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县城西北七十里外有一个绿树环合的小山村,村子里住着五百多户人家,南海一家便是其中之一。在村子的北部有一个古老的院落——不足两米高的土院墙,高低不平的六间草房围成的院落,院内自西向东有三颗合抱大树——槐米树,在这古老的院落内上演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由南海的引路,面包车停在了这古老院落门前,打开车门,南海抱下了一路颠簸昏昏欲睡的妻子,迎接的亲人和乡亲纷纷上前帮忙,南海抱着妻子来到早已收拾好的堂屋,母亲让南海将妻子放到床上,南海有些犹豫了,不懈地问母亲:“娘啊,这不是你和我父亲的床啊?怎么能放这儿?”“那怕什么,我和你大大不嫌弃,你们尽管住这儿!”母亲安慰着儿子。
安顿下晓梅,从车厢里卸下来行李——主要是棺衣和孝布,收藏起来不让晓梅发现。史学开着面包车回家了,姐姐晓蓉不放心留了下来,母亲端来了刚刚煮好的鸡,试图喂晓梅,晓梅没有食欲,直摇头,晓蓉接过来喂她,仍然摇头,二哥让儿子文金开车去买水果,不一会儿,各色各样的新鲜水果摆到了晓梅的面前,然而晓梅对这些诱人的水果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居然翻过身朝着墙睡去了。
“今-屋-漏-啊——明-屋-漏-啊——修-修-补-补——就-不-漏-啊
今-补-漏-啊——明-补-漏-啊——修-修-补-补——还-会-漏-啊
…………”一觉醒来,晓梅好像做了个梦,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字一顿拖着长腔,有时还会龇牙咧嘴,守护在旁的姐姐和南海看了惊慌失措不寒而栗。
“晓梅,你是不是做梦了?梦见什么了?”南海和晓蓉不约而同地问。
“姐姐,我梦见咱爹了!”晓梅的情绪有些激动。
“咱爹说什么了?”晓蓉急切地问,“是不是要来给你盖房子啊?”。
没有回答,晓梅侧过身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朦胧中几声鸡叫惊醒了晓梅,看到哥哥姐姐依然坐在床前彻夜无眠,满脸的疲惫,晓梅有些心疼、有些感动,然而情绪却越发变得激动起来。“快,把墙上这些垃圾袋子全部清走!”
“好好好,马上清”哥哥姐姐爬上床,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尼龙袋、方便袋、破书包之类的东西,然后问晓梅,“可以了吗?”
“不行!钉子也拔掉!”晓梅指着墙皮吩咐道。
目不转睛地监视着哥哥姐姐拔完了墙上的钉子,晓梅的视线转移到床尾西侧放着的那两口棺材,非常生气甚至恼火地说道:“快抬走,快抬走!放那儿我害怕!”
“不能动啊,那是我父母的。”南海急忙解释,然后安慰道,“别怕晓梅,有我们在你怕什么?快快养好了身子我们马上回家。”说着接过母亲送过来的小米粥,用汤匙搅了搅,估计不烫了,扶晓梅起来,舀起一匙喂晓梅,“不吃!”晓梅摇着头,突然伸出胳膊向外推,打翻了小米粥,从南海臂膀里挣月兑,径直倒下了,这时屋里挤满了家人和邻居。
“他三嫂啊,你起来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啊!”婆婆、婶婶、姑姑、大娘齐声喊道。
“三婶子啊,吃点西瓜吧?很甜的”文金切好了西瓜,捧了薄薄的一片,送到晓梅嘴边。
所有的人都竭力劝她吃饭,晓梅就是没有赏脸,忧郁的神情写在每个人的脸上,甚是尴尬,纷纷长吁短叹着。突然晓梅做出一个惊人动作——爬起来端坐在床,嚎啕大哭起来。
“秋啊秋,你借了我九百五十块钱十年了,你还我九百啊,你为什么少给我五十元啊?”
