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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惨叫,罗烈的身体被撞了出去,罗烈口中鲜血喷出,虎目圆睁,看到将自己撞出来的却是方兴,方兴早存死志,刚才战斗的时候不顾自己性命战斗,却是距离这边战团最近的,看到罗烈击倒对方主将,却站在原地不动,方兴拼死冲来,路上身上就挨了四五刀。
将罗烈撞开之后,霸图亲兵乱刀落下,方兴只叫出半声就被砍得不成人形当场死亡,罗烈的身体被冲来的江裂虎抱住,江裂虎大叫:“小七哥?你如何了?”
罗烈勉强开口道:“打不下去了,让兄弟们进山逃吧,死在这里没意义了。”说完罗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江裂虎以为罗烈身亡了,目眦欲裂,就想上前拼命,这时肩头一只手搭了上来,扣住了江裂虎的肩头,江裂虎大怒回头,却看到孙牛站在那里,孙牛被霸图一盾拍飞,平时苦练的功夫毕竟没有百练,只是闭了一下气,不一会就醒了过来,正看到方兴将罗烈救出自己死在刀下,听见了罗烈的吩咐,就上前扣住江裂虎。
将手搭在罗烈胸前,心脏还在跳动,孙牛说道:“小七还活着,听他的,我们撤了。”然后孙牛大喊:“兄弟们都往山里走,分头走,不要和胡人缠斗了,走一个是一个。”
江裂虎惊喜交加,罗烈未死?江裂虎一把将罗烈抱起,背在身后,孙牛一马当先,江裂虎紧随其后,白麻子几人和摆月兑胡人纠缠,带着人跟随孙牛他们往山道边的树林中钻,汉军士兵抛下鲜卑人,纷纷钻进两边林中,除了受伤在地走不掉的,其余能动的都趁鲜卑主将霸图倒地这一刻的混乱冲入林中逃遁。
除了十几名落在后面的被胡人杀死,逃入林中的汉军士兵已经不到百人,鲜卑人都向自己主将霸图那边望去,不知道是该追杀还是停下来,一时间的犹豫汉军就消失在了林中。
霸图身边围满了亲兵,一名亲兵慢慢的将霸图上身抱起,霸图满脸是血,护住脸颊的头盔都被打变了形,颧骨处凹下去一大块,显得脸面怪异,罗烈这一拳好不凶猛,要是再高一寸,击中霸图太阳穴,那么霸图根本保不住性命,霸图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毕竟也是武道登堂入室的高手,只不过不适应罗烈的打法,被冲近了身挨了这一拳。
亲兵从腰间解下水囊,轻轻的倒出一点水在霸图口中,霸图嘴唇蠕动几下,慢慢将口中水吞了,那亲兵大喜:“将军还活着,将军没死。”
所有鲜卑士兵都兴奋起来,在这个山口被几百汉军杀死这么多人,要是主将都死了,那对士气的打击是无比强大的,现在霸图没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霸图还在昏迷,军中巫师马上被从山下请来,给霸图治疗,鲜卑人就在原地扎营,没有继续前进,他们要等霸图的命令。
罗烈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拳迟滞了鲜卑军南下的步伐,他也在昏迷中,江裂虎等人轮流背着他,不敢南逃,一路在山中向东逃跑,他们这一队只剩了江裂虎、孙牛、白麻子、刘大山,还有两人是二十人精锐中的,一人叫张巨,一人叫汪胜,二十人刨掉江裂虎等人,就只剩了他们两个,张巨是白麻子手下黎阳兵,而汪胜则是原邺城汉军营士兵,随流民逃至卫县,加入了罗烈他们,身材不高但杀气十足,当年跟随冉闵在北面没有少杀胡人。
他们身上没有不带伤的,因不知道鲜卑人并没有追上来,孙牛带着五人拼命的在山中奔行,一直往东走出三十余里,江裂虎突然大叫:“牛哥,别跑了,小七哥怕不行了。”
孙牛心里一突,停了下来,跑到罗烈身边,江裂虎将罗烈平放地上,将罗烈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罗烈胸口的伤处十分严重,霸图这一刀虽然是刺在肩头,但刀身太宽,伤了罗烈右胸肺部,罗烈身上的伤也是处处,加上这颠簸奔逃,罗烈的气息微弱了下去。
孙牛大急,说道:“裂虎,你给小七按住伤口,我去找药,马上回来,麻子,还能动吗?”
