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岠山,在阳光的暴晒下有的时候还是非常地炎热的,中午的时候高温炙晒得人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所以师傅每天的训练都是避开中午最炎热的时光的。
但是早晨也不轻松,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师兄们的起床声吵醒了,他们起床后说话忙碌的声音犹如在我甜美的睡梦中突然来了一个可怕的妖怪,让人无比的恐惧烦恼。
他们起床也不会喊我,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我起床晚了,会有人惩罚我的,而我又最怕师傅的惩罚了,这惩罚不像师傅的那根皮鞭子,抽过就不疼了,再说师傅我没有犯太大的错误师傅也未必真的狠狠抽打我,师傅的惩罚是要我加练,别人都去吃饭了,我不能去吃得在练武场上蹲马步;别人吃晚饭去田里摘黄瓜摘桃子去了,我得继续练习捣一百下沙袋……最可怕的是师傅会罚我从山下跑到山顶的目的地,将在目的地的一根事先插好的树枝或旗子取下来,算作交差,本来连得就最苦的了,还没有吃早饭呢,还要经受这样的惩罚,我当然害怕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自从来到这张氏学武堂,确实曾经受过这等的惩罚。只是我的年龄还小,加上山上有豺狼出没,那次因为不小心将十五师兄心爱的茶杯打碎了,师傅罚我上山去去我们的堂旗,同时遭受惩罚的还有我的二师姐,师傅说是二师姐管教不严,害得我没有规矩,师弟之错师姐之过,于是师姐就和我一块上山了。
早晨的训练任务就是先进行负重上山的跑步,每个人腿上都绑上沙袋,腰上也要缠住沙袋。大家在岠山的晨曦中,在雾气缭绕的世界中,一路奔行,山间清新的空气,葱郁的绿树,幽静的林间小道,早晨清脆悦耳的啾啁鸟鸣,都让我们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受,特别是站在山冈上时,看着远处袅袅的炊烟,将手中的枪棒在岠山之巅认真地挥舞一气,更是让人有一种身在红尘外,不知人间愁的月兑俗与高雅。
我想这也是很多年轻的后生经常瞒着家人来到岠山要求师傅收留为徒的原因吧,到哪里去找这样诗情画意的风景,到哪里去找这样严格认真的师傅。
我的大师兄带着其他五位师兄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师傅说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这再也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好好地玩。我的大师姐远嫁南京了,也只有三年五载或许能够回来一次,因此自从我来到岠山,只见过二师姐,却从来不知道二师姐长得什么样。我没有师母,师母据说在生下我二师姐后就死了,是我师傅将我二师姐一手带大的,所以在这个学武堂里,只有二师姐敢和师傅顶撞,有的时候还会将师傅顶得没脾气。比如我在训练的过程中口渴了,而我又没有带水,我就会拿二师姐的水葫芦喝水,师傅看见了就会训斥我:“你以后不准喝你师姐的水的!”
二师姐就会说:“我不渴,是我故意给师弟喝水的,也好减轻我下山的负重。”
师傅说:“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以后让他自己带水。”
师姐说:“我就惯着他怎么了,我从小没人疼爱,怎么还不允许我疼爱别人的呀!”
众都捂嘴笑,只有师傅不笑,他脸色严峻,我能清楚地听见他无奈的叹息,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去教旁边的师兄去了。
师傅要求我们上山必须是在一盏茶的工夫内登上眼前这一百多丈的高山,看着山的垂直距离虽然不高,但是山路盘曲,路陡林深,要真正登到山顶还是要费不少力气的,再加上我们是负重上山,就更不容易了。特别是那沙袋,上山的时候没事,等到了山顶,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一般,从里面麻木得要命。我的师兄们没事,他们都习惯了,他们的胳膊腿都比我有力气,他们的体型比我大,个头比我高,他们受得了,我受不了,想起来了,刚来到这头一个月我是没有绑沙袋了,是一个月以后师傅才让我绑那最轻的沙袋,第一次绑沙袋的时候我都有一种不想动弹的感觉,经过这大运动量的训练,腿脚确实难受,我还不知道重若千钧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时我能感受到腿脚的难受,比我在乡村逮鱼累多了。
上午经过一个时辰的登山训练之后我们还要回到练武场去学习套路,师傅教其他师兄各种器械的使用,各种技巧的运用,而我主要就是拿着专为我制造的宝剑在练基本的技能。
剑舞得累了,我就去看其他的师兄练武。