“不要紧,我去给要回来!”姐姐晓蓉急忙安慰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
“记下了?”晓梅急问。
“嗯!我记下了!”姐姐回答。
见姐姐答应了,晓梅止住了哭喊,用信任的目光望着姐姐,不一会儿晓梅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哎呀,俺见不上吕德生啊,人家孩子订婚我也没去……”
“没事,人家不怪你,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再去也不晚啊!”哥哥晓雨急忙安慰她。
“好,记下了啊?”晓梅稳定了情绪说。
“嗯,记下了!”见哥哥答应了,晓梅又有了片刻的宁静,
“哎呀,俺没脸见妇女主任啊,结婚的时候家里穷,没有钱买安全套,我去找她要安全套啊,丢死人啦,她的两个孩子没吃过我一分钱的东西啊!”晓梅依旧大哭。
见晓梅情绪很不稳定,南海急忙找人去请村医来给她输液,村医来后,南海打开药包,一一分类,将不同的药分别放到不同的方便袋,村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给晓梅挂上针——血管太细不好扎,留下一个针头和砂轮锯片,教会了南海换药就走了,村医走后,药液非常缓慢地流进晓梅的血管,输完一包大约用了四个小时,在漫长的四个小时等待之后,南海开始配药,因经验欠缺,切割锯片划过的药瓶忘记用手轻弹几下,而直接用手去掰,结果玻璃瓶破了,扎破了南海的拇指和食指,鲜血直流,此时晓梅已经爬起来撕掉了输液线,拒绝输液,大伙商定不再为她输液。
周围的人们都极力劝她安静,均以失败告终,哭着喊着闹着,不吃不喝,直至日落,迎来了夜晚,晓梅突然指着南海父母的棺材心平气和地说;”我要这个!”语惊四座,急忙商定给她去买,并决定次日天一亮就去林地砌坟,这时南海犹豫了,“我这么年轻,砌坟也太早了!”
“那怕什么,人家咱村王某某三十九岁就砌坟了,不也活到八十多吗?,再说了砌坟又不能只砌一间”、
“是啊是啊,有坟押着人更长寿啊!”,经众人的一再劝说,南海终于同意了,决定为妻子和自己建造墓室。
哭闹了一天,晓梅已经筋疲力尽,昏昏睡去了,晓蓉、晓雨及家人被南海劝走,休息去了,南海拥着妻子安安静静睡着了。
“把尿——,把尿!——”熟睡了许久之后,晓梅醒了,推了一把身边睡梦中的南海,南海极力睁开朦胧的双眼,起身下床,扶起妻子,将便盆放到晓梅下,“哗——”一股股深黄色液体冲进便盆,南海一阵莫名其妙的担心——担心尿里有血,估计尿液排完了,南海问了问“还有吗?”晓梅摇了摇头,南海刚想将便盆移开,此时黄黄的粪便紧跟着冲进便盆,一切排完之后,南海端着便盆推门出去直奔厕所,守候在院子里的亲人们纷纷向前询问情况。
“怎么样了?醒了?”南海母亲急切地问,满脸的憔悴。
“嗯!”南海应了一声。
众人蜂拥而入,嘘寒问暖。
“妈!”晓梅爬起来,指着白发苍苍的婆婆对嫂子和弟妹说道,“以后不要再称呼‘他女乃女乃’了,要叫妈,她老人家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行!就依你!我们都叫她‘妈’”二嫂和弟妹都答应着,哑巴大嫂眼含热泪拼命点着头,南海倒完了便盆,用水洗净了挤了进来,端起热腾腾的小米粥,用汤匙搅了搅,估计不怎么烫了,就一匙一匙舀着喂晓梅。
“三婶子,慢点喝,喝完了再吃块西瓜!”侄子文金捧着刚刚切好的西瓜挤了过来。
“文金侄子,谢谢你!耽误你做生意了……”晓梅有些愧疚地说。
“三婶子,说哪里话,我们不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好养病,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一块去赶集!”文金安慰着晓梅,一副诚实善良的样子。
