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喇叭唢呐响个不停,礼炮声冲天而起,鲜花满地。
如果不是暗地里汹涌着的浪花,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场让人羡慕的婚礼。
肖络冥骑着他的风雷,一脸冰霜,仿佛今日不是他大婚之日,而是参加葬礼一样,任谁看到肖络冥这模样都会马上转过脸去。
吉亦亦地。“主子?”蓝七今日的任务是一步不离地跟在主子身边,天知道压力有多大,主子的样子好像是去周府寻仇而不是迎亲的!
肖络冥坐在马上,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周文吉带着周府一干人等恭敬地站在门外迎接闲王的到来。这闲王狂傲归狂傲,不过已经答应要来迎亲了,应该不会太不给面子的。周文吉想得很美,至少在肖络冥没有到来之前,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
而肖络冥一出现,完全打碎了他一丁点儿的幻想!
人闲王殿下压根儿一点面子都没想给他!现在冷着脸悠闲自在地坐在马上望着不知哪个地方,就是没有下马稍微寒暄寒暄的意思。
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周文吉敢怒不敢言,现在他还不能惹怒了闲王!
蓝七暗中给周文吉抹了把辛酸泪,谁让你得罪了咱们主子呢!这点被冷落的觉悟还是要有的。“主子?是不是该迎花轿了?”
肖络冥勒了勒马缰,“还需要本王亲自去迎么?”
周文吉马上拱手弯腰,掩下眼中的戾气,“不敢劳烦闲王殿下,下官马上派人将小女送出来。”
婆子背着新娘坐上花轿,而跟在新娘身旁的四个陪嫁丫鬟也小心谨慎地跟在花轿旁,完全不敢看这新上任的姑爷。
周文吉到底没有等到肖络冥的第二句话,恨恨地甩着袖子坐上自己的官轿。现在他不能得罪闲王,不过他这性子,到了宫里也会惹怒皇上!
花轿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进了宫门,肖络冥下马,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肖络冥身后,一行人神色沉重,让宫中看热闹的太监宫女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是闲王殿下大婚的感觉么!感觉是一大群人来向皇帝陛下寻事的啊!
政武大殿,肖明元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焦急地望向殿门外。
“闲王殿下到——”
“好,快传!”肖明元喜不自胜,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肖络冥一身大红色喜袍,却愣是给他穿出了肃杀之气。
“恭喜闲王殿下大婚!祝殿下锦瑟和谐、早生贵子!”
一干大臣齐齐祝贺,朝着肖络冥的方向拜了下去。这可是肖明元特地让他们这么做的,为的就是给肖络冥这小子长脸!
但是原本是所有大臣都该下跪的,现在却有近十人依旧笔直地站着,脸色沉重,甚至有的还带着薄怒。
肖明元脸上露出不耐,这群人怎么就不消停些,今天是老七的大婚,难道就不能让他心中舒坦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对朕的决定表示不满?对闲王大婚你们有什么意见!”
“微臣惶恐!”几人拜倒,但脸上没有丝毫惶恐之色。
“哼!朕看你们大胆得很!”肖明元用力地一掌拍打了桌案上,顿时整个大殿寂静无声,连大声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肖明元这皇帝虽然没有太大的建树,而且很多时候有些不着调,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天子的怒火。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肖明元一怒,估计让一群人不死也月兑一层皮。
“皇上息怒,今日是闲王殿下大婚之日,不宜动气。要是耽误了吉时,那就不好了。”
肖明元冷哼一声,想到今日是老七大婚的重要日子,何必为这群人浪费了精力,“婚礼继续。”
“皇上请慢,微臣有本要奏!”
“左都御史!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没事找事!来人……”
“皇上,万万不可啊!”
“请皇上息怒!”
肖明元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很好!你们都能耐了,现在都不把朕的话放眼里了!”
“皇上明鉴!左都御史大人是有名的直臣,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御史大人这些年的行为皇上想必也看在眼里,心里有块明镜照着。今日原本是闲王殿下大婚,我等不该出面打断,但此时事关重大,臣等冒死请柬!”内阁大学士张雪如大义凛然地跪在大殿中央。
肖明元冷冷地瞥了眼留着大胡子的左都御史,就算你是直臣,也不该在老七大婚的时候耍什么幺蛾子!