我看我的十一师兄枪棒舞得如影随形,长啸九天,我很是羡慕,这枪棒的武艺曾经将我从豺狼的口中救下,我当然对枪棒很感兴趣了;但是十一师兄却不理会我,他对我说道:“你给我躲远一点,小心枪棒打你的头。我就不,我就站在距离他只有两三丈开外的地方,看着他的动作,我也将手中的宝剑照葫芦画瓢,学他武枪的动作。十一师兄有一招我是学不会的,他一会连续翻越十个后空翻后一个一飞冲天,将枪棒挥出,直奔放在场边的一个稻草人,将那稻草人的心脏部位直直地刺中。师兄习练完套路,看见我还在旁边,就会走到我的身边,将手中的枪棒交给我,教我几招持枪棒的技法,和躲避敌人的防守招数。我的力量虽然有限,但是我学得有板有眼,认认真真,这也是十一师兄每次都要认真教我使用枪棒的原因吧。
还有一个师兄对我也不错,就是八师兄,八师兄擅长使用的是绳镖,他那绳镖平时就是拴在腰间的,我认为它那时的作用就是裤袋,我曾经对八师兄说过:“八师兄我想跟你学裤带镖。”
其他各位师兄都哈哈大笑,八师兄一把将我抱起道:“你个小毛孩子,我那是裤带吗?我那是为了隐藏的需要。”
我对八师兄说:“那我也要学。”
八师兄给我做了一个绳镖,一根绳子,一头系着一个木头镖,绳镖拿在手里我像在家里玩绳子捉蝴蝶一样地乱转一气。
八师兄很快将我制止道:“你以为这是玩呀?来,跟我做个平沙飞燕,保持这种姿势半个时辰。”
“啊,又是求稳呀?”我对八师兄说道,“我想求活,我想看你舞动绳镖有如苍鹰扑兔,又似蛇动龙渊的样子。”
那师兄对我说道:“我还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呢,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你还是跟我从基础做起吧!”
八师兄也教我基本的动作。
师傅说过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百日笛子千日箫小小胡琴拉断要,我知道这背后的汗水,因此当八师兄要求我也从基本的动作的做起的时候,我也没有反对。就照他说的认真地去做了。
下午的时候李先生还是照样要过来教我课书,现在交我的是“十字韵百家姓”,说来也是李先生有心,竟然从别人那里弄来了一套“十字韵百家姓”,百家姓乃是传统蒙学读物,字数虽不为多,但终因其枯燥乏味,知之者甚众,而习之者甚鲜。至于“十字韵百家姓”,文
中以人物、典故将百家姓巧妙连缀成篇,赋以故事、情节,增强了其趣味性、可读性。
因此下午的时候我读不再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而是读的是——
传圣旨,听皇宣,赵钱孙李;
边庭上,牢把守,周吴郑王;
教场中,军马乱,冯陈褚卫;
要和番,苏武去,蒋沈韩杨……
师姐只要有空也和我一起背诵习字,但是她有时读的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也是李先生教的,我不懂师姐读的是什么,但是我喜欢听师姐读书的声音,因此每每我也跟着师姐学会了背诵“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晚饭之前,我和师姐习字累了,我们也会在李先生的允许之下去练武场将上午的武艺复习一下,这是师傅的要求,他对临走的时候对李先生说:“别人这两个孩子闲着,闲着就会给我惹麻烦。”
师傅和师兄下午会去哪里?对了,看我忙得我都忘记说了,师傅和师兄下午会去下邳城,那里有一家我们镖局的店面,平时都是另一个师爷在那里打点,如果有生意,我的师傅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安排合适的师兄去押镖。有时师傅也去,师傅一去的话,这学武堂就是由目前年龄最大辈分最大的八师兄负责了。
李先生虽然允许我们在学习疲劳之余练练武艺活动活动筋骨,但是他并不知道我们练得是什么,所以我和师姐在场上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地练习对打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脸上布满微笑。
有时我和师姐练累了,我们还可以在场上一个有吊床的地方休息一下,吊床是用本地特有的荆草编织的,两头用绳子拴在树上。一般都是师姐先躺在吊床上我负责摇晃吊床,然后我累了,师姐就下来,她再摇晃我一会儿。有几次师姐都将我晃在了地上,但是我要报复的时候,却怎么也摇晃不掉师姐,她能牢牢地抓住吊床。
这样玩的时间毕竟也是短暂的,然后李先生就又会喊我们去屋子里继续学习,或背书,或临字。
夏天总是很热的,但是我们有山泉水,每每热得实在受不了,李先生就会带领我们去山泉水的潭子边玩水。
师姐在水边还不忘温习她的剑法,她说她在练习轻功水上漂,我也跟着练习,经常是将衣服打湿,但是我乐此不疲,我喜欢师姐练习轻功水上漂时的那种专注和认真,我就发誓我也要练好,我一定要像师姐一样,将剑法在水上也舞得稳如泰山,动若月兑兔。
虽然我现在还不行,但是我有信心。
师姐说:“信心是做好一切事情的保障。”
我说“我知道!”
师姐小嘴一撇,“你知道什么呀知道!好好练吧!”
于是岠山的山泉旁边这个时候路过的行人又会看见我认真地恭敬地练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