喂完了小米粥,妹妹南萍凑了过来,伸手触模着晓梅的脉搏,南海用脚踢了她一下,示意她离的远点,以防传染,南萍会意,却依旧为三嫂切脉,试完了脉搏,向南海递了个眼色,借故出去了,不一会南海也来到院子来找妹妹。
“三哥,,三嫂的心率不稳定,有时快有时慢有时很微弱,今天给她砌坟吧?”南萍焦虑不安地问。
“行,就这么办吧,事不宜迟。”南海道。
“我村有坟匠,我们很熟的,我给联系。”南萍边说边掏出手机,查找着手机号,南海掏出一大叠钱递给妹妹,说:“先拿着,不够再给你。”
“包工包料,最后结算吧。”妹妹南萍推开了三哥的手。找到了坟匠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沿着村外崎岖的小路向北行走十几分钟,有一条东西横亘的深沟,沟的两侧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沟的北面有一片墓地,墓地里稀稀落落的棋布着几个坟头,这些坟头除了爷爷女乃女乃之外,差不多都是少亡或者英年早逝的——有姐姐南芬的,弟弟南溪的,弟妹孙世萍的,如今南海的妻子也将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在这荒郊野外安家了。,看到这里南海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里忙着伺候晓梅吃喝拉撒,墓地里也正忙碌着砌坟,除了雇来的几个坟匠外,本家的大哥南江,二哥南河,四弟南湖,大哥的两个儿子文国文强,二哥儿子文金等等也都来帮忙,坟匠选好了坟址,圈出一块地面,在上面搭起来小棚,接着四周烧了纸和元宝之类,上了香,作了揖,开始忙碌起来。两点左右,乌云四合狂风骤起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南河用塑料薄膜把小棚裹了个严严实实,雨没有淋到忙碌的人们,坟依旧顺利地砌着。
与此同时,晓梅在清醒兴奋了半晌之后竟然变得暴躁起来,健忘起来,
“我是谁啊?”二嫂在众人面前故意惹逗着晓梅。
“你爱是谁就是谁,跟我什么关系?”晓梅不耐烦地回答。
“我是谁啊,三婶子?”文英急忙跟上一句。
“你是谁,我哪知道啊?”晓梅依旧不耐烦地回答。
“我不是你闺女吗,你忘了?”文英委屈地说。
“我是谁啊?”姐姐眼含泪水焦虑地问。
“谁知道你是谁?”晓梅依然不耐烦地答。
“给她拿新衣服看有什么反映?”白发苍苍的四婶子提了个建议。晓蓉从里屋提出来一个装着棺衣的尼龙袋子,解开了,取出一双紫色棉鞋,晓梅一见,眼前一亮、兴奋不已,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好啊,这么好啊?!”
“给你穿上啊?”晓蓉趁热打铁地问。
“嗯!”晓梅急不可耐地回答。
晓蓉赶紧为晓梅穿上了棉鞋,晓梅很高兴,嘴里不住地嘟囔着“真漂亮啊,真漂亮啊!”于是以同样的方式为晓梅穿上了所有的衣服——棉裤和上衣,上衣共有六层,由里及外依次是花色内衣、白色单衣、蓝色单衣、红色单衣、蓝色棉衣、紫色马褂等,为防止弄脏新衣,晓蓉早已备好了纸尿裤,穿完之后请来了文金的姥爷给她念了纪子,父亲南凤昌在里间门口靠近正门的地方放上几块水泥块,撑上几根小棒,铺上高粱秸搭成的帘子,上面铺上凉席,再铺好被褥,临时的地铺就打成了,南海抱起妻子来到地铺,将她轻轻放下,让她躺下休息。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坟已砌好,让他们准备看坟,依据风俗看坟是不空手的,于是大伙赶紧找来红纸制作红包,南海给儿子文静包好了红包,又给自己准备两个,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坟地,只留下了母亲在家照看着晓梅。
