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河边,突然,他听到一阵哭声,他身子不寒而栗,这哭声成片成片的,像有无数的冤魂在哭诉一样,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好不诡异。歌月甚至觉得,他背后就站着一个冤魂。
他好奇地拨开灌木,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本来就十分害怕的歌月是脸色大变,身子一个踉跄,像真看到了鬼一样浑身发颤。
只见眼前,是一条并不宽敞的河流,河水流的很缓慢。可那河面上,竟漂着数不清的纸船,那纸船上还有一只红色蜡烛,再看河两边,成千上万的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哭声凄惨,远远听去,这成片的哭声,就活像冤魂在哭诉一样,好不令人浑身发毛。
那些白衣女子只各自哭着自己的,也不与旁人说话,这一片白衣景象,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让这成千上万的女子在这里哭的肝肠寸断。
歌月正浑身颤颤巍巍,刚想离开时,突然,听见一声慌乱的马蹄声,歌月好奇,扭头望去。
从东面,有三千骑兵正朝着这里赶来,那些人一身军戎,红色披风,手握长戟,马蹄声乱,不多时,便已冲进了人群里。
为首一人,勒马急停,手拂披风,扫视四下。只听身边一人附耳说道:“将军,就是这一群女人哭个不停。”
那将军喝道:“汝等在此,为何而泣?”
其中一人上前去询问,过了半晌,那人回身禀道:“回将军,今日是长平之战十年祭奠日。这些妇人,都在祭奠自己的亡夫。”
那将军模了模胡子,凝眉思索了片刻,叹道:“是呀,十年前的今日,正是长平之战最后一天,白起活埋了四十万赵国降兵,四十万啊,手无寸铁的将士们,他们也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儿的年轻人啊。”
一时间,冷月之辉,静洒长河。将军一声叹息,好不沧桑。
良久,战士问:“将军,该如何处理?”、
将军勒马转身,淡淡说道:“让她们哭吧。”
说罢,三千骑兵策马扬鞭,又匆匆离去。
歌月觉得这里太阴森,也跟着骑兵后面追了去。
一行人,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来到一个奇怪的村子,陶家岭,这是一座偏僻的小山村子,几处茅草屋,支撑着整个村子的构架。那三千骑兵渐渐走了进去,那为首一人,腰悬佩剑,手时刻都握在佩剑上。余光扫视四周。
歌月好奇,趴在老远看着。他们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是,这里荒无人烟的,他们能找什么呢?忽而,歌月就看见,那骑兵身后的两边房屋后,有人影闪过。他心中一惊,遭了,他们中了圈套。
没等他喊出声来,只见一个身影翻身跃至草屋上,那人也是一身战甲,手握长刀,浑身伤痕,一脸虬髯。他哈哈大笑,指着为首的将军喝道:“蒙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孤军深入我赵国境内。”
那蒙鹜也是哈哈大笑,说道:“赵括老贼,你害的赵国死伤五十万大军,怎么还有脸自称将军?”
那赵括竟也不怒,只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蒙鹜,你孤军深入,现在孤立无援,快快束手就擒。”
蒙鹜道:“哼,贼人,你身为赵国名将,吃了败仗,不知以死谢罪,反诬赖廉颇将军,好不知羞,虽然战争已停,可我蒙鹜,誓要为廉颇将军,讨这一笔血债。拿命来。”说罢,他带着三千骑兵冲去。
那赵国道;“蒙鹜,你是秦国战将,廉颇是我赵国名将,就算是我害的他,也轮不到你来狗拿耗子。”
他说吧,顿时从草屋两侧窜出无数士兵来,将三千铁骑围在了中间。可那蒙鹜不但不躲,反而领着三千骑兵更快冲过去。摆明了是宁死也要他赵括的脑袋。
蒙鹜手握佩剑,突然一道剑光出鞘,蒙鹜拍马而起,朝着那赵括杀了去。那赵括本来已经形成了包围圈,步兵围杀骑兵,只要给围死了,就锁定了胜局。可是,那赵括一见蒙鹜那凶猛的阵势,吓了一跳,身为主帅,率先带着手下的兵马望风而逃,包围圈,不攻自破。可忽然,听赵括喊了一句:秦国人,有秦国人……
突然间,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那些百姓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活剥了,再生吃了。
蒙鹜大惊,这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该怎么办?他不能对手上没有武器的人下手,何况是已经处在水生火热中的贫民百姓了。可是,那些百姓却对他们是说不出的仇敌,说不出的很意。要知道活埋了四十万投降的赵国士兵,让赵国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让多少老人,没有了儿子依靠,让多少豆蔻少女,独守空房至容颜泛黄。
赵国恨秦国,是的,这种恨意,只怕只有让他们屠杀完秦国的子民,他们才会消恨。那些百姓纷纷围了过来,突然,他们像发了疯一样朝着秦兵冲去,抱着秦兵的马,将他们从马背上拉下来,然后拳打脚踢,甚至五马分尸,撕得是四肢不全。
乱了,全乱了。那将士大盛请求道:“将军,不能这样子。”
眼看身后的赵国步兵就要围上来了,只要他们围上来,那么他还有这三千将士,便再无法月兑身,他值得挥泪下令:“杀。”
顿时那骑兵拍马而起,手中长戟杀出了一条血路,身后,已是一片尸骸。忽而,又有一片百姓挡在了前方,他们大多是老弱病残和妇孺,可是,一双双眼神却比谁都恶毒,蒙鹜顿时血泪翻涌,他从袖口上撕下一块布条,遮住了眼睛,手握佩剑,带着三千骑兵,朝着那赵括杀了去。也不知杀了多少妇孺,也不知杀了多少老人,整个村子,已经是血流成河。不多时,骑兵冲出了包围圈,直朝着赵括杀来。
