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然看着他,那满脸戾气下的冷漠,如同一桶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身凉心更凉。陆修睿见她唇色发白,身体突然就发起抖来,也不知她一个人在外面又遭遇到啥,蓦地又心疼又气恼,终是叹了口气,向她伸出右手,语气软了下来,道,“过来”笑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执意指着那女孩儿道,“我问你,她是看护吗?”她不会再和上次那样甩手就走,她是铁了心要弄清楚,这个一脸温柔给他喂粥的女孩儿到底是谁!既然有人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又何必让她来!可她明明心情万千变化着,脸上却是平静地出奇。陆修睿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不会回答,只是眉头紧蹙,沉默着,抬眼望着她。
陆修睿的手一直伸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笑然却纹丝不动,对他此刻的态度很是生气,愠怒地回望着他。
他越是不愿说清楚,她便越是觉得现在的他只希望她跟个宠物似的,他一伸手,她就得兴奋地摇着尾巴跳进他这个主人怀里!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吭声,气氛一下变得安静得诡异。笑然身后的那些个军人,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全都自觉地低垂着脑袋默默地走了出去。病房里一下便只剩了笑然,陆修睿和那女孩儿,但却谁也没在意。这种时候就好比一个争论不断的会,大家一直都是吵得面红耳赤,突然间,谁也不说话了,场面诡异的静,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得很!
其实,笑然的心里还是想着,只要陆修睿让这女孩儿出去,再哄哄她,跟她好好交代交代这女的身份,为什么会在这儿,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人,如果人家就只是来探病的,还帮她照顾了她老公,作为人妻的她,也会考虑大局,甚至好好儿感谢她的,即便之后生气发脾气指责他多看了人家几眼,那至少也会等到只有他俩的时候!可是,现实情况是,陆修睿一直没吭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愠怒、。
笑然看着他那盛满责备的脸时,有的只是失望和生气。
“陆大哥,我怕”那女子似被两人对峙的神情惊吓住,突然颤巍巍地喊了陆修睿一声,看着笑然的表情就跟小孩儿见着穿白大褂医生似的,身子悄悄地往陆修睿那儿挪,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小臂。
这一声里,有着太多的依赖和情意,她也是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信任到某个程度时,就会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她一听就清楚了。
陆修睿未收回视线,却抬手拍拍那女孩儿的手背,面无表情地安慰她,“别怕”
“我明白了打扰你们了”笑然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神渐渐变冷,却硬是挤出个笑,那笑只有她知道是多么地苦涩。
陆修睿对那女孩儿的反应,让她胸腔中涌起如潮水般的心痛,霎时,她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她忙转身,跌跌撞撞却毫不犹豫地跑出了病房。
陆修睿神色一凛,二话不说,直接赤脚下床欲追出去。
这样的小妻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陆大哥,你刚做完手术”那女人却突然伸手拉住他。
陆修睿听着房门“砰”一声被重重地关上,心里一急,冷着脸低吼了声,“让开。”
那女孩儿看着他横眉怒目的样子,吓得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哇”一声哭了出来,“陆大哥,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嫌弃我”
陆修睿真是要疯了,到底是谁告诉她,他在这儿的!
他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压制着急躁的情绪,放低声音,道,“陈雪,你先起来。我说过很多次了,没人嫌弃过你”
正说着,之前出去的军官们全都进来了,其中一个指着门的方向道,好奇道,“首长,那才是货真价实的嫂子吧?怎么就跑了?”
陆修睿见了他们,这会儿像是找到救星似的,几步过去,将他们往陈雪那儿推,然后伸出一手去扒最后那位和他身材相当的军官的外衣,低声道,“你们在这儿照顾陈雪。”
“诶?首长,照顾就照顾,动嘴就成了,您动手干嘛啊?”那军官拽着自己的衣服有些莫名其妙。
“征用你的外套,你还敢有意见!”陆修睿瞪了他一眼。
那军官听着,脸抽了抽,有些严重地扭曲,被一个大男人月兑衣服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便齁着背,不敢再动。
陆修睿几下扒了他的衣服,自个儿开始穿,那军官见他受伤穿得费力,想帮他,他转个身,拿对着他。
由于左肩绑着绷带,一动,伤口就有些撕裂地渗出殷红的血,他痛得皱了眉,“嘶”地一声,最后穿是穿上了,扣子却没时间扣,披开着就往外跑。
“首长,您慢点儿!”