墓地里忙碌的人们见来看坟,放下手中的活儿,收拾了工具,腾出了一条通道,在二哥南河的指挥下所有的人围成一圈,绕着新坟左三圈右三圈地转完了,红包也扔了一地,项目刚一进行完南海便匆匆回家了。
从坟地回来,晓蓉见妹妹气色不错,觉得不会出事,提出了准备回家,她已经三天没回去看看了,临走之前跟南海商量把晓梅的所有衣服都给找出来,等再来时带过来。
天色已晚,匆匆吃罢晚饭,南海的母亲带了些礼物去请南江的邻居——神婆,说明来意,南海母亲地上礼物,神婆没收,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来到南海家。
看了看晓梅的脸色,为她试了试脉搏,摇了摇头说道:“她的病是实病,到了那种程度了,说句不好听的叫病入膏肓了,所以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啊!”边说边拿起一打烧纸在南海和晓梅之间来回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念完了,上上三炷香,在天井里烧了些纸和元宝,磕了头,叮嘱道“不要给她甜食吃,以免带走了你后半生的幸福,不要在她咽气的时候站在她的头部……”
说也奇怪三炷香燃尽后,晓梅居然面朝墙壁安静地睡着了。见妻子躺在地铺睡的如此安详而甜美,径自放心地躺在床上也睡了。
一夜睡的真香,一觉醒来,南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好久没有这么高质量的睡眠了,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眼一看,睡在地铺的晓梅爬了起来,南海急忙翻身下床,去扶妻子,晓梅已经褪下棉裤,试图自己更换纸尿裤,,纸尿裤已经湿漉漉沉甸甸而脏兮兮了!
“还把尿吗?有大便吗?老婆?”南海问。
“有尿,没大便”晓梅答道
南海端起便盆塞进晓梅棉裤,为了不弄脏衣服,南海一手扶着便盆,一手撑着衣服,脸也凑得很近,这时晓梅连尿带便一股脑儿冲了出来,居然溅了南海一脸,守候在门外的家人急忙过来帮忙,处理完毕,南海为晓梅洗了手,擦了脸,准备喂她早餐。
喝完了小米粥,文金送来了樱桃,甜瓜之类的水果摆了满满一桌子,晓梅胃口大开,山吃海喝,来者不拒,南海细心地为她剥着荔枝樱桃山楂片甜瓜,此时母亲推了南海一把,示意不要喂她甜食,南海似乎没有理会,忘记了神婆昨晚的叮嘱,照样细心喂
她,晓梅像永远吃不饱一样,什么东西都吃的津津有味,这一切异乎寻常的举动被文金用相机一一记录下来。这时门响了,晓蓉来了,带来了水饺,开始喂她,南海出去从车上卸下了晓梅所有衣服——满满的两尼龙袋子。
大街上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门又响了,院子里挤满了人——晓梅娘家来人了,村里的书记会计都来了,带来了丰厚的礼品和厚厚的一摞钞票。
一阵山吃海喝之后,晓梅心满意足躺下来休息,见她脸上布满了红润,气色极佳,估计已月兑离危险,远道而来在外打工的亲人们决定离开回去上班了。天没有黑,没吃晚饭,晓梅迷迷糊糊睡着了,手里紧握着手机,直至天亮。
“三哥,三嫂昨晚睡的怎么样啊?我给她配了个药方,今天带过去!”妹妹南萍发来了短信将南海从睡梦中惊醒,南海有些诧异,妹妹没上过学,怎么会发信息而且还能看懂《本草纲目》居然从她公公那儿得到真传,学会配药了。
半小时后,南萍骑着刚买的电动车带着三岁的爽豪来了,车篮子里放这个酒瓶子,里面装着杜仲,金银花,枸杞,土鳖之类的漂浮物,见三哥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家里产的,,我家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杜仲,够几根枝子剥了皮就能入药,这土鳖也到处是……这个药方子我从网上查到的.”