白麻子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正坐在一棵树下喘息,眼中担忧的看着罗烈,听到孙牛问话,白麻子一挺胸,没想到扯到伤处,倒吸一口冷气,本来雄壮的话变成了猫叫:“怎么不能动,咝,好疼,牛哥,什么事?”
孙牛头也不回的冲进林中,甩了一句:“你去找水,多弄点过来。”
白麻子手撑大树站起身,解下腰间的水囊摇了摇,戳了下脚下的刘大山:“你的水囊也拿来,疤脸、死狗,你们的也拿来。”疤脸是张巨的外号,他脸上有两道巨大的刀疤,是和胡人交战时被胡人长矛戳在脸上留下的,死狗是汪胜,因为姓汪,军中兄弟就说他上辈子是狗,于是就叫他死狗。
刘大山、张巨和汪胜的伤势都比白麻子重,孙牛派人也是考虑过的,三人也不啰嗦,解下水囊递给白麻子,白麻子顺着山往山脚走去,白麻子也是有经验的,知道水源要到山沟中寻。
天色渐黑,孙牛在月光下小心的将嚼烂的草药糊在罗烈伤处,这已经是第二次换药了,第一次主要是止血,这一次则是用能够消炎生肌的草药,罗烈的脸色苍白,孙牛将药仔细涂在伤处,抬起头看到了江裂虎担心的神色。
“过来,你的伤也要处理下,不然烂了手都保不住。”孙牛将江裂虎拉过来涂药,然后又给白麻子几人上药,接着道:“小七伤势太重,我们要赶紧出山去,要找真正的医师才能保住小七的命,今天先好好休息,小七今夜不能动,不然伤势不能稳定就山都出不去了,明日小七伤势稳定了我们再走。”
孙牛反手从地上拿起一条还在挣扎的獐子,因为怕追兵不敢生火,孙牛直接将这个他活捉的獐子咽喉割开,将鲜血灌入罗烈嘴里,罗烈喝了几口鲜血咳了起来,孙牛将獐子伤口凑到嘴边,不一会獐子就停止了挣扎,孙牛模出小刀将獐子肉割下,丢给江裂虎他们,几人就在月色下生吃獐子肉,今日是满月,月色清辉洒向山林,仿佛给林地披上一层银色的衣服,虫鸣响起,夜如流水。
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长安,古都夜色如幕,城中却是一片热闹,城东马兰街更是灯火通明,此时长安是氐族之长符健所有,符健在石勒入河北建后赵时和羌族西突厥等部族南下,占据关中之地,据长安观中原乱局,可以说也是有了一方称霸的强势。
关中为自古强国雄起之地,符健能够站下关中,也是有了很深的眼光,但自古据关中得巴蜀才为得天下之基础,符健虽占关中肥沃之地,却还没有占据巴蜀,此时巴蜀在东晋手中,东晋南方世家姚氏出身的汉中太守姚错经营汉中,和掌握荆州的同为南方世家出身的祖盛遥相呼应,将符健制约在关中不得出头。
这祖盛说来其祖父极为有名,为东晋北伐先锋,曾任晋三公之司马一职,领征北大将军祖狄,祖狄率大军北伐,一直打到了黄河南岸,将河南青州等地都收复,奈何当时的司马皇室怕祖狄得势难治威胁皇权,于是断其军粮,以圣旨逼迫祖狄回师,祖狄无奈南归,回到南边就被夺军罢官,所占土地又被胡人夺取。
祖盛就是祖狄之孙,祖家是随司马氏南迁的旧臣,在东晋都城建康买地经营上百年,为建康世族,祖盛颇有祖狄之风,对于北伐也是念念不忘,在荆襄整顿武备,手中有精卒两万,水军一万,是东晋连接巴蜀汉中的强势人物。
符健虽得关中,却不得出潼关,虽自封秦王,但不能窥视中原却是符健最大的不满,长安城此时是一个杂居的城市,人口达到五十万以上,在当时也是雄城之一,符健不像石勒父子,对汉人视之为猪狗,随时残杀,但是也好不到那里去,能够在长安居住的全部是氐族、羌族、匈奴族的贵族,部民,汉民是不得在长安居住的,除非是跟随主人的奴隶。
马兰街本来不是这个名,是名马栏,本是马市,后来马市在城内臭气熏天,符健就令马市迁出长安城,马栏街就修起了酒楼妓院,成为长安最热闹的所在,名字也就改为了马兰街。
街东头靠近东城墙的一座三层大酒楼江南楼三楼上,正在有个聚会,三楼平时基本不开,只有一个巨大的宴客厅,非达官显贵不能在三楼宴客,江南楼名字一看就是汉族特点,酒楼的管事就是汉人,名柳东河,是符健兄弟东海王符雄府中汉奴,因会经营书写,经商手段一流,就在符雄指派下开了这个酒楼,生意天天爆满,厨师是柳东河从符雄手中汉奴中挑选。
