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过荒凉,荒凉到诡异的安静。我兀自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房屋摆设,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端木崎的宫殿?
不自觉地轻蹙眉头,没有停留地离开。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带着一种让我无端恐惧的气息,不很浓烈,却足以把人折磨致死——那种名为寂寞的东西。
离开宫殿,本以为会听到什么传闻,毕竟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我一无所知。可空旷的大道上不见半个人影。寂寞……似乎悄悄侵袭了整个暗夜王城。
下一秒我就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看着那个着白色浅衫的清丽身影,笑着同所有人交谈着什么。所有人脸上浸满了笑意,就连那个一向不正常的端木崎都露出少有的温柔。
真的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呢……多么温馨哦。阴暗系的本性选择在这一刻暴露。
我毫无预兆地邪邪一笑,绝美的唇瓣染上不易察觉的戏谑,轻轻地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的语调说——
“她不是莫。”
像是突然被冰刃刺到心底,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发憷,傻乎乎地看着我向他们走来,为我开启一条方便通行的道路。
我淡定自若的笑了,口气轻柔的令人迷醉:“即使模仿得再像,你也不会是她。”
“莫汐语”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惊讶,仍被我捕捉到了。
敢在托瑞多族人面前演戏?看来她不知道托瑞多族天生便拥有敏锐的洞察力,一切伪装都会变得多余。
“莫汐语”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你为什么要说我不是莫?我努力了那么久才终于可以回来,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冷眼旁观她蹩脚的把戏,嘲弄地挑眉:
“辛苦你了,为了回来……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公主殿下,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怎么可能不是莫?您又没见过莫小姐……”众人立即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
呵,不错嘛,才刚出现就成功夺取了大半的人心。
我置若罔闻,冷漠而坚定地望尽“莫汐语”的眼底,可她却避开了。呵呵,没有人教过她么?人下意识的举动反而会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于是,我平淡地重复一句:“你——绝不是莫。”
“够了,影。不要胡闹!我现在没空和你玩!”端木崎在沉默许久之后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竟然以为本公主在玩?我有那份心情吗?
他以为我和他一样吗?
“我没有在玩!”一字一句地纠正,“端木崎,我知道你想念莫。你的心情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你!!但是,我清清楚楚告诉你!她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莫汐语!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莫的话,就睁大你的双眼给我看清楚了!这个女人哪里像莫了?难道你就只会用你的眼睛来看待事物吗?你不敢去看事物背后的真相吗?!”
我气他啊!换做是我,怎么也不会将苍给错认的啊!如果莫知道,她会有多伤心?
“我可以相信你,你要用什么来证明?”我倒是没想到端木崎会是这样的反应,就连那个冒牌莫汐语也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
“呵,”我轻柔地笑出声,没有人可以分辨出我的情绪。忍不住嘲讽:“恶魔也就这些能耐而已。你们以为的唯一,不过是正好给了别人算计的筹码罢了。”
“证明吗?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你信不信我,对我来说又不重要。”
扫视全场,留给端木崎一个桀骜的眼神,转身选择离去。
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的话,这个冒牌莫汐语……是冥王哈迪斯的手下吧。
眼神一暗,嘴角竟带着嗜血的微笑——哈迪斯,我和你之间,是需要好好算一算。不过,还不是现在。
“公主殿下,你不会是在嫉妒吧?”身后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莫汐语”的声音。
用莫的口吻来质问我吗?真是好笑呢。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不会对端木崎动心。
脚步并不停留,只有声音徘徊着——
“对一个需要依靠莫来取得大家信任的可卑的傀儡,我怎么会嫉妒呢?”
苍,我必须活下来,那些让我失去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管他是人是神是魔是鬼!
