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街道燥热烦人,没有风,沉闷压抑,风小雨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乌云在远方飘过,要下雨了吧,风小雨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下过雨了,城市没有庄稼,几乎看不见泥土,雨水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可今天风小雨特别盼望一场淋漓的大雨,洗刷这片充满烦躁的大地,洗刷心中那一份不安。
雨水可以冲刷街道,冲刷所有的污浊,可是它冲不走岁月留下的痕迹,你不想去触及,可还是无法避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偶尔浮出来。村长就是从风小雨遥远的记忆中走来,还在触及风小雨心中的痛,肖月青的那个丑丈夫不知会不会来,肖月青在他家一定受了不少苦,肖月青从来不愿提起她和村长家的一段往事,从她偶尔流露的哀伤表情中风小雨感受到无比的痛楚。
风小雨不希望村长一行人来得太快,可村长是心急如焚,自己好不容易给儿子讨了个漂亮媳妇,以为可以生个漂亮孙子,改变一下子孙的相貌,没想到几个月就跑了。四处打听也没有音讯,正要放弃寻找,一位打工的乡亲回来后说王三见过肖月青,村长喜出望外,连夜召集一伙人,花大钱雇了个面包车,风风火火地赶到扬州,直接到家常菜馆找王三,打算直扑肖月青的食品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肖月青抓回去。
在还不开放的乡下,媳妇几乎就是私有财产,跑了抓回去继续过日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巧的是他们赶到家常菜馆时王三出去了,只好耐心等待。
风小雨走得很慢,他不知道方宝儿安排好了没有,王三这么久也应该回来了,马文成说没有见到王三,那么一定有什么变故。
平南燕紧跟在风小雨身边,她连午饭都没有吃就被风小雨请了出来,风小雨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让她站在身边就可以了。她看出风小雨挺着急就没有推辞,另外她对风小雨也充满好奇,公交车上风小雨勇斗那帮小偷的一幕,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动,尤其是风小雨把平南燕护在身后的情景,平南燕想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当时下了公交车,平南燕暗暗后悔没有请教风小雨的姓名,茫茫人海中就这样擦肩而过未免有点可惜。快炒比赛的时候,面对和自己对垒的风小雨,平南燕忽然感叹造化弄人,转眼间由并肩作战变为对手。现在她又应邀充当风小雨的朋友,真是一波三折。
风小雨没有直接回饭店,而是绕道宿舍。平南燕在门前等了一会,风小雨重新出来后让她吃了一惊,西装革履,头发微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神采奕奕,和刚才那个随和略带调皮的普通青年判若两人。
“你瞪着眼睛看我干什么?”风小雨望了一眼满脸惊讶的平南燕,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衣衫,笑着问:“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变化大了一点,我站在你身边都有点相形见绌。”平南燕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温和可爱。
“你这么漂亮,在哪都像个天鹅。”赞赏的话从风小雨的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自然,没有一点讨好的意味,就像欣赏一朵娇艳的花,美就是美,没有别的意思。
“看不出来你这人嘴还是挺甜的。”平南燕下意识整理一下自己的秀发:“现在你可以告诉请我来的目的了吧。”
“是这样的。”风小雨慢慢措辞,当然不能说出肖月青的秘密,不过总要有个像样的理由:“我是从一个小村里出来的,那里很穷,找个媳妇都很难,今天来的是村里的村长,我当然要打扮得好看一点,村长回去一定赞不绝口,我爹娘面子上也有光,说不定还能讨个媳妇。”
风小雨说得几乎都是实话,村里一听说哪位青年在外面混的不错,有钱了,立即争相传颂,提亲的媒婆要不了多久就会踏破门槛。小伙子就等着回家相亲,往往春节那段假期就是在一次次和姑娘的见面中度过。
“衣锦还乡,谁都想风光风光,人之常情。”平南燕理解地微笑着:“不过这和我似乎没有关系。”
“关系可大了。”风小雨灵机一动:“我不想早早谈对象,但又想在家里人面前表现一下,把你带来扮演我的女朋友,他们回去自然说我出息了,混了个漂亮媳妇,也就没人提亲。”
“谁做你媳妇。”平南燕脸色红起来,噘着嘴气恼地说道:“你讨人家便宜,传出去我怎么跟朋友和同学解释。”
说完,平南燕扭头就走,风小雨慌忙拦住,陪着笑:“平姑娘,你听我解释,你只要陪着我,不用多说话,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就算帮个忙吧,再说我也配不上你这么个城里美女,说我是你男朋友,除了那些老乡也没人相信。”
“你这是哪里话。”女为悦己者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南燕正值青春年少,听到赞美心中当然也暗暗欢喜,只是表面上没有流露,语气却缓和很多:“下不为例,这次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风小雨见平南燕答应下来,开心地笑了笑:“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就行了。”
