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我平静地喝完了付沐辰送来的莲子乌**宝汤。外面的雨声很大,即使坐在空调房里,还是依稀能感觉到一丝冬雨的清寒。我木然坐着,听不清付沐辰的喋喋不休。原本的怒火,在那个梦后,被哀伤彻底熄灭。
我数着沿檐的雨滴,不发一语。等着,等付沐辰识趣地闭嘴离去。
末了,我淡淡道:“我想出去。”
果然招来付沐辰的异议:“外面在下大雨诶!感冒怎么办?你本来就还没康复。”
我闭了口,不在言语。
沉默,不代表顺从。不过是又一场暴风雨的酝酿罢了。
我陪你,好不好?
“你疯了!”
不知为什么,看护先生竟然会同意让我出去。他想做什么?
需要叫护士帮你换衣服吗?
“我自己可以!”我提高了嗓音,说完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又轻轻嗫嚅一遍:“我自己可以的……”
付沐辰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是不甘地骂了句:“两个疯子。”
等他们关上门,我才解掉一身消毒酒精味的宽大病服,慢腾腾地往头上套看护先生备好在伸手就能拿到的裙子。鼻尖总是有酸涩的味道在萦绕,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我咬牙撑起上身,艰难地把重心移到左掌,右手去退裤腿。
腰部闪电般地钻痛,我重心不稳向右手边摔去。这是我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痛。想着总归是倒在床上,黑暗中我毫无防卫地任由惯性的拉扯。
时间不对……
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撞上医院“柔软”的砖面。
“伊夙!”
我努力想要坐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怎么也使不上劲。
看护先生的鼻息沉沉地喷在我头顶,直到他打横抱起我,我才感觉到右臂胀胀地疼。
付沐辰惊叫:“伊夙,你额头流血了!”
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留下来,我竟不觉得痛,只是它流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
我并不在意,反倒伸出左手模索着探到看护先生的左额角,笑道:“这也算还你了,是不是?”
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气,虽然看不见,我还是能感觉到,他正用他一度充血的眼睛,杀人般怒视着我。可我抑制不住笑意,这真的很可笑。
等护士处理好我的伤势,雨也停了。美其名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利于身体恢复,付沐辰也总算放行。
雨后的空气里少量的臭氧令人清醒不少。我可以想象被大雨洗净的街道和雨后总是愈发鲜绿的行道树。我坐在轮椅里,看护先生推着,慢慢向前走。偶尔有叶上的积雨滴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
有什么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一仰头,鼻尖正碰到他伸来为我拂去的掌。于是我回头,冲他灿灿一笑,问:“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连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多半,是落叶吧。
这样想着,我便央他捡给我。他去了,果真,是一片带着雨星的叶子。还不及四分之一个掌心大,合在双手间,有凉凉的冬意。
小小的愉悦很快又一次被低落代替,我用力呼出胸间的不快,低低道:“回去吧。”
他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我还是听见了……
像是突然奇想,我提议去吃哈根达斯的冰激凌火锅。当然,我是病人,不能吃。我,“看”他吃。
我估模着他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故作乖巧地说道:“都给你吃,要吃完不能浪费哦~付沐辰请客。”
他手机发声:好。
瞎子,轮椅,再加上个只用手机发声的男子,总归是很惹眼的。四周传来唏嘘,或是惊异那么大一份冰淇淋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或是嘲笑看护先生中二病。
我坐在轮椅上,漫不经心地插着盘子里的水果,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猛地,他不算太重地锤了一拳桌子。我冷笑,慢悠悠地抬头,明知故问:“怎么了?不好吃么?”
不,很好吃。
我咬着下唇垂下头道:“那,要全部吃完哦~”
最后一个字眼,轻飘飘的尾音,我已经把自己逼到绝境。
就在这时,一个经过的女服务生竟不识好歹地关切问:“先……先生!你,你怎么了?先生你没事吧?!”
我看不见,也不敢想。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却还是……
烦人的液体不可抑制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看护先生“哗——”地一声站起来,大掌抚上我的发顶。
我没事。
我的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注意你的身份!”
场面一时尴尬,我只得低低吩咐:“走吧。”
回去的路,并不像来时的畅快。
回到医院,付沐辰已经离开。我在被窝里握紧拳,生怕自己一个不忍,会问他好不好,要不要紧。
我一个深呼吸,颤抖地仰靠在半抬起的病床上。新磕的额角还昏昏的疼,右臂的撞伤倒是没多大碍。看护先生在一旁,如常般一勺一勺地喂着熬好的晚粥。
吃完粥,我倦了,刚想让他摇平病床,他却自做主打开了电视。
听到娱乐新闻女主播惯有的腔调,我恶趣味地舌忝了舌忝唇,让它继续播。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看这种娱乐八卦么?真是看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