“陆大哥”陈雪一直低声哭着,见陆修睿这回真走了,猛地起身想跟出去。
“诶!姑娘,别走。”
“啊啊”屋内是陈雪发疯似的尖叫。
笑然跑出去后,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那眼泪真跟断了线珠子似的,源源不断地滚落。
外面天也黑,夜风又凉,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再跑着回市里,在疗养院跑了一圈,发现也没个地方可以呆,很多栋楼都冷冷清清的,黑得吓人,最后还是回到了门口的地方,蹲在墙角,至少这里有两战士值班守岗,她心比较安。
一个人蹲在那儿,泪也有点儿哭干,双眼被夜风一吹,就干涩地难受。
她看看身后,陆修睿根本也没追出来,鼻子一酸,想哭却已流不出泪,肚子却是饿得厉害了,“咕噜”地叫出了声儿。
“谁?出来!”其中一个战士耳尖,听到奇怪的声响,突然扬起手中的枪,做了个子弹上膛的动作,“咔咔”一声,警觉地朝她这方向大喝。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笑然吓得一声冷汗,拖着很重的鼻音乖乖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做着投降的姿势出来。
“首长夫人?”那战士利落地收起枪,有点好奇,却又毫不留情地责问她,“为什么在这儿?”
“我我”笑然心里还委屈着,气愤着呢,又被他这么一吓,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也不知她要说了假话是不是会被当场枪毙!便鼓起勇气问道,“我不说你会不会把我当坏人给一枪崩了?”
她脑子一团糟,总不能告诉他,说你们首长个王八蛋花心大萝卜,趁老婆不在就采野花,所以她生气一个人跑了出来吧?
万一人家本来不想崩了自己,结果她一说老男人的坏话,他们一生气就要崩了自己毁尸灭迹呢?
这么一胡思乱想,怎么就觉得这破疗养院也这么吓人!
“我们没有权利滥杀无辜啊!”那战士很严肃地纠正她。
“哦!”笑然的心定了定,轻声问,“那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儿成吗?”她垂着头,不敢看他们。
“就在那儿!别越过这道门!”那战士抬手指了指大门口那明显的白色警戒线,便背了枪回到岗位上。
“哦。”笑然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又饿又累,整个人感觉有些虚月兑,双腿打着颤,又继续回去蹲着。
看着远处,还是不见陆修睿的身影,她有些绝望!原来来这儿完全就是自虐来了,老男人要真想她,还会对她这态度?她气得胃都有些犯抽。
这么一通胡思乱想,眼皮就沉了,靠在墙那儿,也不知自己的血喂饱了多少只大蚊子恁是没醒。
再次醒来时,是她感觉肚子有些饿,身上也有些热,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缠绕着她,她似睡似醒间,闭着眼使劲儿挺了个身,双腿一蹬,就听“佟”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猛得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并不宽的病床上,此时阳光透着窗帘印射进来,天气正好。
她四下一瞅,发现这病房怎么那么眼熟!
再一转脸,突然就见陆修睿从地上蹭地起身,面红耳赤的干咳了两声,掩饰他的尴尬。
她有些茫然地睁着眼,一时有些无法反应,好像是她无意间把他踹下床了?又见他光着上身,绑着几大圈的绷带,伤口的地方殷红一片,她不禁心里一疼。
正紧张他的伤口,想下床问他疼不疼,蓦地又想起她昨儿不是和他闹翻了吗?她跑出去,他连追都不屑追,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和他一起躺在病床上?难道她一直在做梦?
她忙模模自己的额头,好像也不烧啊!
狠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她确信,昨天肯定不是在做梦!
“折腾得自己还不够?”陆修睿见她掐自己,忙抬手覆在她手背上,却来不及阻止她。
笑然斜着眼看向他,偷睨了眼四周,发现昨天那女的没在。
但,眼珠转了转,心说,不在又怎样,她也不能自欺欺人,当那女的没存在过吧?便还是准备下床走人!
“你要干嘛!”陆修睿见她要下床,浓眉一锁,伸出右手就挡在她身前。
“你管我干嘛!”笑然觉得既然有人照顾着他,她就是多余的,干嘛还呆在这儿碍眼?
“我老婆,我不管,谁敢管!”陆修睿被她的话堵得有些怒气,一只手拽着她的肩,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动弹,肩膀被他捏得有些生疼,她却眉头也未皱一下。
“我白笑然要么爱,要么恨!绝对不会要求来的爱,更不会要别人施舍的爱,也不会被人玩弄于鼓掌。”笑然听着他的话,莫名地就有些生气。
以前总觉得他这样的霸道,多少还是代表着他心里有她,但他明知她会误解的情况下,也不屑和自己解释,让她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那些想法其实都是错的。
“谁将你玩弄于鼓掌了!胡说八道!昨天那么多人找了你整整几圈也没个人影,你到底要任性胡为到什么时候?”陆修睿听着,怒气蹭地被挑起,拳头紧握,忽然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那桌上的瓷杯“砰”地落下碎了一地。
他只觉得和她说了那么多,为她做了那么多,最后她却只是认为他将她玩弄于鼓掌,这丫头说的话实在太绝情,这怎让人不恼火!
