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霜躺在自己软软的小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房梁,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今日下午趴在墙头偷看到的情景、全是武师们的一招一式。蹦下床刚想模仿着武师们比划一下,就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做的呢?虽然脑海中映视着招招试试,但一抬手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浪费体力,看看夜色也该是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时候了。这个时代不像现代那个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设备,比如电脑、手机、电视什么的。而且轩辕世家的下等奴才一天下来是又累又饿,有的晚上没吃饱的就更觉得体力不支。所以大家都早早的睡下了。或许睡着了就不饿了,以此来保留体力。等待着他们的是又一日满是劳苦的明日。
偷偷溜出自己的小柴房,蹑手蹑脚的向厨房进发生怕被别人看见。好不容易来到厨房,在老地方的柴火堆里就是榕娘今日给自己留下的吃食,星霜模了好一顿才模出来。今日不似昨日的小包袱,而是一个精巧的食盒,只有星霜的两个巴掌那么大。打开瞧瞧,这不是八夫人今日差人来叫榕娘做的糕点么?难为榕娘这么难找的食材做出来的东西还要留出一点给自己。
瞧着食盒里的糕点,突然就想起了今天八夫人派过来的贴身丫鬟。虽然年纪不大只有个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气势嚣张,话语傲慢,让人不生好感。有什么样的丫头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想必这八夫人也是横行跋扈惯了的一个人。榕娘好歹也是大夫人陪嫁过来的,轩辕家主主屋里的人。怎知这个丫头对榕娘竟出言不逊,已经在后厨的丫头和别处派来的丫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虽说榕娘早已不再伺候大夫人,但毕竟也是夫人曾经最为贴己的人,这么做实属给大夫人一记狠狠的耳光。于是议论纷纷而起……
相传轩辕世家现任家主轩辕冽的各房妻妾都长得极为相似。这其中唯有大夫人和八夫人更为相像。大夫人虽然多年来保养有道,但仍敌不过岁月的沧桑。八夫人是去年才刚刚进门的妾房,年芳二九,深受家主宠爱。大夫人表面上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本来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怎奈这波澜出在轩辕家主的身上。八夫人刚进门不出半年,本应和家主如胶似漆。可惜家主并非情深意重之人。新人还没熬旧,家主就又同时娶了对双胞姐妹。就是如今的九、十夫人。按照传言,家主这是网罗世间女子只为寻找心中那个最爱的女子的影子。姐妹二人同时嫁进了轩辕世家,在同一个府中,多少也有些照应。单打独斗怎比得上人家二人联手。很快八夫人便失了宠。失宠后的八夫人性情大变。前些日子仗着家主的宠爱而目中无人,现在倒好,破罐子破摔了更是横行霸道了起来。所以她的丫鬟如此无礼也在意料之中。相传,要说家主心中最爱的女子,那便就是卢家堡的夫人,江湖中的传奇女子艳娘。星霜的娘亲。
这样也好,要不是八夫人的丫鬟今天来的这一趟。她星霜今晚也捞不着如此美味的糕点。吃了一口,榕娘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就连卢家堡原先的糕点师傅也不及她的分毫。
将糕点美滋滋的塞进嘴里,星霜早就乐的忘乎所以了。
顺着原路返回,但这次好死不死偏偏踩到了一根树杈……“叭!咔!”
“谁?是谁在那里?!”完了,被发现了。
瞬间各房的灯都亮了起来。星霜此时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逃!趁着来人还没追过来,星霜一溜烟儿从花丛里跑了。虽没看清是谁发现了她,但是猜的也差不离儿了。院中这个身形的丫头只有星霜一个,见她跑了来人便向榕娘报告去了。来人是院中的小厮,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总是找人麻烦,为的威胁别人从中捞点好处。连星霜这种孩子都不放过的,出了他还有谁。
逃走了的星霜转了好大一个圈儿,才把身后还追着她的人群甩掉。看着手中的糕点盒子,自己偷吃就罢,要被外人发现榕娘私下留着给八夫人的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她呢。将里面的糕点迅速吃掉。虽说盒子精致漂亮好看得紧,可星霜还是忍痛将它埋入了土中。
绕回偏院,里面灯火辉煌一片三堂会审的样子。所有丫头都出来了,唯独没有星霜的影子。这要怎么解释?这顿惩罚是躲不掉了,还想学功夫呢,功夫没学成先挨顿揍!
豁出去了!
星霜缓缓的从树丛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榕娘但见星霜缓缓走出黑暗,好个丫头,好个气势,好个胆识。临危不惧,敢作敢当!
小小的女女圭女圭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迎向了人们审视的目光。没有畏惧、没有躲闪。这样原本都打算在这里看好戏的人十分惊讶!此时的恶人也张大着他那合不拢的嘴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不是应该先偷偷地来求他么?为何不按流程来?给点好处就可以避免的惩罚为何要迎头而上?渐渐地,幸灾乐祸的心情也被敬佩所替代。大家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星霜。
“袁原,你刚才在厨房见到的人影可是她?”榕娘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额……是,是。”袁原被榕娘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也是骑虎难下。完全忘记刚才对星霜的敬佩。只得求自保。
看着这样的袁原榕娘气极,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可是既然袁原都这么说了,满院子都找不到星霜的影子,想要为她开月兑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的榕娘无法,只得顺着事情的发展说下去:“那,星霜,你可承认,刚才在厨房里偷食的人是你?”
