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张云霞来了例假。在那一刻,张云霞突然觉得自己是大姑娘了,有一种突然长大的喜悦之情盈满胸怀。尤其,当后来听说来过例假的女孩便可以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更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了。
随着身体的发育和琼瑶爱情小说的熏陶,张云霞也开始有了自己暗恋的对象。他是村里的一个小伙子,二十出头,长得很英俊。他家里这两年新买了一台压面机,夏天的时候,有想吃凉面的人懒得用擀面杖擀的时候,便会用盆或簸箕盛着面粉,自带着一点盐和碱面,去他家压面条。
张云霞有时候会和张云凤一起结伴去他家压面条,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红卫。
这个名字带着很深的时代色彩,哪个村里都有几个“红卫”,就像哪个村子都有若干个“芝”啊“玲”啊“凤”啊“霞”啊,乡下人起名字不图别出心裁,顺耳就可。
即使来家里压面条的人排成了长队,红卫也不会给母亲搭把手,但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在农村和面之类的活计理所应当是女人们分内的事,男人干多了家务反而会被人笑娘娘腔的。只是有时候压面机出了小故障的时候,红卫的母亲并急迫的叫红卫修理。
夏天的时候,红卫只穿着一条短裤,浑身被日头晒的黑黝黝,英俊的脸上因为低头修理压面机总是汗涔涔的。压面机在红卫拿着扳子钳子一阵敲打之后,总是很快便被修复了。于是,周围来压面条的女人们便夸赞着红卫的能干,红卫听到夸奖总是咧开嘴笑笑,笑的憨厚而迷人。
后来,张云霞意外的发现,每次她去压面条的时候,红卫总是会装作不经意的把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当然,张云霞一定也是在不自觉间经常注意红卫的一举一动了,不然怎么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每当感觉到红卫的眼光,张云霞就感到脸热心跳,浑身不自在,但心里又有种隐隐的甜蜜。偶尔当两个人目光对视的时候,张云霞甚至感觉到红卫的眼光中有一丛小小的火焰在跳跃,那火焰会随着对视的时间越长而越发的明亮灼人。这种时候,张云霞总是受不住那热情眼神的注视,羞赧的低下头或把眼神转移开,深怕自己会在红卫的眼神里融化掉。
可怕的是,但凡有红卫在场的地方,张云霞都会感到这种灼热的焚烧。
婚丧嫁娶,在村里是件顶大的事。无论是谁家有事,全村人都赶去帮忙。如果谁家有事,去帮忙的人少,便昭示着这家人在本村是不走人缘的。
张云霞等小孩子是最爱凑热闹的,从来不会放过一次看热闹的机会。只是,后来的张云霞,在看热闹的同时却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
因为在这种场合总是能看到红卫的身影,红卫总是那么干净利落,帮主人干活或者不干活也看热闹的时候,在众乡邻里总是显得那么鹤立鸡群,以致张云霞总能在人头攒动中第一眼便看到他。其实不是红卫卓尔不群,而是因为张云霞的特别关注才自觉他的与众不同。
而红卫也总不时的向张云霞投过一个关注的眼神,即使是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张云霞依旧能感觉到红卫的眼光在自己的身上逡巡。这一切让张云霞又害羞又激动,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张云霞越发的爱漂亮了,也开始跟母亲要新衣服穿了。尤其喜欢在人多的时候,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人群中和张云凤拉着手,不停的在人群中穿行。本来小脸就俏丽的张云霞,在穿上一件漂亮得体的新衣服后,越发像一个美丽的花蝴蝶了。而与她在一起行走的衣服陈旧,沉默寡言、相貌一般的张云凤,像绿叶一般越发衬托出张云霞这朵小花的娇艳。
每当张云霞这样花枝招展着喜笑颜开的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总会听到周围有女人的低语响起:“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得真俊!”
张云霞表面对这种赞美装作听而不闻,心里却美滋滋的无比自豪。这种时候,便会充满自信的想:红卫爱看我,就是因为喜欢我吧?不是我自己多想了吧?
当张云霞实在压抑不住这份隐秘的甜蜜的时候,便偷偷把红卫喜欢看自己,而自己也喜欢红卫的事悄悄告诉了张云凤。张云凤便也偷偷注意起这个红卫来,果然发现他总是不住的把眼光扫向张云霞,便嗤嗤偷笑着。
直到后来张云霞上了初中的某天早上,听闻红卫当天就娶媳妇了,禁不住找到张云凤偷偷的哭了一鼻子,觉得自己的某种希望一下子就破灭了。在那以后,也不爱凑热闹了,即使压面条也尽量不再去红卫家了。
偶尔再见面的时候,张云霞觉得红卫也不像以前那样看自己,而自己对他也没了过多的感觉,这一场隐秘的暗恋就这样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