但是肖明元气归气,他还没到昏庸的地步,“左都御史,今日要是没有一个说法,你就回去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左都御史已届花甲,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虽然一身正气,但抵挡不住岁月的无情,走路之时也是颤颤巍巍,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肖明元再怎么生气也说不出拖出去砍掉的话。
“启禀皇上……微臣昨夜……收到一封匿名告发信件,其内容涉及周氏一族……”左都御史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肖明元听得不耐烦,但是这件事涉及周氏,他也不能就这么忽略过去,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老臣以为周氏之女即将嫁入皇家……定是有人心怀不满才……恶意中伤……”左都御史摇了摇头,“但……随着信件而来的还有若干周氏罪证……说得有板有眼,老臣一时间也难以分辨,特……启奏皇上,请……皇上定夺……”
刘公公接过左都御史递上的信件和一干罪证呈交给肖明元。
肖明元翻阅着告密信和所谓的罪证,眉头皱得死紧,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文吉,“周爱卿,你有什么看法?是否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周氏?”
“请皇上明察秋毫,周氏效忠我朝数百年,一直兢兢业业,虽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周文吉说得慷慨激昂,眼中含着羞愤的热泪,肖明元不禁心中动容。周氏在边海虽然没落了,但几百年前帮助肖氏夺得江山功不可没。这些年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淡淡凭着手上一份有待商榷的信件就定了周氏的罪,以后怎么向天下百姓分说?
安亦笙穿着亲随的衣服躲在肖络冥身后偷偷打量着这场景,不得不感慨周文吉表演水平高超了。
“好了好了,左都御史也是为国尽忠,不过今日是闲王的大日子,这件事就先放着……”
“皇上,请您三思啊!”左丞玉无星走出来阻止道。
肖明元不耐,一个个都没完没了了么!“玉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特许闲王与周氏之女继续进行大婚之礼,这是对周大人的信任。周大人自是心中感激皇上的信任,但,皇上这么做也折辱了周大人。事情的真相还未查明,周大人心中一定恼怒,这婚事也就不尽如人意。想必周大人一定愿意堂堂正正,让所有人信服地将女儿嫁入皇家,而不是如此被人怀疑的吧。周大人少年成名,如竹一般高风亮节、刚直不阿,如今应是更甚从前了!”
玉无星的虽然赞美了周文吉,但是肖明元却是比周文吉更加高兴的,欣慰地捋了捋胡子,赞成地点了点头。
周文吉是有苦说不出,只能附和玉无星的话,“微臣也以为如此!”
“皇上,既然周大人也如此说了,不如将婚期延后,下月的十八是个好日子……”
安亦笙窃笑不已,这玉无星真是个老狐狸,三两句话就说得周文吉哑口无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等安亦笙看戏结束,身边有人拉住她的裤管,随着“诶哟”一声,安亦笙被身旁的女子拉着摔在地上。
三个女人和一个侍卫摔作一团,在如此严肃的大殿上,就是拖出去砍了也不为过。
安亦笙委屈地抬头看向肖络冥,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很无辜几个字。
安亦笙的位置是在肖络冥的身后,因为身高的缘故,安亦笙可以被肖络冥完全挡住来自前方的视线。而新娘周思捷的位置是在肖络冥的右手靠后方,也就是离安亦笙不到一尺的距离!
毫无疑问,刚才拉了她裤子一把的人正是肖络冥快要娶回家的老婆周思捷!
她是不是要庆幸自己裤子勒得够紧才没有被当众扯下来!到时候被判一个有辱圣听什么的,她找谁去诉苦啊!新娘子摔在地上,当然马上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怡歌早就在出了周府之后换了张不出众的脸皮,而刚刚那一脚就是她的杰作!拖延婚期可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除掉周氏,毁掉这桩婚约!不经意地勾去盖在“周思捷”头上的喜帕,让“周思捷”整个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浓妆艳抹,根本看不清那张脸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肖明元不悦地皱了皱眉,这妆容前人倒是很喜欢,现在富贵人家成婚都是淡妆,讲求的是自然淳朴!这模样,当是去唱大戏的么!不伦不类!连站都站不好!