只是,我好累哦。再没有人可以让我放松地撒娇,再没有人可以让我全身心去相信,再也没有人……这个世界那么复杂多变,我甚至不知道在那些假象的完美背后隐藏着多少的阴谋与诡计。但是我必须坚持下去。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暗之泉?冥魔两界唯一的交界啊。据说,暗之泉的水带着忘川最殷切的惦念,因为那是途经忘川河的死者所留下的对人世的思念。
“我祭奠埋葬在城堡的墓志铭,思念的光圈流转不止,我怀念生命祭歌中的死亡之曲……”无意识地念出这样一段台词,不解地冥思着。
这歌词明明那么陌生,为什么却可以那么熟悉地念出来?像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呆呆地看着暗之泉出神。
意识渐渐恍惚起来,我茫茫然地念出冰之封印的咒术。下一秒,那永不停息的河水就结成了巨大的冰,一直蔓延到冥王哈迪斯的城堡。
夕阳按时出现,洒下夺目的光辉,那一瞬刺痛我的双眼。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感觉眼角潮湿一片,冰凉的液体自脸颊滚落。
你知道夕阳下冰封冻结的忘川湖面是什么颜色吗?是黑色,那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汹涌。被黑暗吞噬的同时,你可能会问嘴角滑过的是什么?大概是水吧。
我空茫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思绪竟有些停滞。
身体自发的感觉到被谁用力的搂在怀里,我这才迟钝的望着他耳畔的星蓝宝和月长石,疑惑中又带着茫然地开口:“端木……崎?”
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别人的靠近,想要推开他,但身体莫名的疲倦,甚至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低声咒骂一句:“该死!居然使用最强大的法术,以为自己还和平常一样吗?!”
其实我很想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我好累好累,像是到达极限后身体自发进入休眠。
“苍,她怎么会这样?”
“她中了唤心咒。”
“该死!她怎么变这么弱?连唤心咒都挡不住?!”
秋叶在枝头簌簌吹动着,低吟浅唱着关于风的低喃。吝啬的阳光终于好心地将光线投入到这个空旷冷淡的宫殿。
我不舒服地翻个身,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警觉地张开眼,看到陷入沉睡状态中的端木崎。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和那个冒牌在一起吗?
不动神色地下床,正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背后那个恶劣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影,你要去哪里?”
不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义务要回答他吧,正打算不理他,他却瞬间转移到了我的面前。看他的样子,像是要阻挠我。
下意识反感他的举动,冷冷地下令:“给我让开!”
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冷淡的说:“我劝你还是呆在这里。”
嗤笑出声,一抹妖艳的笑荡在嘴角,他一瞬间的晃神。趁他还没清醒过来,我大踏步往门口走去。
看着面前横出来的暗色封印结界,心里在冷笑,连表情都变得冰冷:“为了困住我,你还真要动用魔界秘传的封印结界?”
他深深地看着我,目光中似有无奈,声音却很强硬:“我说过了,你得呆在这里。必要时刻动用这种手段我也不介意。你最好不要有反抗心理,安心留下才是王道。”
“王道?呵呵,不愧是安藤殿下,果然喜欢采取强权政策。”我冷冷地开口,“殿下,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屈服于霸权政策下,那还是我吗?哦对了,殿下想过没有?一千年隐居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你确信——你有百分之百的能力可以赢我?”
我看到端木崎眼底闪过迟疑。的确,一千年的时光,足以让人成长到何种可怕的境地。更何况,我真正的实力?只怕除了那个早已离开的男子,再无人知晓了吧。
可是下一秒,他却放肆地笑了:“真厉害呢!几乎就让我信以为真了!影,你的心理暗示真的可以骗到不少人,可惜我的话、就免了……”
居然……这么容易就破解了我的心理暗示?我尚处在震惊状态之下,他忽然朝某个地方看去,叹了口气,语气幽怨:“影,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什么状况?别说得自己像个弃妇一样。
在我迷惑的眼神中,他慢慢朝我靠近,暖暖的呼吸喷薄在我脸上。本该是暧昧的气氛,但房间的气压出奇地低,甚至让我如芒刺背。
Pia——等我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看着泛红的手掌,再看看端木崎脸上那清晰可见的五个印子。
额……我刚刚是不是甩了安藤翊一巴掌?看情况,好像还不轻的样子。“我是身体本能反应……你、不能怪我!谁让你想占我便宜的!”
端木崎哀怨地瞪着我?不对,他的角度明显是我的斜后方!斜后方?我不会把他眼睛打歪了吧?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你还好吧?”
