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外面的闲言碎语像洪水般泛滥成灾,都说君子游和花含笑两个男子有断袖之癖,纠缠暧昧,不清不楚。一时间,大街小巷酒楼茶肆,传得是热火朝天。全城的少女大受打击,不敢相信心中的王子竟然喜欢的是男人!花含笑简直成了全城少女的公敌,是他毁了完美无缺的君公子,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丁香每次出门回来都是义愤填膺,回来就拿小白出气。小白脖子上的东珠早就被含笑取下来了,磨成了珍珠粉。小白每天可怜兮兮地被人当成了出气筒。
“哎呀,这不是青鸟吗?怎么看起来连乌鸦都不如啊!”丁香冷嘲热讽地说。
“哎呀,我们只养过乌鸦,没养过青鸟,这家中只有乌鸦吃的粗茶淡饭,哪里供得起高贵的青鸟呢?这可如何是好?”紫苏见小白饿得前胸贴后背,手里抓着金黄的小米在小白面前晃悠,就是不喂,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
“高贵的青鸟,什么时候学会送信啦?干脆飞到新主子那儿,叫它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庙小,养不起神鸟啊。”丁香咯咯笑着说。
小白那叫一个悔呀,悔不该啊!它可怜兮兮地哀号着,可是这次连香香猪和小金都不理它。含笑更是见不到面儿。她这几日把自己锁在房里不知干啥。
一连几日百花庐门可罗雀,除了进进出出的家丁丫环,不见一个生人。这一日竟然有人邀请含笑知味楼一聚。含笑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有谁会请她,用意何为。
含笑一身天青色长袍,额间一条同色头巾遮住桃花印,一派书生打扮走出百花庐,发现门口早停好了一顶小轿。轿子一路缓行,含笑偷偷从帘中向外望,这一路上没少人在议论她和君子游的事。唉,闹得这么荒唐这么大,她都不知该如何收场。当她下轿出现在知味楼时,一楼大厅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想不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敢出门,不怕唾沫星子淹死人么?含笑全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径直向楼上的包间走去。
推开门,看到屋里的人时,含笑微微一愣。含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海棠红约她。海棠红仍是一身红衣,只是脸色苍白。红的让人耀眼,白的令人痛心,越发显得佳人憔悴娇弱,引人可怜。唉,病中的西施更让人心动啊。含笑不用想也明白海棠红为何会约她,这阵子关于她和君子游的事,只怕没让她少伤心吧。
海棠红看到含笑进来,微愣一下,然后柔柔地笑着。含笑知道她恐怕已是认出了她的身分。虽说平时看诊做男儿打扮,但是并不曾易容。海棠红是见过她女装打扮的。而且海棠红在风月场中,模爬滚打近十年,是不是女人她一眼就看得出。只是两人心照不宣,含笑不说,她也装作不知道。
海棠红风情万种地笑着说:“今日冒昧相邀,实是无奈,请公子见谅。”声如莺啼,清扬宛转,让人心动。
含笑客气寒暄,安然坐下,且看她说些什么。
海棠红柔柔声说道:“近来关于公子和……夫君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闲言四起,于你二人名声极是不好。海棠一介女流,见识短浅,原本身份低微,出身风尘,幸得夫君青睐,助我月兑离苦海,所以以身相报,不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堪。小女子虽是鲁钝,但也非无识人之明,公子气宇轩昂,气质高雅,品性高洁,断非如外间所传那般不堪。”含笑默默地听着,慢慢地喝着茶。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口中寡淡无味。
含笑见海棠红面色不佳,似有呕意,起身敬茶时脚步虚弱竟然没站稳,借伸手相扶之际轻轻一搭脉,微微一惊,心沉到了谷底。她竟然有了二个月的身孕。含笑不动声色地放开手,心中隐隐作痛。
海棠红敬完茶一直沉默,似有难言之隐,似在斟酌,终于下定决心地说:“妾身来之前,只是想看看花公子,心中也甚是忐忑,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见到了公子,料想公子如此谦谦公子,定不是胡搅蛮缠不通事理之人,所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请公子成全。”含笑黯然而笑,她心中隐隐猜到海棠红会说些什么了,而她似乎并不想听到。
海棠红幽幽地说:“夫君对妾身原是宠爱有加,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非份之想,一心安于外室。如今因了青鸟一事,全城尽知夫君与公子情意深厚。妾身深知夫君与公子的情意断非外面所传那样,只是人言可畏。妾身不愿公子与夫君名声有损,故而斗胆请公子为夫君计,暂避锋芒。”
“你要我如何?”含笑闭上眼幽幽地问。
“妾身希望公子能暂时离开避避风头,待日后事情平息了再回来,公子意下如何?”海棠红急切地说。见含笑迟迟不应,她又补上一句:“妾身无怨,只是妾身也有难言之隐,让公子成全。妾身感激不尽。“
含笑涩声说:“好!”
海棠红盈盈一拜,含笑曲身扶起。含笑饮过一杯茶后匆匆话别。
含笑一路低头疾步,下得楼来,发现原来喧哗的一楼大厅突然变得格外安静。含笑听到有人在悄声指指点点,大概是有人知道今日和含笑会面的是海棠红,都好奇二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含笑懒得理会,匆匆走出酒楼。一路疾行,没走多远,突然一盆水从天而降,正好将含笑淋了个透湿。
含笑恼怒地抬头一看,原来竟是走到了翠红楼门外。二楼的窗台边,一位浓妆艳抹的妖冶女子双手端着盆正笑得花枝乱颤。见含笑两眼冒火地看上来,女子假装大惊失色地说着:“哎呀,不好意思,刚才倒洗脸水没留心下面有人,公子不会见怪吧。没淋着公子吧。”
女子风情万种地笑着,一双媚眼放肆地往含笑身上看,突然她双眼圆瞪,檀口大张,分明是吓坏了。含笑狐疑地往身上一看,登时窘得满脸通红。这一盆水下来,宽大的袍子被水淋湿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身姿原形毕露。
“你……你……是个女的?”那女子尖声大叫,引得许多路人闻声围观而来。
“天哪,花大夫是个女的!”又有人尖叫。
含笑又羞又窘,珠泪盈眶。突然一件披风从天而降将含笑紧紧裹住,含笑只觉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一搂,身子忽地腾空,一路疾驰而去。含笑紧闭双目,紧紧地依在他的怀里,微微地颤抖。
终于双脚着地了,含笑颤抖地睁开双眼,蓝狐温和而熟悉的俊脸正关切地看着她。她眼眶一热,眼泪便像那断了线的的珍珠纷纷而下,心中无限委屈。
蓝狐伸出手,轻柔地抹去她的眼泪,一脸心疼地说:“傻丫头,有什么委屈对大哥讲。”
含笑嘴巴一瘪,扑到他的怀里嘤嘤而泣。蓝狐轻抚着含笑的头,柔声宽慰。含笑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慢慢放松,焦躁的心渐渐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