“周思捷”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就和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一个样子,哪里有大家小姐的沉稳!那些关于周小姐的传言都是骗人的吧!
“哼,还跪着做什么,回去好好教教,朕的媳妇儿可没有这么不中用的!”
“周思捷”抖得更厉害了,“皇……皇上恕罪,小女不是……刚才有人绊了小女一脚……”
“绊了你一脚?”肖明元语气玩味,“在大殿之上,谁敢如此大胆!你给朕指出来,朕治他的罪!”
“周思捷”的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徘徊在身边一起摔下的丫鬟和安亦笙身上。
安亦笙背脊发凉,她真心是无辜的!
“小女……不知道是谁……”“周思捷”低下头,一脸惊惧的模样让肖明元更加不喜。
“哦——”肖明元拉长了声音,审视地盯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周思捷”,他是见过周思捷的,好像这个和印象中有很大的差距啊!当初就是看周家那丫头落落大方,很有才气,才将之许给老七。现在怎么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还一副唱戏的大花脸!弄不好还是人假扮的!
这个念头让肖明元心中一突,狠狠地看向周思捷。
“你也莫要害怕了,站起来回话。”
“谢……谢皇上。”“周思捷”扭捏着站了起来,这模样让周氏父子看得冷汗直流,当初找到这女人不是这样的,怎么到了宫里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就像是丢了魂!难道真是龙威过盛?
“思捷如今已经二十二了吧,当初急着给订下婚事,到忘记给天师合一合生辰八字。”
周文吉走上前,“皇上,小女的八字……”
“诶,爱卿不必紧张,思捷看上去很是紧张,不如就多练练,不然成了我皇家的媳妇儿,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配得上老七!”肖明元语气一冷,转向周思捷,“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天师。”
“周思捷”抖着身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皇上饶命!”
“只是让你说生辰八字,何罪之有?”肖明元笑着问道,眼中却是露出冷冽的杀气,难得有了帝王的威严。
“小女……我……奴婢……奴婢并非周氏之女周思捷,请皇上开恩!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就进了皇宫……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肖明元眼神在“周思捷”和周文吉父子俩身上转来转去,“周爱卿,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这女子竟然说不是周氏之女!她既然不是周氏之女,那又是谁!朕定下的是周思捷,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周文吉、周思敏齐齐下跪,“皇上息怒,微臣送上花轿的的确是小女周思捷!却不知……怎么会变成这人!请皇上明察!”
“刘公公,把她的脸洗干净,让周爱卿好好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刘公公应声下去用冷水洗干净跪在地上女子的妆容,一张干净的小脸露在众人面前。
见过周思捷的人并不多,但肖明元算是一个,当然看出这张与周思捷五分相似的脸不可能是周文吉的女儿。“周爱卿,你可看出这是什么人?”
“微臣惶恐!此女与小女面容有五分相似,但微臣的确不曾见过此女!定是有人想要诬陷微臣,置微臣与不忠不义之地!”周文吉冷汗涔涔,现在他宁可当时掐死了那个女儿。
“哼,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花轿里?”肖明元向跪在地上的女子问道。
“奴婢……奴婢是周府别院伺候的一个丫鬟,前日被少爷带回祖宅……因为模样生得肖似小姐,老爷和少爷……想要认奴婢为干女儿,将奴婢嫁给某位大人……今天就是奴婢出嫁的日子,可是不知……不知怎么就在这里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饶命啊!”
“皇上,莫要听这贱婢信口雌黄!微臣真的没见过这贱婢!”周文吉大惊,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让她伺候闲王一晚,第二天就会将她接走!是什么人在谋划这些,先是故意打乱大婚让皇上震怒,现在又是捅出了这一出!这分明是在针对周氏!
周氏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人,想要置周氏于万劫不复之地!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肖明元不怒反笑,“不管如何,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看来你并不重视这桩婚事!这是对皇室的大不敬!这门婚事就此作罢!来人,将周文吉父子一干人等压下!刑部尚书在哪?”
“微臣在,请皇上吩咐!”
“这件事交由你彻查,不管是周氏一门的贪污通敌案,还是李代桃僵案,一个细节都不要给朕放过!给你七天的时间,朕要一个明白!”
