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气总是很容易令人困倦,教授英文的老师,声音柔软绵长,听得人愈发懒散。我左手撑脸,斜倚在课桌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抄着黑板板书。
前排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玩手机,时不时偷偷打量聚精会神听课的付沐辰和昏昏欲睡的我一眼,那神情,竟不像是在防着老师,而是怕我和付沐辰发现。我当然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付沐辰轰轰烈烈的壮举,禁止得了她们的言辞,禁止不了她们看我的眼神。相反,那是更加刻骨铭心的恨恨啊。更加幸运的是,托付沐辰的“鸿福”,我们又“双双”被训导主任请喝茶。在办公室训了大半节课才获准离开。诶,我想我是彻底堕落成后进生了,竟然变得无所谓起来。所谓的“老油条”就是这样的吧,刚炸起来的时候香香脆脆,时间久了就变得软韧。
刚刚在办公室。付沐辰在训导主任骂他“老油条”的时候,他居然还大声辩解,老油条也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周围的空气有水分。气得训导主任差点从窗户跳下去。我则在一旁,憋笑憋到内伤。
突兀的叩门声打断我的回忆。
“抱歉,打扰您一下。”
优雅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课室的外壁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我不屑地歪歪嘴角,却不可抑制地红了眼圈。我竟忘了,他还有一半英国的血统,装得还真像个绅士。
“请问,我能和伊夙说几句话吗?我是她哥哥,伊刃。”
年轻的英语老师顿时红了脸,软软的声音煞是好听。“好的,当然可以。”
真TMD祸国殃民,走到哪儿都要祸害小女生。
“我抗议!我不认识这个人渣!”见到伊刃从容地以我兄长的名义走进课室,我一拍桌子站起大吼:“你给我滚!!!”
“伊夙,你先坐下。”被伊刃迷惑了心智的老师眼神严厉,示意我保持安静。
我闷闷地坐了,胸口里堵着今早刚吸进去的桂花香。我知道,在大家眼里,我的粗鲁更衬托出伊刃的优雅。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披着人皮,还是层有教养的绅士的人皮。
“呵,小公主最近闹脾气,让大家见笑了。她执意要从大陆转学来香港,我也只能顺着她。”上次没有细看,一年多,伊刃的人皮养得越发气度不凡,英挺了。我真受不了他这种恶心虚伪带着十足宠溺意味的语调。
他拖着个不搭调的粉色密码箱,不急不缓地向我走来。是啊,无论我逃到哪里,他都能找来。我就像只受困的小白鼠,自以为藏匿得很好,却不知他提着鼠笼,把玩着我小小的世界。
他把密码箱放上我的课桌,打开,里面是和我上次被付沐辰扔下三楼一样的物品。手机、钱包和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各自安好地躺在黑色海绵刻出的模子里。“小夙,我在教学楼底下捡到你的那些东西都已经有划痕也旧了,所以我定制了新的给你。不过,你的那款手提包已经是一年多前的款式了,现在还在赶制,先用今年的新款好不好?”他边说边从密码箱里取出一款手提包向我展示。
“伊刃!不要用你的脏钱来羞辱我!”四周惊羡的目光,从他说出是我哥哥的时候,就打在我身上,现在更加火热。可我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火咆哮着在胸腔里激荡。我抄起桌上的密码箱,一个大抡臂丢出窗外。
“知道吗?小夙,看到你砸东西出气,我很高兴。”他牵起魅惑的笑容,道:“这比你把一切都闷在心里,折磨自己,让我好受多了。”
我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莞尔,靠近了一点,“不过,小夙,伊氏集团有一半的资产是你的,那一半,不脏。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可以随时还给你。”
他故作的温柔,像把利刃,一刀一刀都深深扎在我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我攥紧手心,不顾一切地吼道:“伊刃,我发誓我这辈子绝不会原谅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只是别再让我看见你!我们割发、割袍、割腕断义!!!”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爬上嫣红的血丝,嘴角艰难地上扬。半响,他金色的流苏遮住双眼,低沉的声线仿佛要撕破了我的胸口。“小夙,秋天到了,你出来得急,带的都是夏装吧。我准备了一些你可能会喜欢的秋装,等等就送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去。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我会按时打到你的卡上。放心,是安德莉亚早就准备好的,绝对,干……净”
他的身形晃了晃,转过身向门外走。
“小夙,我从来没奢望过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折磨自己。”
视野渐渐模糊,我颤抖着双手想要抓住他落寞的背影,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也一直活在地狱,他的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着痛苦、自责和无奈的孤寂。安德莉亚去世,我也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在荒漠跋涉。我有一千个理由理解他,因为他是我哥哥,也,因为这一个理由,我绝不会原谅他。
第五说过,在意的只有我自己,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才得不到救赎。
也许我真的该放过,放过自己,也,放过已经无法改变的错误。
到底要怎么办?为什么仇恨和眷恋会同时存在?我头疼得厉害,努力睁大眼睛,让视野慢慢变得清晰。我仔细描摹着那个走在我前面替我挡去所有风雨的背影,沿着他身形剜去。从此,两不相见。
说了这么这么久的废话,终于又转回正题了。文章题目就叫《黑社会,别惹我》,所以不会有太多感情纠葛和校园平静安宁的生活。某夙强大的黑道气场又将招惹黑社会成员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