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格走出酒吧的时候,飘落的小雨还没有停,下的时间长了,城市里的一切事物像是都隐在水雾里,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实。
把程飞黎刚才问酒吧要来给她的雨伞放在门口的篮子里,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才大步向远处的停车场走过去。
路边的雨雾里,站着两个撑着伞的人。
一个挺拔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面向她的方向,笔直地站在那里。
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面目,苏辛格却觉得那个人的站姿很是熟悉,另外一个撑着红色的漂亮花伞,即便看不清也看得出来肯定是女人,苏辛格眼神略扫而过,她并不想去看清这是否是自己认识的人,提了提手中的包包,踩着湿滑的石头路面,朝着停车的方向移动。
一路向前,苏辛格垂着头只顾看自己脚尖儿,低垂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带着水珠的黑色皮鞋,她木然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心思去计较,便很自觉地微微往左迈了一步,谁知,面前的黑色皮鞋也往左一步;
再往右一步,黑色皮鞋也往右一步;
很明显,来人故意拦住她的去路;苏辛格不得不抬起头来,满眼是火的目光顺着黑色皮鞋以飞快的速度直往拦路人的脸上移动。
斥责的声音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对面这张意外出现的面孔惊得堵在了喉间。
“呵,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了?你也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这下着雨呢怎么伞都不拿?大冬天儿的别看雨不大也冷着呢,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亦南辰笑嘻嘻地瞧了瞧微张红唇傻傻看着他的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自己头顶上的雨伞移到苏辛格头上,再扯着自己的衣袖轻轻帮她拂掉发丝儿上的细小水珠,才拽过她垂在身侧的一只小手放在嘴巴哈着热气
“瞧瞧,这手凉得,像冰块似的,赶紧地,放我兜儿里暖和暖和吧。”
苏辛格已经基本讲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讲什么?
看着男人给她暖手的认真表情,苏辛格想起来在十分钟前,一个男人也是以这样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说他爱过,并且是,很爱很爱。
她问:“为什么不继续爱?”他说:“已经错过了,没了那个资格。”
她问:“你后悔自己错过么?”他说:“不后悔。”因为他现在找到了另一段爱。
她问:“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说;“因为怀念某些曾经错过的人。”
等到一只带着暖意的指尖抚上脸庞,苏辛格才知道自己已经满脸泪水,她听见对面的男人说
“别哭,你哭得真丑,像小花猫一样。”
苏辛格很想大声反驳我才不是小花猫,看到男人溢满笑意的棕色眼睛,她惊觉自己上了当,连忙扭开头,旁边刚才看见的那个撑着红伞的女人走过来
“哟,亦大哥,敢情你在这站了一个晚上,就为了演上这么浪漫一出啊,看来传闻不假,如今能把你这混世魔王收服的,也只有苏小姐了,苏小姐,你就舍生取义为了这众多姐妹牺牲牺牲自个儿吧,省得他再出来祸害别人。”
杨霄霄站在苏辛格的侧面,毫不掩饰的眼光颇有些赞赏地打量着她,这个女人确实长得很漂亮,与曾经的宁错错虽然风格略有不同,但却并不相上下。
长发微编轻挽,略施薄妆,玫红色的风衣刚刚及膝,一条亮色腰带在腰侧简单系了只漂亮的蝴蝶结,更显腰肢纤细轻软,黑色的紧身袜外面是一双时尚的黑色皮短靴,两条腿笔直修长,腿型很是漂亮。
杨霄霄并不是第一次见苏辛格,可是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流泪时被人撞见的羞窘之色溢上脸颊,她确实也惊艳了一把。
更因为
这个漂亮女人是从宁错错去世后,这么多年来唯一能靠近程飞黎身边而且与他长达两个小时触膝交谈对象。
心里微微泛酸,在她与飞黎冷战之际,有漂亮女人接近飞黎让她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在接到来自某人的电话之后,她才顾不上家人的反对,挺着已经七个月的肚子,来到这里。
当看见自家男人对着另一个漂亮女人笑得那么温柔真诚的时候,说不想上去揍人,那是假的,可是身边的男人拖住了她
他说
“那是我老婆,放心吧,不会有事,不是让你来抓奸,只是知道最近你和黎子有些不愉快,给你们一个和好的机会,小妹,看在你叫我一声哥哥的份儿上,哥哥真心告诉你一句,有时候,不要把男人逼得太紧。”
于是
他们远远地坐着,远远地看着,直到看见他们微笑着道别……
苏辛格回过头,同样打量着眼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心思飘浮得连亦南辰已经把她搂进怀里也不自知。
