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失的光年 学骑车

作者 : 活着活着就老了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张云霞他们转到三里地外的郭家村上学了。

上学的路途又远了一里地,这就意味着他们每天要多走一里路的乡间小路,也意味着每天中午放学要更加快速的跑回家去听最钟爱的小说演说联播。

三年级时,张云霞又换了一个新老师,这老师姓刘,刘家村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教学认真,为人也不苟言笑。彼时,新婚不久,据刘家村的同学讲,刘老师看不上自己的媳妇,晚上睡觉都是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的。

新老师的一举一动甚至家庭私隐,对学生们来说,都是最津津乐道的事。

新学年里又有同学辍学了,也有几个新留级的学生降到了张云霞他们班。学习成绩不好的张云凤也是这几个留级的学生之一。为此,张云凤还哭了一鼻子,但哭完后,又高高兴兴的跟张云霞一起结伴上学去了。

班里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学骑自行车了。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有一辆笨重的纯铁的自行车,在当地被叫做“铁驴”。条件好的人家便开始有带链子盒的二八自行车了,那时口碑最好的要数天津自行车厂出品的“永久”牌自行车,就如同妇女们认同“牡丹”牌缝纫机一样,得到大众的普遍好评和喜欢。

刚学骑车的时候,家长都舍不得让孩子拿“永久”来做教具,觉得这种车子金贵不抗摔。所以,麦场里都是骑着笨重的“铁驴”来回穿梭、横冲直撞的孩子。

学车的时候,因为个子还太矮,便先从“三脚猫”学起,后来慢慢再上大梁,再后来,便学着上座子,有的孩子因为上座子后还是够不太着脚蹬子,便左右扭动着用脚面来回拨动脚蹬子,为此,磨坏了很多鞋子。

刚学习骑车的时候,因掌握不好平衡,总有摔倒的时候,每次挨摔都会赢得周围一起学车的同伴的一阵奚落和哄笑。

刚学会骑车的时候,因为新鲜感和一种成就感,便抓紧一切机会去麦场或小路上练车。因为麦场宽阔平整,一直以来都是孩子们学骑车的最佳场所。

在麦场上,便经常会出现三五成群的学骑车的孩子们。有的刚学会了,便带着几个人在麦场里横冲直撞,即使只是刚学会“三脚猫”,也敢在大梁和后座上带两个人在麦场里一路歪歪扭扭的骑行。赶上学车的人多,便总有互相撞车的危险,或者两车相撞或者一方因为躲避掌握不好方向一头扎进一旁的柴火垛上。

总是在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骑车的和坐车的都发出一声惊叫,但最终还是撞到了一起,有的被撞得流出了鼻血,但多半不会哭也不会为此而打架,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觉得这只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吧。要是有个别因为摔倒而哭鼻子的孩子,还会遭致众人的嘲笑,觉得这孩子太脆弱太不坚强,简直让人看不起。

上三年级的时候,张云霞开始喜欢一个男孩子了。他叫刘树亮,是刘家村的,母亲也是下乡知青,因此和郭媛媛一样,一上学便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衣服总是整洁的,文具总是最多的,当本地还没有自动笔销售的时候,他那两支漂亮的自动笔和一盒盒铅便引来了很多同学的羡慕,不用因削铅笔而弄得手和鼻子都黝黑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啊。他也是第一个拥有蜡笔的同学,那十二种颜色的蜡笔整齐的排在小巧的盒子里,真是让人眼馋。

刘树亮瘦弱单薄,但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却总是炯炯有神。

刘树亮也很顽皮,经常把同班的女生逗哭。他最爱逗的就是张云霞和郭媛媛,喜欢在课间毫无征兆的偷偷拽她们的小辫子,被察觉后便围着教室奔跑,躲避着两个女生的围追堵截。但张云霞看得出,郭媛媛也不是那么讨厌刘树亮,即使被拽小辫子也不会像对别的男生那样声色俱厉,只是追着刘树亮跑。

张云霞也喜欢刘树亮,虽然他有时候会把自己逗哭。

有一天,刘树亮把张云霞的小辫子拽疼了,张云霞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刘树亮,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上课的时候,刘老师叫刘树亮上讲台答数学题,张云霞终于找打了报复的机会。等刘树亮答完题,像往常一样跑向后面自己的座位时,坐在边上的张云霞适时的伸出了脚,完全没有防备的刘树亮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头正撞在支撑教室房梁的一根木柱子上,疼得刘树亮咧着嘴想哭又不好意思哭,用充满仇恨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张云霞。

张云霞也没想到这一下的力度竟然这么大,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讲台上的刘老师快步走下讲台见刘树亮头没破,便松了一口气。后来又用责备的口气告诫坐在边上的同学上课时不能把脚伸出桌外,说完还特意看了看张云霞,张云霞因为内疚和恐慌把头深埋到臂弯……

张云霞是语文小组长,刘树亮是数学小组长,两个人经常受老师之命分别在黑板上抄写老师布置的作业题。

以前因为张云霞个子矮,即使踩着凳子手也够不到黑板的上端,这时,刘树亮便会自告奋勇的帮张云霞抄写。可自那天张云霞把刘树亮绊倒后,刘树亮那几天就没帮张云霞抄过题,也没再跟张云霞说过话,很明显还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呢。

张云霞一开始还赌气发誓,他不理我我绝不理他,但很快便自我反省般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的不对,虽然她对周围的同学们诅咒发誓般说自己是纯属无意,但到底是否是故意她却心知肚明。刘树亮好像也对她的小心眼了如指掌,所以才不再理她。

没几天,张云霞便控制不住,放学后追上跟另一个男生一路走得刘树亮,鼓起勇气对刘树亮说:“那天真是对不起啊,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刘树亮开始完全不信张云霞的诚意:“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啊?我课间拽了你辫子一下,你上课就这么报复我,你真狠毒!”

听到刘树亮这么无情的说自己,张云霞委屈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刘树亮一看张云霞掉眼泪,立马慌了神:“好啦,好啦,别哭了,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行吧?”

张云霞一听这话马上破涕为笑了,旁边跟刘树亮一起走得那个男生便指着张云霞说:“又哭又笑,瓜子好嗑,一分钱一个!”张云霞便又追着这个男生打.

第二天,刘树亮果然又开始帮张云霞抄题了,孩童之间友情的失而复得就是如此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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