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大惊,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太子战死?皇上的皇子可还有人存活?”
信使回到:“属下正要离开阳信时,有消息传来,太子、武兴王、皇子冉操都在突围中战死,到达平昌的只有彭城王冉明和皇女冉静,平昌周平封锁消息,不过我们在平昌的探子将这消息传出,胡人慕容评大军至滋县,慕容恪大军至临子县屯兵不动,兵力两路合计十万,周平出兵一万至紫山县守御,二军主让我将李铁蛋都尉的信和周信总管的信一起带来,让两位军主决断。”
说完信使呈上两个颜sè不同的木筒,罗勇将黑sè木筒交给罗烈,自己拿起红sè木筒打开,直接交给王猛观看,罗勇不识字。
罗烈打开周信的信件,也是头疼,汉隶对于罗烈来说也是很难懂,虽然在滨海罗烈跟着皇甫诚很是学习了一番,不过看起来还是比较吃力,罗烈草草看完,也将信交给王猛。
罗烈说道:“景略,你来念下信件,让大家都知道局势。”
王猛会意的点点头,要知道在座的武将几乎没有识字的,也需要王猛翻译一下。
王猛念信的声音在厅中回dàng,两封信都不长,很快就念完了,第一封是李铁蛋送来的消息,只是说了平昌的兵力调动和他的猜测。
周信的信件就要说得比较详细,分析了平昌所做的情形,最后建议乞活军这边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王猛将信念完,看向坐在上首的罗烈和罗勇,罗勇对罗烈点点头,示意罗烈来说话。这也是确定领导权的方式。
罗烈当仁不让,抬头说道:“大家都知道了事情始末了,现在平昌虽然在紫山扼守住要道,但兵力相差太大,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乞活军在这事上应作何反应?”
良久下面没有人说话,大家脸sè都很凝重,胡兵大兵压境,平昌现在说死不过是两万兵力。就算加上乞活军全部兵力一万多,也不是胡人十万兵力的对手,不久前的平昌大胜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就如同水过沙滩一般。被冲得毫无痕迹了。
罗烈的目光在下面众人的脸上来回扫视,文官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武将在刚开始的时候脸sè难看,很快就人人一脸坚决,那是下定了死战的决心。无他,无非一战而已。
见众人都不说话,罗烈却看到王猛嘴角有笑容,不由一愣。罗烈说道:“景略,看来你是xiōng有成竹啊?不如说出来大家参详。”
王猛在座位上一躬身。也不站起,说道:“军主。其实这事不见得是坏事,周总管不是在信中说了吗?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
罗烈大感兴趣,觉得王猛不可能只有这个解释,问道:“那此话怎解?景略就说出来吧,免得大家心慌。”
王猛环视众人,发现所有人除了张逸在王猛说静观其变的时候lù出如有所思的表情,其余人都是一片茫然,心中有数了,看着张逸王猛暗自点头,和自己争得最凶的就是张逸,看来也不是无能之辈啊。
王猛lù出笑容,侃侃说道:“阳信周总管说得很对,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平昌为何接到了彭城王要封锁消息?无非就是不希望我们和他们争夺彭城王罢了,周平十余年征战,皇上所有的子嗣不过四子,太子、武兴王和皇子冉操突围战死,先皇之子只剩了彭城王一人,周平是有了野心了,想要控制冉明,自然就能够使先皇留下的势力听令,这种做法无非是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现在这样做却是看不清形势,枉做小人而已。”
罗烈:“哦!此话怎么讲?”