看到女人朝自己笑得友好的眼神,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本来挺失意的心里突然间就释然了。
她想,
她明白了。
她想,
她解月兑了。
岁月如同出神入化的神偷,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不能放的爱恋悲愁,所有再美再长久的相遇,在经岁月神偷谁也无法阻挡的双手微微一拂,也一样会结束。
这就是百转千回的命运,哪怕我们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悲痛,也不得不含泪向它屈服。
原来
生活从来都不缺乏色彩,只是,她一直被那种不愿忘怀的执念蒙敝了双眼,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画地为牢,一遍一遍给自己的生活套上不原解月兑的枷锁。
看着眼前女人靓丽红润的脸庞,看着她厚厚衣服也掩不住的高耸月复部,苏辛格笑了。
她说
“杨小姐,你要找的人在里面,他是个好男人,希望你们一家人过得幸福,有空到莱英阁喝茶,再见。”
说完,看着杨霄霄意外的表情,笑笑,转身。
转身才知,自己的腰肢已经被某人不知不觉禁锢在他的铁臂之中。
“放开我。”
亦南辰听了她半嗲半娇的怒哧,不仅没放开,反而把她揽得更紧一点儿,笑着说
“表现真好,老婆,为夫要怎么奖励你呢?”
杨霄霄为苏辛格的话不明所以,但深知所有事情的亦南辰又如何会不知道?
从她在军区大院儿掉头跑掉,他就得到消息,然后刚好在路上堵住她的车,没想最后还是让她跑了,不过没关系,他亦南辰在南都想要找辆车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于是,
在她还在郑丹家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她的踪迹。
只是,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跟着。
直到,看见她慌里慌张地跟着黎子走进那间酒吧。
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万一……
他不敢想接会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于是,他打电话叫来了霄霄。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不能让这他们两个走到一起。
事实上
当他看见他们两人只是隔着桌子像两个很相熟的朋友一样聊天时,当他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渐渐清晰的疏离氛围时,他停下了脚步。
结局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她并没有像他刚开始想像中的一见着黎子就会哭哭啼啼,然后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她就是宁错错,那个到死都爱着他的宁错错。
从知晓错错回来以后,他无时不在防备,防备着这两人会旧情复燃,他连爱情的渣儿都捞不到,可那会儿,远远地,他瞧见黎子脸上的落寞与苏辛格脸上的释然,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可这女人怎么脑子一清醒就只知道叫他放开呢?
亦南辰心里很美,美得他都想飘起来,一直沉重的肩膀上像是丢掉几百斤一样轻松,心里美滋滋地说
“苏辛格,你若是条滑不溜秋的鱼,我就是那鱼翁手中的网,逃不出我的手心。”
美着美着,亦南辰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
“亦南辰,你神精病犯了么?”好不容易从他的臂弯中月兑离出去,听见身侧某人在这清冷的空气里显得阴测测的笑声,苏辛格心上一恼,火气十足地问。
“没有”。亦南辰心情正好,只顾着看女人完美的侧脸,没用心去想她话里的意思,月兑口就答。
“为什么不肯离婚?”继续往前走,苏辛格问。
“因为结婚很困难。”好不容易才结成了婚,哪有本子还没捂热又离婚的?亦南辰继续盯着伊人的粉红脸蛋儿,挺挺翘鼻,怎么就长得这么让他移不到眼呢?
“我不会承认这个婚姻关系的。”苏辛格定下脚步,坚定地说。
“没关系,我等你,等到你愿意承认那一天。”把伞往女人的头上移了移,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移到了伞的外面,头发上也沾了小小的水珠。
等?哼!
苏辛格心中冷哼,那肖雨薇要怎么办?难不成还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一把愤怒地挥开遮着自己头顶的大伞,扭头往车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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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啪啪……
坐在莱英阁办公室里的苏辛格听见背后玻璃窗上传来的声音,很是头疼,这该死的亦南辰,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