他凄凉地撇撇嘴:“我可以认为你这算关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变得很奇怪,一点都不像原来的端木崎。老莫名其妙的,害我神经总是紧绷,生怕他又在算计什么。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怕如果你出事了,你那个父亲不肯轻易放过我。我没有功夫周|旋在两个塞万提撒之间。”
“就这样吗?”还是那副欠扁的哀怨表情。
“端木崎,你脑子犯抽是不是?发什么神经?莫汐语回来你激动是可以,但不要烧坏脑子了!你这个样子真是吓人!!”伸手搓搓冒起来的鸡皮疙瘩,我仍心有余悸。
提到莫汐语,他终于恢复正常。语调还是幽幽地:“你不是说她不是莫吗?”
“你觉得她是,那她就是。”越来越不想和这样的端木崎打交道,情不自禁地开口,“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他突然无赖地坐在地上,还是用那副表情问我:“影,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我挑挑眉,“心计重、深不可测、狂傲……还很恶劣!”
他竟然笑了,看着我的斜后方说:“我的形象,在她眼里原来那么差。”
“端木崎,你到底哪根筋没搭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影,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离开,你明白吗?”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觉地试探他:“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步步紧逼:“你真以为你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吗?你的计划,难道要我亲口说出来才肯承认?”
不可能的!全世界都不会再有人可以看穿我的心思的!
脸色渐渐褪去,他仍然不肯轻易放过我:“从你解除婚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了!影,仇恨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苍也不会乐意看你变成这样……”
“闭嘴!你不配提他!!”心痛得无以复加,脸上表情却更加森寒,“你以为你还真能看穿我?端木崎,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指点点?对你和气点,别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哈哈……我打算做什么,那是我的自由!你想阻止,也要掂量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
他用受伤的表情看着我,突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开口:“你想见他对不对?是不是只有见到他了,你才肯放下那些仇恨?”
“你、什么意思?”我怔怔地,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像是绝望了的样子,每一句吼声都让我痛不欲生,他说——
“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再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触不到他!!”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明明听不懂,为什么我却一直一直流着泪?
我一直以为把你最爱的人从你身边夺走,这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原来最残忍的、是他就在你身边,就一直陪着你。看着你的绝望无助,但再也无法给予你一丝安慰和抚模……明明就存在着,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明明满心满眼都是泪,我却那么镇定地对着空气说:“我想见他……”
哪怕为此万劫不复,我也想要见他……
到底怎么做,我才可以见到你?
如同远古般的叹息声,在我绝望的眉眼中,银色的火焰燃烧着,缓缓现出苍熟悉的脸。
看着明明日思夜想的脸,我竟然不敢上前触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涌起的恐慌感远远超过见不到他的时候。
“苍……”
他朝我走来,银色的火焰依旧不散。他的神情总是淡然自若,但只有我知道那份云淡风轻下的真实,他说:“影,让我抱抱你……”
我扑到他的怀里,呜咽着说:“我好想你……”
他爱怜地抚模着我的头发,低喃道:“我知道。影,不要难过。”
明明是在安慰我,为什么我却觉得他比我还要难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色的火焰越燃越旺,却没有伤及我半分。随着火焰的燃烧,我的心也下沉的越厉害,那种恐惧挥之不去。
“苍,你……”端木崎似乎不可思议地惊叫一声,我并没有怎么在意。
银色的火焰将他团团围住,我甚至再也看不到他的脸。我想伸手模模他,可触
模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不见,化作烟尘,四散到空气中。
“怎么……会这样??”我失神地跌坐在地方,口中喃喃自语。
端木崎满脸愧疚地解释:“影,他好像是燃烧灵魂来让你见他最后一眼……”
听不到他还说了什么。脑海里那几个字徘徊不散——燃烧灵魂吗?等同于灰飞烟灭,无论在哪里、在哪个时空,我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苍,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你答应我的呢?
颓然地倒下,泪无声无息地流淌,划过锁骨,v字烙痕闪现一道耀眼的红光,在端木崎的惊呼中,它变成了地狱红莲的图腾。凄迷、妖冶,诡异……
传说,在亲眼见到这些恶魔的花朵前,你根本就无法想象,怎么能有花美得这样邪气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