大伙听着看着,都惊讶极了,齐声夸她,有的说“你三哥上了二十多年学,大学毕业了,上了没几天班却又下岗了,你南萍一天学都没上却有了这么大能耐……”见众人齐夸南萍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对你三嫂那么好我们不管,但以后你也得伺候我!”二嫂义正言辞地说,“你当时的彩礼钱谁也没捞到,都给你三哥交学费了……”
“都二十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南萍有些生气了“其实我很感激三哥三嫂,要不是他俩我们哪有爽豪?是他们求人批了二胎我们才有了第二个儿子!再说爽豪对于我们多么重要啊?!我不能忘恩。”
“谁是爽豪?”晓梅在屋里扯着嗓子喊道。大伙急忙跑进屋陪伴晓梅。
南海母亲一大早杀了只母鸡,放在锅里用柴草煮了很长时间,终于煮熟了,撕下来一条腿放进晓梅的铁腕里,舀了一勺鸡汤,加了少许盐送了过来,递给南海,南海一点一点撕给她吃,在腮下垫了厚厚的卫生纸,怕污染了新衣,吃完了鸡腿,二嫂拿来了油条送到晓梅嘴边,晓梅张开大口用牙咬下一块,嚼了一下就吐出来,再用牙撕下一块,嚼一下再吐,如是的“吃”了五根油条,南海开始喂她甜瓜樱桃之类的水果,晓梅都是咬了吐吐了咬,只嚼一次,从不吞咽,很快满满的一盆被南海送到厕所。
“谁家的摩托车?砸碎它!”听到了街上摩托车声,晓梅极为恼火生气地喊着。脾气变得狂躁不安。
突然晓梅双手抱头嚎啕大哭,“疼死我了——救命啊!”南海打电话给晓雨让他从城西医院开些止疼药送来,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晓雨骑着摩托车风尘仆仆赶来了,送来了杜冷丁,再三叮嘱道“这种药不好开,一定慎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还有这药用完了空瓶不能丢,回去退押金。”
“行,知道了”南海回答
晚饭后晓梅申吟着,痛不欲生,南海去找村医七叔,七叔家离得不远,就在南海家北面。七叔放下手中碗筷,径直来到南海家,拿来了几个针头,取出一支杜冷丁,敲破了瓶嘴,抽出来三分之一,让南海解开晓梅所有衣扣,仍然没有露出胳膊,只好褪下棉裤,扎在上,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晓梅申吟才慢慢消失,静静地睡着了。七叔叮嘱南海“这种药皮下注射,你学着给她打,疼了实在忍不住时你就给她打一针,说着给南海留下来几个针头,和一个砂轮切割片,说完回家了。
还好,一夜平安,晓梅平稳睡着了,半夜时居然站起来了,被窗外守护的母亲发现,急忙叫醒了南海,南海见状大吃一惊,才想起白天二嫂说过的那件事——咱村张抬升从穿衣三天三夜后跑到街上玩去了,南海为她把了尿,扶她睡下,直至天亮。
六点钟的时候,晓梅没有了睡意,坐起来,不吃不喝不睡,目光呆滞,嘴里嘟囔着,不知所云,一直坐到第二天晚上十点,整整坐了三十个小时!
次日,文金开车拉着他妈和晓蓉等人去了三十里外的地方,找了个神婆子,因为当天是十五,不给看,二嫂一再恳求,终于答应给看看,“你们怎么这么能啊,十一就给穿上衣服了?”神婆指责着。
“她要穿的,情况很危险啊”晓蓉解释着。
“要穿也不行啊,还不到时候”神婆道。
“算的真准啊!大伙都佩服地点着头。
“不对啊,是十二下午穿的衣服,不是十一,我记得清清楚楚”,晓蓉心里嘀咕,只是没说什么。
“这么吧,我给开个药方,你们拿回去抓紧给她用上”说着在纸条上写道,屋后黑土一把,栏里稻草几颗……回家煮水喝。
拿着药方,付了赏钱,文金开车回家了。
遵照神婆嘱托,如法炮制了药水,给晓梅服下了,晓梅睡着了,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了,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在“长明灯”的照射下发出明亮的光。
晓梅脸色渐渐变得好看了,气色好多了,于是吩咐南海背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搀着散散步,大伙觉得已经月兑离危险,决定给她月兑去那厚厚的衣服。
月兑掉了那厚厚的棺衣,撤去了纸尿裤,晓梅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上长满了的密密麻麻的玉疮,晓梅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只好派人去村药铺买来了几片土霉素,将土霉素研磨撒到洗净的玉疮上面。,疼痛才有所缓解。
在南海及家人的悉心照料下,晓梅的体力渐渐恢复,开始拄个拐棍儿自己走动了,但同时脾气也变得大起大落捉模不定。
“这么脏啊?你看这灰!”晓梅指着南海递过来的馒头大发雷霆,“以后告诉你娘,拿馒头时不要用手,要用筷子夹,”
“行,知道了。”南海息事宁人地说,趁热快吃吧,冷了吃了不舒服。
“这么咸啊?不知道我不吃盐啊?”晓梅夹起一块鸡肉冲着南海直嚷嚷。
“我给用水泡一泡就不咸了!”南海急忙倒了些热水把鸡块放进去摆了摆,然后夹给晓梅,问:“怎么样啊?”