笑然吓了一跳,见他冲自己发火,又骂她,胸前起伏着,突然觉得委屈得要命,“哇”一声就大哭了出来,抬着手背一边抹泪,一边哭诉,“人家为你妈一句话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到了没人接也就算了,大不了自己打个车,谁知到了半道儿车还爆胎,我怕你着急,那么多陆,一路跑着过来,跑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找着你的病房,以为你睡了,还怕吵着你,谁知一进来就见你和别的女人的亲亲我我!那么好脾气地问你她是谁,你不说还给我摆脸子!你你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个首长.吗?你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全是你的错”
笑然哭得有些气呛,说得语无伦次的,却是越说越激动,跪在上床就想去捶他,朝着他的右臂“啪啪”一直打,倒是没忍心往他胸前敲,怕他伤口恶化。
陆修睿也不阻止,也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外,有些心疼,随她拍打着,见她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便突然伸手搂住她,叹了口气。
“好,老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和你解释!”他终是不忍心,一手搂着她,在她额上亲了口,“咱不哭了,好吗?”
他确实有些气过头了,不知道原来她是自己跑过来的,还跑了一个多小时的路。
派出去接她的人,没接到她倒是把陈雪给拉来了,他看到的时候也很意外,陈雪听张妈提过白笑然,那帮子战士也没见过他老婆,就错把她给当成了首长夫人。他得知笑然自己打车的时候,勃然大怒,这里是偏僻地儿,她一个小丫头又开始犯原来的错误。
于是,他差了一帮人回头去找,哪知道这帮的废物,按着他对她的描述到晚上了也没本事把人给找回来,打她电话又关机,回回都这么任性,自作主张,他能不着急上火?!加上陈雪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听张妈说他受伤了在这儿,就这么任性地跑了过来,说是说病刚好,他哪儿能放心,想打电话给张妈,她就抢了他手机,让人送她走,她是又哭又闹,最后情绪一激动,干脆还把他的手机给砸了,让他还怎么和她解释?表面儿看着她的病像是好了,但看她的表现,现在似乎从抑郁症变成躁狂症了,昨天他跑出去找她后,就印证了。
她病确实没全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会间歇性发作。
昨天,那帮子兔崽子只是失口说了句“诶,姑娘,别走啊!”便勾起了她的那些个难堪的回忆,病一下子便发作起来,吓得那帮军官忙去叫精神科医生。
“现在道歉,晚了!”笑然吸了吸鼻子,一把推开他,作势下床,“去找你的亲亲我我吧!”
她不能每回一吵架,他说几句好话就被驯服了,那她也好太打发了!再说,她昨天真的就有点对他心如止水了!
陆修睿也知道她没这么好哄,便又拉住她,直言道,“什么亲亲我我,那是陈雪!她现在在精神病房里!”
虽说陈雪病发作他也有责任,但他不否认自己的自私,她这个时候发病,他反而舒了口气。
“陈雪?”笑然再一次听到这名字,惊讶极了,她记得上一次在医院见到过她的侧面,没具体留意,“她怎么来这儿了?”她不该在养病吗?谁带她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自己来的,在机场的时候看到有人给你给接机,就冒认了你,派去的人不认识你,就给她拉过来了。”陆修睿见笑然果然冷静下来,便搂着她坐到床上,突然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相信我?”
出过知会。笑然一愣,抬眼看向他,反问道,“为什么我给你机会解释,你却什么都不说?我问了你两遍!”zVXC。
想了想,将信将疑的,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忽然想起什么便有些吃味地问道,“那她给你喂粥的时候怎么看着那么正常?”
“那会儿没发病。”陆修睿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突然觉得好笑,“其实我也不想喝,怕她发病,就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但是那粥味道实在怪异,我一直没咽下去,正好被你撞见了,当着她的面儿,怕吐出来刺激她。老婆,你说我冤不冤?”
“冤个屁!活该!”笑然破涕为笑,见他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忙别过脸。
陆修睿捂着胸口,凑到她耳边,突然轻声道,“老婆,疼!”
“啊?是不是伤口疼?”笑然听了心中一紧,忙回头去看他的伤口,“我去叫医生。”
“不用,你能治!”陆修睿却是拉住她,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将她的手移到自己心脏的地方,笑得一脸邪魅,“老婆,这儿疼!模模。”
笑然看了脸上顿时染上红晕,娇羞地笑着垂着眼,“别闹,你还受着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