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夙挣扎着想要坐起的时候才发现,腰部已经使不上力气了。“截瘫,第五腰椎……”这些刺骨的字眼儿再一次涌入她的脑海。她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了……
看护眼疾,一手扶起她,一手把病床摇成半倾。
“帮我打电话给付沐辰,我有急事!”
看护先生的呼吸一沉,半响没有动静。
“怎么了?!”
话已出口,伊夙才意识到,他是哑巴,怎么可以打电话?
“那个……”
看护先生袖口的扣子划过她的小臂,不多时将接通的手机递了过去。
“付沐辰!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你!!!”不及多想,伊夙月兑口而出。
“拜托——”付沐辰懒懒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
伊夙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现在五点十三分,我头刚挨枕头。你电话打得真巧。”付沐辰丝毫不加掩饰地抱怨。
“抱歉,但是真的……”
付沐辰打断她,道:“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
“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奔跑和付沐辰倦倦的声音:“不麻烦,我就在你隔壁。”
伊夙犹疑地侧耳,以便认清是否真是他的声音。“你受伤了?怎么会住院的?!”
付沐辰带着微微的笑意,似有似无地撇向坐在伊夙身旁的看护。“随随便便就把你交给一个,陌生人,照顾,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你说是不是呢?”
伊夙无暇多想,直直道:“送我回大陆一趟,我怀疑——”
这时,伊夙突然顿了顿,的确接下来的事,还是不要让看护先生听到的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伊夙轻咳两声,支使开看护先生后才继续道:“束怨要有动作。他们很可能想挑起白藏组和锦上组的事端,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而且,我怀疑漠就在束怨手上。”
“推理不错。”付沐辰毫无半点称赞之意地说着,坐在病床边上,“所以……你打算好要怎么折腾了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现在A城不知道会不会乱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送我过去阻止他们吗?!”
“已经来不及了……”
付沐辰叹了口气,沉沉地说:“白藏组和锦上组已经交过锋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原本处于上分的锦上组……突然溃败……死伤重大……”
“怎么会这样?!付沐辰!马上送我回大陆!!!”
伊夙抓着付沐辰的衣襟使劲摇晃,不料他突然暴怒。挣月兑开她的手,吼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现在已经够乱了!你还想做什么?!”
现在,已经,够乱了……
伊夙的直觉反应就是:“是不是香港出事了?!说!”
付沐辰倒也爽快,一股脑把知道的都吐了出来:“葬的身份你应该清楚,黑道界的龙头老大昏迷不醒,香港的地界能不乱吗?没有葬,现在各大帮派都在争夺地盘。出了这条街,根本没有秩序可言。”
伊夙的脑袋乱极了,这回捅出的娄子已经不是她这种小罗罗可以收拾的了。漠失踪,葬昏迷,两个黑帮巨头的倒塌似乎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的局势,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的罪过推无可推!
“付沐辰……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唉——”付沐辰也许是看到自己的恐吓起作用了,放柔语气轻轻哄着:“所以现在你要乖乖地呆在医院,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好好养伤就帮上大忙了。”
“A城能保持三足鼎立的局面到现在自然有它的理由。你别太小看锦上漠了,就算他真的被束怨抓走,一样可以控制锦上组的成员的。现在,锦上组已经组织好撤退,大多养伤去了,没事的。你能想到的事,白啸当然早就想到了,他不会白白便宜束怨那帮混蛋的。好歹人是混这行的,比你这个门外汉懂的多了。束怨的计划不会成功的,相信我?”
“所以,你要我对A城和香港的动353乱坐视不管?”
“因为你管不了,有时候,也该依靠下朋友的力量吧。”付沐辰没有听出伊夙语中的隐怒,不知死活地自以为很酷地甩下这句话后,离开了病房。
“付沐辰!你这个混蛋!!!”
伊夙咬碎银牙,有恨无处泄。正愤恨间,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想也没想,伊夙就将它狠狠地摔了出去。瓷器在地面炸裂的清脆声音,别样的解气。
血缘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她和伊刃在很多地方都莫名地相似。譬如脾气暴躁,譬如都喜欢砸东西出气。--b
刚空的右手,很快又被瓷器沁凉的手感填满。
伊夙握着瓷器的右手抖了抖,慢慢,慢慢地向来者侧过了头。
记得在漠宅,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情绪失控。是她第一次因为生病时的无力感而焦躁,愤恨,以至摔东西出气。她不愿弱小,不想弱小,不敢弱小,她的潜意识里,就不敢生病。病了,就等同于死亡。
幼年那种强度的训练,身体不在状态,半毫米的偏差都会将她拉进地狱。而,她最不愿的,就是看到那个长发微卷的少年,因为她的过失而受到惩罚,不想,拖累他爬向更高的位置!
当时,漠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将抽屉里珍藏的宋代官窑青花瓷瓶递到她手里。此刻,叫她怎能不触景生情。
伊夙鼻子一酸,汹涌的思恋快要把她淹没。迫切地,思恋着那个皮肤象牙白的少年,凉凉的拥抱。
“漠……”一个“漠”字刚出口,就带上了浓浓的哭腔,拼尽全力也只从喉头逼出三个字,“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