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临时隔离出来的一片高地上,看着逐渐从林子里奔窜出来的动物,大家都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尖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整个林场顿时沸腾起来。
女人的激动和兴奋,是恐怖的。常言都把一个女人比作五百只鸭子,此话一点不假。而朕的身边,现在就有三千五百只高级鸭子(七个妃嫔),还有无数普通鸭子(随行的宫女)。朕——深感头痛,却又不得不在脸上漾开愉悦的笑容,与妃同乐。有些后悔,我这是出来享受良辰美景还是来让耳朵受罪的?果然,美人恩难消啊!
最甚者,莫过于满脸大放异彩的朱莉亚,简直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她那夸张的笑闹。
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她熟练的搭箭,拉弓,瞄准——“嗖”的一声,箭矢疾驰而出,朝四处乱窜的麋鹿射去。
“好!”
伴着周围护卫们的鼓掌叫好声,一头身肥体壮的麋鹿应声倒下,却又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前行。一支箭矢深深地没入了它的脖子,尖头已经由另一边穿透而出,没入的这边,只剩箭翎的尾端在外,正随着受伤麋鹿的动作而抖动着。鲜血由伤口处缓慢的涌出,沿着长长的颈项蜿蜒而下,再在胸前皮毛上凝成血滴,一滴一滴的坠落地面。很快的,白皑皑的雪地上就留下一长串暗红色的血迹,怵目惊心。有不少妃子尖叫着不忍再看,别过脸去,或是以掌捂面,只敢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窥探。
“哈哈哈——”朱莉亚高兴得哈哈大笑,身后立即有臣子夸赞:“朱莉亚公主不愧是草原上最艳丽的一朵花,不但能歌善舞,更是擅长骑射,世人盛传公主殿下箭无虚,今日下官得见,果真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看到兵部尚书廖大人先开了口,其余陪同的官员也纷纷拍起马来。
朱莉亚笑而不语,弯弓举箭瞄准了下一个目标,又是一矢中的。这一次是黄鹿,一箭正中胸口。
“皇上哥哥!您想要什么样的猎物,尽管开口!朱莉亚一定不负圣望!”脸上,是骄傲的笑容,自豪的神情。
周围有想要在我面前炫耀的大臣之子,已是迫不及待的纷纷举箭朝那些受到惊吓四处逃窜的动物射去。
“好!”又有几只麋鹿箭下,臣子们的热情也逐渐高涨起来。我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试试自己有几分实力,便唤侍卫呈上弓箭。
沉甸甸的弓交递到手上,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也太沉了吧?
定睛靠,果然是御用的东西!黄金握柄,一种类似牛角或是什么动物的胶和筋溶制成的弓壁,看上去很结实的样子。弦嘛,看不出什么材料做的,很粗的一根,比琴弦还要粗上些许。
我讪讪的笑,不敢想象待会儿万一拉不开这玩意,是不是会被周围这群虎视眈眈的侍卫直接从山坡上丢下去喂了那群野兽,当我这个大燕国的皇帝不存在,另立新君?
真教人胆寒啊!我可不可以反悔……
**哭无泪的套上指套,接过御用的箭——连箭头也磨得比别人的裎亮尖锐,箭杆上是皇帝的特殊标志,一个弯曲折扭的小虫……好吧,我知道那是龙的图形,可是有必要奢侈到连那图形也要抹金粉么?这一箭箭射出去,我得浪费多少金粉!
有些不舍的那小虫,我小小声的问侍箭的侍卫:“朕的雕龙箭,回收么?”
他愣了一会儿才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皇上,御用的箭矢自然是要回收說閱讀,盡在
的!除非那猎物带着箭矢逃……”想想,也许是觉得这样说的话好像是在看不起我,无法给猎物重创一般,他又闭上嘴,额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呵呵*笑,也不觉得他这样说是不是折辱了我,只是听到这涂了金粉的箭矢可以回收,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搭箭,拉弓,瞄准——那是只膘肥体壮的雄鹿,头上的犄角象个帽冠,骄傲得就象是个戴了皇冠的国王。虽说它显得有些惊慌,却丝毫不减它的傲气。
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了,众人藏身在雪地里兴奋得屏住了呼吸,我只露出上半身,使出吃女乃的劲,黄金弓已经被我的拉力张到了极限。
一定,不能失手……
突然,一只有黑色斑点的幼小动物猛地从林间窜出,没头没脑地在我们眼前的空地上乱窜,惊得那只雄鹿一颤,立即撒开蹄子朝林子边缘奔去。眼看它越逃越远,虽说仍在箭矢的射程之内,可是,我没有把握可以射中运动中的野兽,特别是在我不知晓自己的腕力和准头如何的情况下。难道就这么放弃?
正暗自懊恼着,便把全部的愤怒瞪向那只小兽——猫?
