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云散——云 一条游在鱼缸里的鱼

作者 : 明燕玉林

晓晓忽然就有那么一种无力感和挫败感。看来想要完全占据一个人的心,是不大可能的。至少在志勇这里,是不可能的。她永远无法挤走梦蝶在志勇心中的位置,那么,她算什么?

志勇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和晓晓商量买房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就忽然情绪低落,只是一通苏一朋打来的电话而已,就轻易地将志勇从希腊拉回到了梦蝶身边,太滑稽了,志勇努力了那么久地去经营的一份心情,就这样忽然之间从天到地的被颠覆。

到底是死亡还是复活?志勇默默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在渐渐死去,还是什么开始隐约复活?他有点不敢继续想下去。回头看看晓晓,晓晓依旧低头看着她手中的那本书,那本半天都没翻页的书,眼睛盯着某一行出神。

走过去,把满床乱七八糟的图片和画册随手推到了地上,志勇的胸中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疼痛难忍。

其实从希腊回来的那天,刚刚落地打开手机,志勇就接到了程峰的好几条短信,大概意思是程峰给他和晓晓打电话,他们俩却一直关机,说梦蝶某天吃饭的时候忽然情绪变坏,大概是失忆症造成的思维和现实混乱,状态非常不好,希望他们有空的时候过去陪陪梦蝶,大概就是这些意思。

当时志勇默默按下了删除键,根本没有告诉晓晓。

但是,这件事在他的心中愈来愈膨胀起来,就好像是无人医治的伤口,愈来愈严重起来,扩散得满身都是伤。

志勇冲动的动作惊吓到了晓晓,晓晓开始往床里缩,书已经掉到了地上,晓晓在床的一角缩成了一团,她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志勇就情绪恶劣起来?

但是,现在的志勇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晓晓的反应,他自己还顾不过来他自己。

碰巧乔华来敲门,志勇的思绪被敲门声从遥远的地方强拉了回来,他打开门,看到乔华端着托盘,里面有两碗刚刚煲好的汤。

“我刚刚煲的银耳莲子汤,清热祛火的。”乔华说完,忽然看到志勇和晓晓两个人的表情怪怪的,立刻就知道这俩孩子又闹矛盾了。

“晓晓,来,跟妈楼下吃去,妈还熬了枸杞红枣粥呢,吃不吃?”乔华对着晓晓招手,晓晓立刻从床上下来跑到乔华身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乔华。

乔华不想管小夫妻俩的事,假装没看到晓晓的眼泪,“志勇,你要是也想喝口粥就下来啊,我熬了不少呢。”说完,把志勇的那碗汤放站在桌子上,就领着晓晓下楼了。

志勇知道乔华是来解围的,所以他根本没想下楼。

打开窗户,志勇随手抓起一大叠图片,一把撒向了窗外。

第二天一早,晓晓还是亲自给苏一朋打了电话,表示她会代替志勇去参加梦蝶的生日聚会。

苏一朋接到晓晓的电话,有点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告诉晓晓不必太勉强,不方便来他也可以理解。晓晓却表示一定会到,并且会带给梦蝶一份生日礼物。

放下电话,晓晓看着手机傻傻发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怕失去志勇?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去讨他的喜欢吗?晓晓对自己内心的想法觉得非常不堪,可是,她知道,自己就是那样想的,尽管她耍脾气,闹别扭,冷战,沉默……可是,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她不能没有志勇,无论到最后,她在志勇的心中能占多大的位置,她都得接受,因为,她不能没有志勇,哪怕和另外一个人共同占有着志勇的一颗心,她也认了。

志勇静静站在楼梯的一角,默默听着晓晓在楼下讲电话,看着她给苏一朋打完了这一通接受邀请的电话。

志勇忽然就明白了,无论晓晓怎样跟他闹情绪,她最终还是爱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志勇的嘴角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微笑,他忽然觉得,晓晓不过如此,冷战又如何?倔强又如何?在最关键的时候,晓晓还是会顺着他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只要每次,他表现得强势一些就好。女人,有些时候是不能惯的,越惯越嚣张。

想着这些,本来打算下楼的他,又返身回到了卧室,他在卧室里磨蹭了一会儿以后才重新下楼。

忽然就有了好心情,志勇在早饭的餐桌上,婉转地对林立平提出了打算买房的想法。没想到,林立平是非常赞成的,他觉得买房置地都是好事,赚钱放在银行里才是最傻的投资之道。

当然,轻轻松松,志勇就得到了林立平的支持,回头看了一眼晓晓,晓晓低头默默吃饭,一句话都不讲。

不知道志勇哪儿来的那么好的情绪,“晓晓,我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情,我带你去看看房子,我看中了几处,你也去看看,如果满意,我就买给你,并且按照你喜欢的‘希腊式’装修,好不好?”说完,志勇当着林立平和乔华的面吻了下晓晓的脸。

林立平和乔华看出志勇今天的心情不错,也就鼓励晓晓跟着志勇出去看看房子。晓晓默默点了点头,心,却好像站在十字路口,她忽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那处未来的房子,仿佛张开了大口想要把她吞没。

也就是一瞬之间,希腊爱琴海边的那些美好的梦想就此变了模样。美丽的北海,宽敞的客厅和露台,闹中取静难得的一大片别墅区……晓晓的心,却已经苍白。她觉得自己即将变成一条鱼缸中的小金鱼,为了那可怜的水和氧气,不得不摇头摆尾去博得志勇的欢心。

这样的想法是可怜又可悲的,但是,至少晓晓接受下来了,至少她没有自欺欺人。

志勇选中的一幢别墅,晓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到志勇是满意的,于是说:“好。”

志勇说她应该多去看看梦蝶,她说:“好。”

志勇说他要出差几天,让她跟妈妈爸爸乖乖在家,她说:“好。”

志勇说他有几个应酬,需要她跟着一起参加,是比较正式的宴会,要穿晚礼服,并且要面带微笑,不可以半路跑掉,她说:“好。”

……

从什么时候起,晓晓在志勇面前不那么倔强,不那么任性,不那么认死扣,不那么爱冷战了?

从她发现,志勇的心里,原来装着不止她一个人的时候起吧,她忽然就学会了顺从,学会了应付,学会了讨志勇欢喜。

晓晓,不再是十几岁的时候傻傻地跟着志勇回家的那个不爱讲话倔强得要命的女孩子了。

她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件事情,叫做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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