“还是咸!不吃了!”晓梅不满地扔到了院子里,一群母鸡蜂拥而上,拼命去抢。
“唉!——……”在一边翻晒小麦的南海的父亲欲言又止,长吁短叹。
“你别多嘴了,关你什么事?”南海的母亲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
“光给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诚心想害死我啊?”晓梅自言自语抱怨着,好像一肚子的委屈。
别说啦,少说两句好不好,我的姑女乃女乃呀?”南海在一边劝慰着。
“与你什么关系?滚一边去!”晓梅朝他直瞪眼。
“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单位多次打电话催我。”南海补充了两句,“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听话啊!”
“打电话叫俺姐姐来,告诉她我想回去了!在这我待一分钟都难熬,就像坐牢。”晓梅命令似的嚷道。
雄鸡已啼,东方欲晓,南海母亲早起准备晓梅的早餐,父亲也坐在一旁不住地咳嗽,南海也早醒了,扶起晓梅去厕所,晓梅推了他一把,“我自己能走!谁用你扶?”
“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听父母的话,别到处去啊!”南海嘱咐着。
“不用你管了,你走吧!”晓梅不耐烦地说。
南海乘车一小时来到单位门口,下车后,进入厂区,来到车间办公室,找车间经理单桂琪报了到。
“单经理,我来了,不好意思耽误了这么久!”南海自责着喃喃地说。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家属怎么样了?好了吧?”单经理关切地问。
就那样了,生活能自理了,月兑离生命危险了、”南海道。
“奥对了,这段时间你一共请了二十天假,每天七十元,总共壹仟肆佰元,你准备一下吧,对弟兄们也是一个交代。”单间经理满脸的歉意。
“好,我准备好了,带来了”南海边说边将右手伸进衣兜,掏出一打钞票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了,不应该现在要的,应该在发了工资之后再要,只是时间久了光忘了……”单经理解释着,颇有诚意。
“没什么,早晚都得交,这我已经很感激了,对我够照顾了,准了我那么久的假。”南海有些激动地说。
“理解万岁啊,你去岗位上班吧!生产任务很紧。”单经理吩咐道。
来到岗位,工友们热情地迎接这位久别的兄弟,看到原本白女敕活泼而幽默的熟悉的脸变得面黄肌瘦形容憔悴,每人都在黯然神伤,长吁短叹。
“散了吧,各就各位吧!”班长王金迎吩咐道,“各人管好自己的设备,认真巡检!”
南海匆匆换好工作服,在自己漫长的巡检路线上认真地巡检,精心呵护着所有设备,心里却总在惦记家中的晓梅。
正在这时南海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南海环望了四周,见无领导,赶紧接通电话,
“南海,你上班了吗?”晓梅问。
“是啊,怎么了?”南海关切地问,“注意照顾自己,不要随便发火,自寻烦恼,对身体不好,快养好了身体早回家啊。”南海安慰着。
“我明天就回去,你来接我啊?”晓梅问。
“明天?明天我上中班,可能赶不回来,要不,后天吧,后天我上夜班,有时间,行吗?”南海用商量的口吻说。
“那不行,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晓梅说着说着哭起来了!
“别哭了,别哭了,等等吧,忍忍吧,行吗?”南海安慰道。
“上班时间谁让你打电话?”车间经理单桂琪不知什么事站在了南海身后,责问道:“依据公司规定罚款三百元,三日内交车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