王猛负手出列,在大厅正中满脸自信的开口说道:“大魏国土,十不存二,河北之地只有平昌、阳信、滨海一线之地,河南到有三州六郡,棣州、齐州、济州,兵力总合不下七万,加上我们和平昌的三万多兵力,胡人要吃下这么大地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济州张逊本为大魏大将,兵力也是三州最多,上个月张逊就出兵三万,攻下平原县,威胁胡人战局的德州,为此胡人也是头疼,但因为围攻邺城,胡人只是死守德州了事,所以在临子和滋县的慕容评和慕容恪绝对不会不管德州倾力进攻平昌,此其一也。”
“正是此理,景略接着说。”罗烈双目放光,王猛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如此年纪,只有少量信息,就能够将整个战局分析出来,说是国士也不以为过。
“所以胡人的十万大军必然分兵,要抵御张逊的大军,至少需要胡人一半左右的兵力,这样平昌所面对的胡军不过是五万,胡人在中原劫掠颇丰,很多兵卒都没有了战心,再过两个月冬季就来了,胡人骑兵作战时间已经长达七个月,士气已经很低,战力不高,我想胡人现在并不会来攻,无非是做出一副要战的样子,威逼而已。”
“而三州绝对不会因为周平得了一个彭城王就俯首听令,而胡人也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平昌,我们就有难得的喘息之机,周平得了彭城王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三州要防他,胡人不会放过他,可谓拿了一个烫手山芋,我们正好可以静观,发展自己实力,只需加强阳信的防备即可。”
王猛说完一躬身:“这也是周总管所说的意思。”
罗烈点头笑道:“景略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好,就按景略所说的办,我们按兵不动…”
“不行,皇上只余下了彭城王一个子嗣,岂能落在周平这匹夫手中。”罗勇突然大喝,打断了罗烈的说话……
罗烈一惊,一转头看见了大哥满脸怒容,看向王猛的目光也是不善,罗烈顿时头疼起来。他知道大哥和其他的乞活军将领都是一样,对于冉魏的感情很深,绝不会坐视冉明被周平控制。
罗烈不动声sè的一扫,果然看到军中将领皆是赞同的神情,罗烈无奈,转身对罗勇说道:“大哥,既然你如此说了,我就立刻动身去阳信。看有没有机会将彭城王救出,你看这样可好?”
罗勇沉吟了一下,对罗烈的话很是满意,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阳信。大哥的武艺不如你,但也是不惧任何人,也能帮上忙。”
罗烈摇头道:“不行,顾县正是关键时候,大哥一走何人能够镇住局面?就我去好了。大哥放心,我必定尽心,早日救出彭城王。”
罗烈知道大哥的担心,是怕自己不尽力营救冉明。刚才罗勇提出要去阳信罗烈就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听罗烈一说,罗勇点点头端坐不动了。罗烈对王猛一笑:“景略大才,可要多多费心。将顾县稳住,才能够支持滨海、阳信,我走之后大哥仍然为顾县之主,景略可通过陆氏联系晋国,减轻周围的敌视。”
王猛恭恭敬敬的对罗烈一躬身,这是正式承认了罗烈的领导权:“景略敢不用命,请军主放心。”
罗烈环顾众人,正容说道:“我们几乎都是出身大魏,军主什么的说起来跟山匪差不多,今日起,阳信、无棣、顾县、滨海四县合为一州,滨海为州府,暂名为炎州,我领炎州刺史一职,顾县设郡府,大哥为顾县太守,阳信设郡府,二哥为阳信太守,另设三军,滨海为乞活军,以示不忘大魏,我为乞活军主将,顾县大哥手下四千军为冠勇军,大哥为主将,阳信五千兵力为雄武军,二哥为主将,都尉领三校,一千二百兵,可设军号,整军备战,王猛为顾县主薄,兼冠勇军司马,张逸为顾县司农,郡卫尉,组织百姓修建堡寨,开垦荒地,一任军将官员自委,大哥每月向我报备即可。”
罗烈一开始下令,所有人包括罗勇都站起身听令,罗烈说完之后,厅中文武一齐躬身:“遵命!”