“微臣领旨。”
安亦笙胆战心惊地站在肖络冥身后,貌似没有她什么事了。不过这肖络冥真够淡定的,到现在竟然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变过,好像整件事情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一样!真替差点嫁给他的周小姐不值啊!
肖络冥冷冷的看着这一出闹剧,其中一半有他的功劳,而另一半……
肖络冥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周氏奴仆身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真是够胆!
“老七,没想到周氏如此不识抬举!真是委屈你了!”肖明元一脸懊悔,早知道就不强逼着老七娶那劳什子的周思捷了!现在闹出这一场,老七肯定脸上无光,这都是他的错!他一定给老七找几个顶好的女子!
肖络冥依旧冷着脸,不喜不怒,“父皇不必如此,周氏此番动作都是对皇室的大不敬。儿臣请旨将周氏一案交给儿臣负责!”
“……”肖明元沉默片刻,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既然你坚持,那就交给你,你与刑部尚书共同负责,七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儿臣领旨!”
一场华丽的闹剧在夕阳中落幕,安亦笙亦步亦趋地跟着肖络冥,看着肖络冥紧绷的下巴,不禁绷紧了皮,貌似这人心情不太好。
谁又惹着他了么?还是说刚刚在大殿上他都是强撑,其实非常在意这件事?
“诶哟!”肖络冥的食指敲在安亦笙额头上。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还不上车?”肖络冥已经掀开了马车帘子,眼神不善地看着走在自己身后还在走神的某女人。
安亦笙眼睛四处瞄了瞄,他们才刚刚出了皇宫,现在好多大人也在这里坐车坐轿的,这样就直接上肖络冥的马车……不太好吧!
不等安亦笙拒绝,肖络冥直接抱着她的柳腰就将人拉了进去。
“你干什么!”
“干你!”
……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帘子外准备驾车的蓝七突然僵硬了两秒,继续非常淡定地驾车,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果然贴身伺候什么的很凶残啊!蓝四真是辛苦了!怪不得蓝二总是想着法子去扫马棚啊!
马车中的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安亦笙胳膊拗不过大腿,虽然坐在肖络冥的大腿上,但是一张脸扭得老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肖络冥。而肖络冥也被自己突来的话吓住了,他什么时候……
虽然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
肖络冥的耳朵悄悄的红了,眼睛的余光瞥到安亦笙女乃白色的脖子,呼吸悠长了几分,身子慢慢僵硬起来。
豆腐吃得不少,但一般吃豆腐的时候都是趁某人睡得死沉的时候,这样光明正大……肖络冥大海盗还有些……不适应。对,就是不适应。
蓝七挥舞着马鞭,耳朵竖得比狗还直,就差贴在帘子里偷听里面的动静。
虽然啪啪啪什么的很让人脸红,但他真心很好奇有木有!
但是很快蓝七就失望了,里面两人好像一句话都没说,除了主子的气息好像紊乱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主子也真是的,男人就要说到做到么!光说不做假把式!
“诶哟!”
马车突然在一块石头上碾过,车子在空中抖了两抖,而坐在肖络冥大腿上的某人惯性地被抛了起来,撞到车顶有啪嗒掉在肖络冥身上,整个身体趴在肖络冥身上……
肖络冥也被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去抱安亦笙……
“你手在模哪里?”安亦笙阴沉着声音在肖络冥耳边说道。
肖络冥又捏了两把,弹性十足,终于不舍地松了开来,将安亦笙扔到一边的位置上……如果在不扔掉……咳咳,他估计就不用下车了……Pxxf。
安亦笙想去揉,但是眼前有一个颜色色迷迷的男人盯着,她还没有如此豪放地在一个男人面前模!不过,这个男人竟敢捏她!安亦笙委屈极了,缩在自己位置上不搭理某人。
这几次的接触,安亦笙明显看出肖络冥对她的不同寻常,那些亲昵的动作,就是她想忽略都难!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她也只是一个他感兴趣的玩具而已,只是很好玩,也许哪一天就玩腻了……
安亦笙突然心情黯淡下去了。
就算有一点点喜欢她又怎么样,还不是接受了肖明元安排的婚礼?虽然没有结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