所做酒菜闻名长安,是马兰街最早开业的酒楼,此后不少长安胡人显贵都跟风开了酒楼,但生意就是比不上江南楼,这时三楼宴客厅中儿臂一般的牛油烛点了不下百只,一层楼都照得通明,左右两边从门口一直摆到了抵墙处全是矮几,上面摆满了酒菜,不下五十人的胡人装束青年正在吃喝饮酒。
中间六名身穿白衣的汉人舞娘正在舞蹈,跳的却是氐族舞蹈,门边几个乐师操胡琴、羯鼓伴奏,席间胡人在这不冷不热的春季身上穿的却是皮衣,最大的年轻人不过二十,皮衣样式和皮甲相似,腰间全部挂有腰刀,吃东西不用筷,割肉用解腕小刀,其余的菜就是用手抓,吃的汁水淋漓满嘴油腻。
这些青年一看就是胡人显贵之后,身上配有金珠饰物,身上的腰刀也是装饰华贵,坐在最上首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满脸稚气的少年,在席间也不说话,看着场下舞娘跳舞,一边吃菜一边喝酒。
这少年头带一个黄金抹额,一根野鸡翎五彩斑斓插在脑后,脸虽稚女敕身量却长大,脸方浓眉,年虽少却威势十足,一人据案大嚼,背后站了两个魁梧彪悍身穿双层牛皮嵌甲侍卫,手骨粗大,眼神如冷电一般,和他们对视一眼都会觉得一股凉意,站在少年身后如松如岳,明显是军中高手,是保护这少年的。
一名红衣汉女娇弱纤细,在满厅粗豪胡人中向一朵兰花一般,这汉女不时拿手中布巾帮那少年擦去手上口边油渍,坐在这少年左手边的一个青年,看上去比上首这少年大几岁,此时吃热了解开了皮甲,露出精壮的胸膛,拿起面前的酒碗一口喝干,说道:“小王爷,这酒吃得不痛快,那图奴怎么如此残暴,符开不过是让道慢了半分,那图奴就让武士将他双脚砍了,在家里哀叫了三日才死,符开父亲找了东海王几次了,你说族主是什么打算?难道我们北氐族要看着他们黑氐的脸色在这长安生活?”
那图奴是秦王之子苻生的氐族名字,这苻生已经被定为符健秦王继承人,年纪只有十四岁,但却是凶狠残暴,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秦王符健原是黑氐族之主,东海王符雄是其弟,掌氐族六部最大一族北氐族,氐族中其实也分为很多势力,胡人的权势其实就是来源于其身后的部族,虽然符健封支持自己拿下长安做了秦王的北氐之主符雄为东海王,但下面的所有部族不可能是一条心。
氐族和羌族还有匈奴平时都会因为马场良马财物斗得不亦乐乎,自己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座的青年就全是北氐族权贵之子,是符雄这一系的将领之后,被斩去双腿死去的符开就是北氐族一个千骑长之子,是符雄的心月复,他的儿子符开不过是挡住了苻生的路没有避开,就被苻生砍腿残杀,符开的父亲征战半生,生了七个女儿才有符开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痛不欲生,这几天天天去东海王府闹,最后扬言要带兵和符健拼了。
说话的这雄壮青年是符雄麾下左护督将车越之子车雄,上首的少年听了车雄这样说,自己扯过红衣少女手中布擦了嘴,刚要开口说话,门口突然涌进几条汉子,身上也是穿了和他身后护卫一样的皮甲,人人都栓了一条铜腰带,一进门就将门口的乐师全部踢开,脚下毫不留情,踢得骨折之声不绝,乐师惨叫连连,滚倒一地。
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金色袍服的少年,年岁不大,面目生的英俊,但是眉宇间的残暴却仿佛扑面而来一般,虽然带着笑却是令人只有心惊肉跳之感,一进门这少年就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一开口就是嘲讽。
“苻坚,我听见有人对我处置符开不满啊?让他出来给我苻生看看,我今日就要将他的腿砍了,还要把舌头也割了,这种不敬王权的人还是杀了好,你说是不是?我的堂弟,东海王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