罗烈当晚就离开了顾县,奔阳信而去,如何将冉明弄到滨海,说实话罗烈没有计划,更没有把握,对于周平来说,冉明现在是奇货可居,必然严密保护,只有真正认识到冉明没有大用处,才会给罗烈机会,罗烈现在只是想先加强情报工作,谋定而后动。
临子县,城外大营,高高的旗杆上“恪”字大旗垂头丧气的低垂,一如营中的气氛,慕容恪的大军一个功劳都没有抢到,太子冉智突围时死战,宁死不降,被慕容评乱箭射死,慕容霸在东面截下冉操的突围队伍,乱军之中冉操所乘马车翻覆,冉操头部被车辕压住,当场身亡。
慕容评的一万骑兵追上了往西面突围的武兴王队伍,本来武兴王已经在左右武士的保护下甩开了骑兵,进到了山中,却不想走错路,进了一个死路,没奈何回头的时候正遇到散开搜寻的一个千人队,武兴王死于乱军之中。
结果慕容恪只不过是分兵拿下了已经是一片断垣残壁的邺城,大功被慕容评和慕容霸分走,慕容恪的部队因此士气不高。
三个皇子的尸身已经被找到,收殓好了之后运往龙城,准备和冉闵安葬在一处,报捷的信使已经上路,相信很快燕王的赏赐就会下来。
慕容恪坐在帐中饮酒,下面做了两个战将,一个是被罗烈刺了一枪的霸图,此时霸图伤势已经痊愈,坐在慕容恪左手边。
慕容恪右手边的一人却是汉家衣冠,腰间配了一口长剑,三缕长须垂至xiōng前,相貌清奇,喝酒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霸图,士兵士气如何?”慕容恪放下酒樽,明知故问。
霸图翻翻眼睛,没好气的说道:“将军何必明知故问?现在兵卒都觉得没有功劳,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士气低落。”
慕容恪一双丹凤眼望向那汉家衣冠之人,问道:“郑先生,你有何看法?”
慕容恪口中的郑先生叫郑典,本是登州人氏,郑家为登州大姓,郑典自幼喜好兵法,读兵书,长成之后好游,随家里船队到了幽州,五年前为慕容恪看中其才学,征辟之,一直在慕容恪身边为幕僚,言必有中,慕容恪十分倚重。
郑典慢慢喝干手中的酒,轻轻扶了扶xiōng前长髯,说道:“将军心中早有定计,何必问我呢?将军之才比我强,如此安排最好。”
慕容恪哈哈大笑,指着郑典说道:“还是先生知我。”
霸图莫名其妙:“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慕容恪瞄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霸图,手指点点霸图:“你打仗不错,不过很多东西却是不愿多想,郑先生,你就跟他说说,免得这家伙睡不着觉。”
慕容恪也是存了考校之意,要看郑典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郑典微笑点头,对霸图说道:“将军南下以来立功无数,擒冉闵,破邺城,攻下两州五郡,兵锋到处所向披靡,功劳已经够大了,所以追杀突围的冉魏皇子,将军是故意不去立功,就将这些功劳让给慕容评将军和慕容霸将军,是韬光隐晦之策。”
霸图抓抓头,疑huò的说道:“什么韬什么光?有功劳不去争,这不是我鲜卑的作风啊?”
郑典道:“其实就是故意不立功,此时邺城已破,大王所图的是整个天下,估计要将王都迁移到邺城,将军让功之举其实是为了保存实力,现在冉魏虽大部分落入我们手中,但剩下的都不好打,全是硬仗,张逊兵力众多,手下也是常年和我们战斗的士兵,将军此时示弱,军中士兵士气不高,正好可以避过和张逊对阵,这是保存实力之举,何况我军一月至今都在作战,前面一直胜利,士兵能够支持,平昌一战就暴lù了我们士兵已经疲惫,今年之内要想继续作战,士气已经不可为了,西秦在西边出兵,突厥等部军心已经不稳,只是我大燕兵力很难再往南打,这一战其实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消化战果了,将军,不知我所说可对?”
郑典说道最后眼望慕容恪,微笑举杯,慕容恪轻轻拍手,笑道:“郑先生真是心思通透,将我所想猜了个全,却是如此,现在实在不宜再进兵了,冉魏皇室几乎一扫而空,剩下的魏军必然死战,这种战事我就不去抢了,可笑慕容霸和慕容评还以为功劳大过了我,前天见面慕容霸还得意洋洋,真真可笑。”
霸图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对慕容恪真心拜服,端酒邀饮,喝完一杯却斜眼看看郑典,肚里暗道:“这南蛮子,肚子里弯弯好多。”
慕容恪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功高震主,燕胡南下和冉魏决战,本是畏惧冉魏发展起来的不得已之战,战前谁都没有想到居然能够有如此战果,几乎将河北全境都打下,自己的兵力已经是全国第三大势力,再立功,你让燕王怎么封赏?
慕容恪笑眯眯的饮酒,对士兵的士气毫不担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轻轻说道:“这一战就在这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