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伴随着一声低喝,生着幽蓝锯齿的巨大银盾划破空间,将蜂拥而至的数十名海妖击散开去。下一刻,重新掌握住盾牌的男子直直撞入妖群之中,兽化的身躯犹如撞木一般,生生在兵刃术法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便在人群散开的一刹那,两道倩影已然间不容发的闪入其中,柔荑的轻挥舞蹈中,试图仗着勇力向前的捍妖,都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吐血横飞开去。一时之间,三人所过之出,竟无人能阻挡片刻,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杀出重围,奔向门口。
只是,水中的战斗,终究并非三人的长项,行为之间,却比平日里费力了不知多少倍。眼见石门便在前方,石不语一面转身射出银盾,一面轻声喝道:“清荷,幽姬,过出了门口,我们立刻向三个方向逃月兑,如果运气好,便在石窟处会面,以三日为期!”
二女轻轻应了一声,跟随着他向石门跃去,清荷急挥锦袖,击倒几名守门的海妖,也将紧闭的石门轰出大洞来。石不语早已将数颗妖丹握在手中,眼见石屑飞舞,二话不说,便已运足妖力将妖丹尽数掷出……
光华过处,只听得一阵密集的术法轰击声,十几道光华已撞上了妖丹,登时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引得四面震动,气浪翻滚,轰鸣巨响中,夹杂着多少的惨呼哀嚎之声……
“喵喵的!多少年了,这一招还是这么好用!”石不语想起往年刚出道时便是仗着这一招制敌,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下一刻,他已双掌连击数次,几道妖华息爆前后相叠,送入门外的守军之中,登时又引得一片人仰马翻。
而趁此场面极为混乱的良机,三人早已于浑浊的海水中一跃而出,分成三个方向,狂奔而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几乎已消失得不见,众多海妖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分成数队追踪而去,一时间,直搅得这原本宁静的族府翻江倒海、鸡飞狗跳,也叫那位被惊醒的忽图主管不住向天祷告,也不知是希望那三人平安无事,还是诅咒他们早死早超生……
而此时,石不语却早已甩月兑了身后的追兵,沿着一条幽静的长廊疾奔而去。若是搁在平日,他此时怕是早已安然离去,但此时身处海底,行动起来极为不便,加之在这陌生环境中,要寻到出府的路径也极为不易,因此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可想。
好在这处长廊居然极为幽静,与他方才经过的地方截然不同,奔了一阵,见得身后没有追兵到来,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停步歇息片刻。而这一滞留,他顿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喵喵的!只是打了一小仗便是如此,如果遇上什么强悍的敌手……”心知自己在海底绝无优势可言,石不语只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回到陆地上去。但转念之间,他又想到方才那功败垂成的一墓,顿时懊恼不已,恨恨道:“那个蚌壳上,一定设置了只针对生灵的法阵,所以珊瑚撞上去没事,我一伸手,却会……”
才想到此处,便听得远处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显然有追兵正在附近搜索。石不语吃了一惊,不敢再在此停留,急忙沿着长廊继续前行,只是再行得片刻,他却忽的一个急刹车,拍着大腿苦笑一声。
原来,这长廊尽头没有去路,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珊瑚小屋,想必是府中仆人的居处。石不语自然不愿在此束手待毙,急忙转身回奔,才行过拐角,便见磷光从四面汹涌而来,显然已没有逃命的去路。事到如此,他只得再度折返回去,一头钻入小屋,也顾不得看四面的环境,眼光过处,望见一张大床,便即弯身钻了进去。
虽然如此,他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只是事急从权,只能暂时在此安身,祈祷那些海妖不会在此停留太久。只是,人心中的愿望却往往与现实成反比,不消片刻,那些海妖已尽数靠拢过来,手中磷光将这小屋映射得一片光明,犹如白昼一般,看那意思,似乎是打算入屋搜查……
石不语叹了口气,便打算跃出拼命,还未有何动作,便忽听得屋外一个女声响起,冷然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要做什么!”
这女声,听来颇为耳熟,却正是漓家姐妹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是漓微还是漓渺的。石不语听得心中一动,还未有什么反应,便又听得屋外一名海妖恭敬道:“殿下,属下不敢冒犯!只是有贼子潜入府中盗窃府库,现下正在追捕之中。”
漓家姐妹轻轻“恩”了一声,显然已得知这个消息,顿了顿,又问道:“那贼子是什么模样,你等可看清了?”
那海妖应道:“三名贼子都似是陆地上的人族,一男两女。两名女子颇为美貌,那男子却有些奇怪,先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后来突然化为兽形……”
此言一出,漓家姐妹登时齐齐轻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愕之情。那海妖有些不明所以,迟疑道:“殿下,难道您们认识这三名贼子不成?”
