机。
一字眉女酋长轻蔑而高傲地看了这群男人一眼，没有女人他们迟早要灭族，她本身并不是伤天害理的人，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十分相信天命，于是就把天神的指示告知对方，让他们死个明白：“自你们来到这片森林，森林下雪的次数十个手指头不够（比出八个手指头来），也未下过雨，今天你们到了这大河边上却下了雨，这就是天神的指示，你们不属于这片森林。你们的到来给森林带来了厄运，所以你们必须离开这里”越说口气越渐严厉，其他人也相信老人的说辞，仇恨地瞪着猎手们，仿佛他们真的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这样的说辞连猎手们都相信了，天气的异常真是从他们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开始发生，只是他们忙着打猎，忙着建造山洞，没有人注意到而已。他们沮丧地放下了弓箭，费尽心机终究是逃不过天神的惩罚啊。
一字眉女酋长见他们认命，眉间一松，提着的眉角放了下来，目光里也有些无奈和悲悯，轻声说道：“既然你们是从大河来的，就从大河回去吧。我愿以红斑点狼神的名义给你们跳丧葬舞蹈。”说着，踩着年迈的步子跳起了舞蹈，嘴里飞快地念着咒语。南岸诸族寂静无声地听着看着原始祭祀歌舞。
而猎手们没想到还有人能够祝福他们死后的灵魂，纷纷露出感激的神色，脚下踩到了水里，预备跳进大河接受天神的惩罚。
一舞毕，南岸诸族围拢到大河边上，紧紧地盯着他们，他们的心里也很紧张，既不敢靠近被诅咒的人，又害怕他们在最后关头逃跑。
正在所有人紧张地握紧拳头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痛心疾首的呼叫，那声音因为长途跋涉和恐惧而声线不稳：“不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