星霜自知如今就算榕娘有心护己,也无能为力。怎样都逃月兑不掉了,更不愿给平日里照顾自己甚佳的榕娘添麻烦,星霜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在一旁呆愣着的袁原。
“星霜知罪!”
短短的四个字,不拖泥带水。星霜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这个傻孩子。榕娘明白星霜不愿让自己为难故而全部承认下来。心中暖暖的,为这孩子的懂事儿欣慰。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身为轩辕世家的丫头,必须遵守轩辕世家的府规。就算有千万个不舍得,星霜今日的这顿处罚是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按家法处置。不过,念在你年纪尚小,又是初犯,只罚你三十大板,算是让你长点记性。”这已经是同等级罪状中最轻微的处罚了。
“星霜愿领责罚!”
“袁原。”
“在,小的在!”
“不要以为你平日里所做欺压弱小的勾当我不知道!若有下次被我发现,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袁原用袖口擦了擦满脑袋的冷汗:“是……是……”
就这样,星霜挨了三十下板子。亏得榕娘事先已打过了招呼,板子下来的也没有那么重。负责行刑的小厮早对刚才星霜的作为敬佩起来。后来,就像他们说的,就算没有榕娘事先的招呼,他们也不会下重手的,更何况还是个这么小的女娃子。但星霜此身毕竟是个只有八岁的孩童,哪怕是这轻轻地三十大板也早已皮开肉绽!于是星霜在自己的小柴房里休息了数日都不能下地。
在星霜修养疗伤的这些时日,有一个人人传颂的事情就这样在轩辕世家传了开来。那就是府中偏院八岁大的丫头不畏欺善怕恶的坏人,敢作敢当勇挨大板的事迹。自然,事件的主人翁此时正趴在床上休养她的小。
榕娘心疼星霜,每日都来看望她。就连上药喂饭都是榕娘亲自来做。不知为何,这日等到星霜熟睡,榕娘竟趴在她的床边哭了起来。
朦朦胧胧之中听见有哭声,星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榕娘不哭。是何事让你如此伤心?”
星眸璀璨,深不见底的眼神,那股力量如同大海一般将自己包裹起来。这股怎样都看不出是八岁女娃该有的目光,反而将自己温暖的包围了起来,让人有了可以依赖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榕娘就将久封于心底的陈年往事和盘托出……
十一年前,轩辕世家的现任家主大婚。榕娘作为陪嫁的丫头跟着梅夫人来到轩辕,伺候夫人和家主是榕娘以此为傲的事情。由于厨艺精湛深受家主和府中主子的喜爱。甚至家主的每日三餐都要由榕娘来料理。随着在轩辕世家的日子久了,榕娘慢慢的便对那个遥不可及的人产生了感情。梅夫人此时也有身孕,全部心思都放在月复中的孩儿身上,未能顾及其他。
相思若疯的榕娘终于忍不住爱恋,利用职位之便在家主轩辕冽的饮食中加了料。终铸成大错。轩辕冽本是风流成性之人,倒也乐得其所。于是一来二往罪孽越积越深。从小就跟随梅夫人的榕娘起初也满心罪恶感,架不住那噬骨的甜美滋味,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悔改。在梅夫人怀子八月时,榕娘也有了身孕。纸包不住火,事情终究暴露。梅夫人自是不敢对家主有何责备。可是如此的屈辱让她怎能承受?后来榕娘分娩后,梅夫人就派人将那孩子抱了去。那是榕娘十月怀胎千辛万苦诞下的麟儿。可是作为他娘亲的榕娘甚至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甚至不知道自己诞下的是男是女。为使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梅夫人终将榕娘贬至偏院,离得主屋远远的,念在十余年的主仆之情梅夫人并未将榕娘赶出府去。榕娘感激梅夫人的不杀之恩,从此收敛了许多。在榕娘心中,那孩子定是殁了的。倘若还活在世上也该十岁了。看到八岁的幼小星霜,不禁勾起了思儿之苦!
星霜叹了口气,幽幽的问道:“榕娘娘,你恨他么?”
榕娘知道星霜问的谁,只不过榕娘一直觉得就算获得如此下场,也算得到过可以回味终生的美好。
“不恨……”
看着眼中还泛着泪花的榕娘,原来凄苦也可以演绎出如此之美。又是一个为爱耗尽终生都不知辛苦的傻傻女子。不再多说什么,星霜静静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见她睡着,榕娘悄悄离去。见到这样深沉的一个星霜,榕娘知道,这个丫头绝不简单,若是善人也就罢了。倘若怀有对轩辕世家不轨的心,不知今后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榕娘也知道,自己是无法将这个星光璀璨的种子扼杀掉的,她不舍得。
轩辕世家,堪比皇权的强势。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