石不语在小屋中心知她们姐妹已辨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又添了几分担忧,正在叫苦不迭,却意外的听得漓家姐妹轻声道:“不!不认识!我只是听得有人可以变为兽形,颇为奇怪罢了!”
那海妖头脑似乎也不太灵活,随口应道:“是!属下也觉着奇怪,因此特意前来搜查,您看,这小屋……”
漓家姐妹沉默片刻,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沉声道:“这屋子便这么大,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速速离去,我要歇息了!”
她们既然已如此说,那些海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径直散去。石不语在床下听得这一番交谈,却颇觉惊疑,心道:“这小屋如此简陋,我都看不上,她们难道就睡在这里么?奇怪,难道说,漓微、漓渺不是那丘酌亲生的?”
正胡思乱想到此处,便见两道白裙在他眼前飘过,落座在床边的一张圆桌旁。寂静了片刻,其中一道身影忽的轻咦一声,随即喝道:“石不语公子,不必再藏了,请出来一见吧!”
石不语心中惊惧,又担心对方是在哄骗自己,踌躇着不敢现身,正在犹豫,却又听得另一人冷笑道:“怎么,以为我们在哄骗你么?这床底下的滋味,恐怕不太好吧!”
听得她们连地点都已报出,石不语彻底放弃了希望,轻叹一声,便要滚将出来。只是还未行动,忽听得屋外那丘酌的声音徐徐响起:“微儿,你在与谁聊天?语气怎的这么不雅?”
石不语吃了一惊,再不敢妄动,却听得漓微轻喝了一声“莫动”,旋即高声道:“爹爹,没什么!我与妹妹拌了几句嘴而已!”
听她如此说,漓渺自然也很是识趣的附和了一声,而交谈间,屋外的丘酌已施施然行了进来,略带责怪之意道:“你们两个,也是快要做人家妻子的人了,将来又是一族之后,怎的到现在,连礼节都不懂!拿今日来说,那海牙使者前来,你们竟连见也不去……”
话音未落,漓微已插口道:“爹爹,此事不必多说!总之,那该满要娶我们,便拿三十份水元丹来换,休要用那些不值钱的彩礼来搪塞!”
丘酌似乎被她们顶得无话可说,怔了片刻,方才叹道:“你们明知沉渊部族只有二十份水元丹,却强要三十份……唉!微儿、渺儿,爹爹我知道你们不愿嫁给该满,只是如今沉渊族日盛,又德知了那黑潮的秘密,我们碧落,已经得罪不起他了!”
漓渺冷笑道:“爹爹,你以为将我们嫁给他,便能保得我族平安么?岂不闻,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丘酌闻言,沉默半晌,低声道:“那也好过坐以待毙!前些时日,杨广派了几人前来洽谈,要我族再度为其效力,那领头的使者,却不是以往的风影和蚕女,而是一名唤做冬暮的女子……”
漓微、漓渺略一愕然,同时问道:“那又如何?那昏君这一次,又许下了几份水元丹?”
“不,不是水元丹的问题……”丘酌越发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哼!那冬暮只说自己是妖,欺负我无知么?为父数百年前也曾游历近海,略一试探,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逆者!”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皆为惊愕,石不语更是心头大震,惊骇道:“不是说杨广与逆者并无联系么?怎么又会……等等,风影他们未曾前来,而宇文君集也已失踪……这里面,有什么瓜葛不成?”
他骇然之下,脑中一片紊乱,倒听漏了不少话,待到重新收回思绪时,丘酌已讲过了自己的判断,总结道:“那些逆者,生性极为残暴,与他们合作,可谓与虎谋皮。因此,我寻了几个理由,暂时推月兑了他们。不过,据说沉渊族对这种合作颇为心动,我思前想后,还是要借着此次的结亲,劝说该满打消这个念头,免得祸害了我们全族上下。”
漓微、漓渺二女听了,半晌默默无语,似在消化这个讯息,过得许久,方才低声道:“我明白了,让我见到该满,长谈之后再说吧!”
“那就好……”丘酌听得她们有松口之意,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只是行到房门口,他却又停来,转头道,“微儿、渺儿,我知道你们一直喜欢那个陆上的男子,只是那终究不可能实现的,所以……”
话语逐渐低沉下去,而他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但藏在床底下的石不语,却因为最后一句话,陷入了迷惘之中,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始终是极为矛盾的念头——
“喜欢……陆地的男子……难道是我……可是,前次杀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