“你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平南燕眼中光芒一闪,兴奋地说道:“我要参加一个快炒的比赛,正愁没有好助手,你到时候帮我一下。”
“不会是三大技校比赛吧。”风小雨皱了皱眉:“我可是答应蓝盈盈一起参加的。”
“蓝盈盈不是挺讨厌男生吗,怎么会选择你?”平南燕微微感到诧异:“不过我要去的地方和三大技校无关,你也不要乱说出去,是别人请我帮忙的。”
“在哪?”风小雨好奇地问。
“南京军区。你不要多问,到时候我通知你。”平南燕似乎不愿多说,望了望远处家常菜馆的大门,展颜一笑:“别误了你的大事。”
“误不了,我记着呢。”风小雨一直在这里望着家常菜馆的大门,一部分为了拖延时间,让方宝儿有功夫处理,另一个目的是想等王三回来。
王三没有回来,风小雨话音刚落,倒是有一群人从家常菜馆的大门里涌出来,急急匆匆。衣着虽干净整齐,不过大多数土里土气,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人,穿一身像是挺名贵的西服,不过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一群人向一辆面包车奔去,看样子是等不及了,也许是看出了家常菜馆在拖延时间,风小雨可不敢保证回去传话的那个老乡没有从王三那里得到肖月青的住址,让他们找去可就麻烦了。他立即快步走过去,远远就大声叫喊:“啊呀,村长您来了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你是、、、、、、”村长握住风小雨的手,微微一震:“风小雨,一年不见,大变样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他就是风小雨。”有人嘀咕起来,眼光闪闪烁烁,看来还是有人知道他和肖月青的关系,两个人青梅竹马,十分亲密,村里人不可能一点没有察觉,如果风小雨料得不错,一定有人猜测肖月青是和他私奔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两样可是解不开的死疙瘩。
“你怎么在这里?”果然,村长看着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风小雨,皱起了眉头,满脸怀疑之色。要不是看风小雨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村长早就厉声质问了。
风小雨暗自庆幸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只要村长等人不敢小瞧,就可以见机行事。以貌取人是村长多年养成的习惯,换句话说,让乡下土生土长的人撇开衣服穿着去评价一个人也不太现实。
“我原来就在这家饭店做厨师,最近进修,几家大宾馆要我过去,我正考虑。”风小雨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潇洒地发了一圈,装得越高档越不容易被人轻视,这是风小雨一年多来的经验,在秦加御膳,他曾经装成一个港商,照样骗得秦天柱团团转。
“这是我朋友。”风小雨坦荡自然的样子让村长等人疑虑重重,他立即趁热打铁,指了指身边的平南燕:“扬州姑娘,认识一年多了。”
“村长好。”平南燕乖巧地打了声招呼,还故意拉着风小雨的手,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在城里勾肩搭背都无所谓,在偏僻一点的乡下可就不同了,平南燕的亲密举动不亚于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风小雨特意强调认识平南燕一年多了,那时正是肖月青离开村长家的时候,村长顿时消除了疑虑,呵呵笑道:“小雨啊,有出息了,我回家向你爹妈报喜去。”
“谢谢村长。”风小雨漫不经心地问:“您这次来有事吗?”
“唉,说出来丢人。”村长面色尴尬:“我家的那个媳妇刚过门就跑了,一直没有消息,这不,听王三说在这里的一个食品厂,我们就赶来了。”
“有这事?”风小雨一脸意外,语气夸张得让平南燕差点笑出声来,她刚才也听马文成说了个大概,那个肖月青确实在这里,她也知道一笑就穿帮了,只好低着头偷偷地笑,双手扭在一起,看着脚尖,在一群人看来平南燕就是娇羞罢了,乡下小媳妇都是这样。
“我家儿媳妇叫肖月青,你认识的。”村长苦笑着说道:“王三说经常见到她,怎么你没见过?”
“你说肖月青。”风小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倒是有一个,同名同姓而已,王三对肖月青不熟悉,弄错了。”
“弄错了?”村长一愣,接着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来了,就去看看,我记得张东子说过在运河堆向北不远。
不到黄河不死心,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当然明白眼见为实的道理,岂是风小雨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况且他还清楚地知道食品厂的准确位置,哪能不去看一看。老奸巨猾的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似乎一头野兽闻到猎物的味道,风小雨的话不仅没有让他退缩,反而使他产生了一丝疑虑,迫使他加快行动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