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耳朵圆圆的脸,翘起的尾巴,奔跑的时候有些滑稽,还会趔趄着打滚,却又蹒跚着爬起来,呲牙咧嘴地对我们隐身的地方咆哮——只可惜吼出来的声音比真正的猫大声不了多少,甚至是有些沙哑。
我顿悟:这是某种猫科动物的幼崽!
好可爱!好想要它!想要把它捉来送给林靖宇!
这个念头一闪过,我立即转过脸吩咐侍卫,可是看到某位大臣之子已经对那只可怜的幼兽弯弓搭箭,我怒气横生,大喝一声“住手!”,吓得那位公子手一抖,箭矢已经疾射而出。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顺着箭矢射出的方向看去。
嗷唔——幼兽出悲痛的叫声,立时倒地不起,几滴猩红色的液体喷溅到了洁净的雪地上。
“啊——”我惊呼一声,满脸不忍,然后愤怒地瞪向那名不知好歹的公子,目光毒辣得恨不能在他身上也射出击个大洞来。
“皇……皇上……”该公子面如**灰,嘴唇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你该**!居然敢伤了朕看上的猎物!”我怒不择言,全然忘记如今以我的身份,随便一句话都可以决定他人的生**。
那位公子满脸绝望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全身瘫软在雪地里,半跪半坐着,浑然不觉雪地的冰冷。为他带来祸事的长弓也跌落一旁,周围的官员和侍卫们大气不敢出地呆站着,无一人敢上前为他求情。就连呱噪的妃嫔们也噤若寒蝉,不再出一点点的声音。
我冷哼一声,又转过头看那幼兽**了没有,没想到那支箭矢只是扎在它的前腿上,它正呜呜叫着伸出舌头**自己的伤口。
心蓦地一痛,我把弓箭随手交给身边的人,不顾大家的惊呼,纵身一跃,由山坡上的平台跳下,在雪地上滚了两滚,利落地起身,快步走至那只幼兽前,伸手把它抱起。
那幼小的身子一直不停地颤抖着,大概是伤口太痛,毕竟箭矢穿透了小小的前腿,失了些血,我赶紧撩起衣袍前襟裹住它,小心地避开那只受伤的爪子,为它抵御失血带来的寒意。可怜的小猫还是小豹子什么的,连咬人都忘了,只缩在我怀里瑟瑟抖,口里喵呜喵呜地呜咽着,很是悲切。我对那个贸然射伤它的男子更是愤恨了。连这么小的动物都不放过!回去把他家当官的全部贬得远远的!别说还有下一回狩猎的机会了,这一辈子他都别想进京面圣!
主意打定,我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十数名护龙卫也惊慌失措地跳了下来,把我围在中间,又是给我裹上披风又是要接手帮我看护那只幼兽,却被我挡开了。最后,他们当中的一位,武艺好一些,疗伤技术也好一些的憨厚男子,手脚麻利地替那只幼兽折断箭杆,只余了很短的一截嵌入前腿,不会因为贸然移动而碰触伤口,甚至还掏出自带的金疮药撒到伤口上,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名字?”
“回皇上!属下卫风!”男子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洪亮。
我满意的点点头。“回去领赏!”
“谢皇上!”卫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我赶紧示意他起来。再在雪地里跪来跪去的,他不冷我都觉得寒碜。
“传太医!”行至高台前,我立即朝高坡上影影绰绰的人群大声吼着,却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然后,数十支箭矢带着疾风,朝我们身后射去。
我猛地一回头——“嗷唔——”
一声巨吼差点没震破我的耳膜,也吓得我魂飞魄散,当场*掉了。
围在我身边的侍卫定了定,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有反应迅的大吼着“保护皇上!”一边抽出腰间佩剑,全身戒备着与那只庞然大物对峙。
那头红褐色间杂黑色条纹的巨兽躲开第一波箭矢的袭击,趁着第二波攻击未至,猛地纵身一跃,朝我们扑来!
——那、是、老、虎!!!
我吓得腿一软,当场跌坐在雪地里。
“护驾!”“护驾!——”
数个人影在我眼前晃动,我却只看得到那愤怒的色彩,火一般的红艳,夹杂着代表**亡的黑色条纹。
耳边是凌厉的风声,人类的惨叫,还有猛兽的怒吼,间或从头顶传来女子的尖叫,箭矢破空的声响,投掷兵器的金属撞击声,以及——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与撕裂布帛和纸张的声音不同,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的……脆裂断开的声响。象是大树被连根拔起与土壤剥离的时候出的咯吱咯吱声和沙沙声,却又什么都不象。眼前红光一片,什么东西扑头盖脸的飞到我端,脸颊,温热粘稠的液体爬满了我的眼睛,口鼻。
除了红,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腥臭的铁锈味,我什么都闻不到。
若不是我怀中那小东西在拼命挣扎,我怕,连触觉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