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娥走进酒店的大堂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前台的几位服务员也在偷偷地掩嘴发笑。
是啊,她太土气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大妈。她的眼神充满了茫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奇地打量着这人来人往的大厅。只见她一手提着两只活鸭,一手扛着一袋大米,这是自家打的粮食,她特地捎来给孩子们的。鸭子由于被网在袋中,“嘎嘎”引颈长叫,叫声显得格外的突兀,不时引人侧目。
其实,一开始门僮是不让她进来的。可听她说要找田水蓉,而门僮又正巧是和水蓉很熟的黄潭,便热情地让她进去了。
她站在电梯口,却不知该怎么使。黄潭跑过来教她,连做了几次示范她总算会了。电梯门开了,她一眼就瞅见了正坐在服务台和同事聊天的二女儿,她兴奋地大叫道:“水蓉!”
水蓉猝不及防,她做梦也没想到此时母亲会出现在眼前,她的脸腾地红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你咋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呀,你们姐弟仨都在滨江,我早就想来了。正好昨天你爹发了工钱,我筹足了车费,天麻麻亮就动身了。”
水蓉怕她再唠叨下去,赶紧打断她的话说:“你怎么……事先也不打声招呼?”
桂娥听出女儿有埋怨她的意思,她解释道:“这次我是打算来省城大医院来看我的关节炎的,这几天犯得可厉害了。你爹给了我你单位的地址,我从车站坐11路车直接就到这里了。还好比较近,从长途汽车站到这儿才两站路,我还怕找不到呢!”
水蓉走进值班室,给母亲倒水,这时,一个同事好奇地问道:“田水蓉,那老太太是你什么人啊?”
水蓉沉思了一下,轻声道:“哦,乡下来的一个远房亲戚。”
虽然音调很低,可桂娥还是听到了。她低下头,心里无比难过。
豆豆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三强对她的冷漠,他不再与她形影不离了,也不约她出去玩了。有时她主动约他,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月兑。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他都呆在宿舍里,在宿舍里看书,温习功课。
这样,豆豆就很少有机会和他在一块儿了。
这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三强又急匆匆地往宿舍走,豆豆却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目光像鞭子一般打在他的脸上:“田三强,你给我站住!”
三强站住了,他抬起头:“干嘛?”
“干嘛?我倒要问你干嘛呢?你说,这几天为什么老躲着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三强避而不答,径直往宿舍走。豆豆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校园内一处僻静的草坪上,这是他们以前经常约会的地方。
三强席地而坐,豆豆双手抱胸,像一只要决斗的小公鸡。她气愤而委屈地质问道:“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总得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三强轻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说说清楚吧。”
“说什么?”豆豆咄咄逼人地。
他凝视了她一眼,平静地,“豆豆,我们还是分手吧。”
“分手?”豆豆大跳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要分手?”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分手。”三强蛮不讲理地,他竭力使自己的表情冷若冰霜。
“三强,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脑子进水了吗?怎么突然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来?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伤害你了?”豆豆那黑亮的眸子立即蒙上了一层薄雾,她受伤地:“难道,你厌倦我了?你真的像凌英说得那样,是个花心男孩?”
见她哭了,三强心痛不已,他真想亲自去拭干她的泪水,但他克制住了。他痛苦地,一字一句地:“也许是的吧,时间长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不,不可能!打死我也不相信!”豆豆哀哀地看着他,恳求道,“三强,你别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你真的会吓坏我的!”
“这是真的!”三强低沉地,“我还是告诉你实情吧,对不起,这件事我以前一直瞒着你。上高中时,我曾有过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她现在在异地念大学。现在,我、我突然发觉……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她。真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想着她,她也写信来说忘不了我。这使我很痛苦,但我觉得必须在你和她之间作一个选择了。豆豆,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像置身于空中楼阁,有种虚幻的不真实的感觉。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豆豆明白了。一时间,伤心、生气、委屈、意外,各种复杂的情绪一并涌上心头。她的脸蛋憋得通红,她真想狠狠地捶他一顿,或者痛骂他几句,“喜新厌旧”,“薄情寡义”,“朝三暮四”,这些成语全部用上也不过分。但她忍住了,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块小小的草坪。多少次,他们在这儿约会,他曾在这儿对她海誓山盟。
而今天,同样在这儿,他却提出了分手。这未免太戏剧性了!
她自嘲地笑笑:“哼,以后还让人怎么相信爱情?去他妈的爱情!”她像个没教养的姑娘般大骂了一句。
“所以,以后我们就不要太频繁地交往了,好吗?当然了,我们还是朋友。”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就那么不要脸?人家都不要她了,她还会死缠烂打?她一甩头,冷笑道:“好啊,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举双手赞成!”
他知道她在赌气,他很想安慰她几句,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道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又一次泪如泉涌。
不能晕倒,千万不能晕倒!她默默地提醒自己,一边故作轻松地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