那赵括吓了一跳,那蒙鹜是不杀他誓不罢休啊。他急忙拍马疾驰,望风而逃。
歌月吃惊,因为他们逃来的方向,正是他这里。那蒙鹜一路穷追不舍,几次厮杀之后,赵括仅剩下二十余骑兵跟随着他。
蒙鹜拍马穷追,喝道:“拿弓来。”身边副将递上一把弓,他弯弓搭箭,咻地一声,只见那赵括的马腿中箭,一个踉跄将赵括狠狠地甩了出去。
赵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刚起身来,却见那蒙鹜气势汹汹已经追来,弯弓搭箭,又是一剑射来。赵括一瞧,旁边竟有个小孩,想也没想,就一把拉着歌月挡在身前。
那离弦之箭,快如闪电,蒙鹜大惊,却已然来不及。不料,就在这时,一把飞刀擦着火焰飞来,那飞刀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只见铮地一声,正中那飞来箭羽的箭头。飞刀,擦着歌月的鼻尖飞过。
众人傻了眼,蒙鹜也急忙勒马急停,众人看去,只见一个白袍男子,缓缓走来,他一身衣袍散落,发丝落肩,腰悬佩剑,手拿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然后擦了擦嘴,踉踉跄跄地走来。
此人好生潇洒风流,又好生深藏不露。但见那腰间一柄古老的佩剑,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赵括指着他问道:“你,你,你是谁?”
那男子呵呵笑道:“别紧张,路过,路过而已。”说罢,他继续走来。
赵括和蒙鹜都不敢轻举妄动,但见那人从中间走过,众人都屏气凝神,甚至不敢伸手拭冷汗。待那男子走过,蒙鹜才松了口气,此人好生厉害,且不知是敌是友。好在,他不是敌人。
不对,哪里不对。
他再扭头来看,却见那赵括仍是一副恶狠狠的眼神,却一动不动。突然,那颗脑袋就咕咚咕咚滚了下去。那歌月吓了一跳,众人反应了半晌,然后纷纷盯着那男子望去。
那赵括的贴身护将怒喝道:“站住,大胆江湖术士,你可知你杀的是谁?”
那男子却轻轻说道:“你们谁见我出手了?”
这话说的蒙鹜是一阵心服口服,连他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没有见到丝毫动作。可是,大家却心知肚明,就是他杀的。
那男子顿了顿脚,微微扭头来看,但见那二十多人朝他杀了来。蒙鹜此时仔仔细细盯着他的手看,突然,只见那腰间佩剑黄光爆发,只刹那间的功夫,那二十骑兵仍旧是朝着前方冲去,可冲着冲着,脑袋却一个个滚了下去。
蒙鹜大惊失色:“好强的剑气,好凌厉的剑气,好快的剑法。”
只听男子怒道:“弑孩童者,必杀之。”
说罢,他踢着脚下的头颅,又踉踉跄跄前行。歌月突然间,就被他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所迷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口中喊着:“师父,师父,师父……”
那男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回头来,看着这个愣头小子,问道:“小子,你叫谁师父?”
歌月道:“求师父收我为徒。”
男子呵呵笑道:“小子,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歌月道:“徒儿也看不惯那些欺凌弱小的人,徒儿想学师父一身本事,遇上这些事,也好管一管。”
男子笑道:“喔?如此说来,倒是有一副侠义心肠,我且问你,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说小点二人斗殴,说大点两国交战,如此种种,你又能管得了多少?”
歌月说:“那徒儿就变成最强的,欺凌天下。那天下人,就会相互团结了。”
男子愣了愣,一个五岁的孩子,见到这般血淋淋的场面,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忽而哈哈笑了,模着他的头,说道:“黄口小儿,也敢夸下如此海口,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歌月瘦小的身子连忙跟了上去,“师父,我们去哪?”
“南去百越,北看风雪。东涉沧海,西游昆仑。天地之大,任我逍遥。小子,你,意下如何?”
“太好了,徒儿也想见识见识,天下间的千奇百怪。”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两人朝着尽头的月盘走去,地上影子一长一短,好不和谐。
明月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忽而,一片落叶轻轻飘落,竟飘进了一户窗子里。
一样的风景,却在此时此刻重叠。舞阳伸出一只手指,那片落叶落在她指尖上,却再无法下落,只是在她手指间转了起来。她一手玩着落叶,一手斜撑着脑袋。
忽而,听见床榻上的歌月咳嗽了两声,她二指一弹,落叶飞出,铮地一声,嵌入木头中。她上前将歌月扶了起来,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歌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叹道:“夜深梦得年少事,几多人生不缝时。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舞阳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了顺气,说道:“勿要想太多,伤了神,伤了身。”
屠苏的身影掠过湖面,落在廊前,他脚尖轻点,翻身挂在屋檐下,透过缝隙,瞧着屋内的情景。
那舞阳微微扭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屠苏的靠近。那歌月嘴角一撇,微微笑道:“师妹,兰池宫,可,不常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