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或许是注定难眠的一个夜晚,凌成奚回宫以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的脑海里一直环绕着白离烟的样子,可却依然忘了问她的名字。真没想到,再次相逢,他们竟然会如此尴尬地遇见!他一直坚信他们还会再见面,即使不会那么机缘巧合,他也一定要再找机会出宫,亲自去泰锦城找她。那个城就那么大,怎么也能找到。可他居然在宫中见到了她,而她却已是二弟的女人!
这个事实让凌成奚心里痛苦不堪,可是为了她,他帮容婉玉请御医,惩罚了林女官,又亲自送她们回宫,竟然没有和她多呆一会儿。其实他心里很想抱着她一解相思之苦,诉说别后的情形,可偏又出了容婉玉这件事情。他身为太子,见到她向他求救自然不能不管。即使他不是太子,只要是她有求于他,他都会尽力去做。
此刻回到自己宫里,凌成奚竟忘了没带苏无极回来,径自命人送上两罐酒自斟自饮。喝了一些,他心里反而越发烦闷,愤而挥笔作画。他眉头紧皱,落笔沉重,迅速画出一丛玉兰花,然后顺手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来……
屋外,苏无极静静地看着,没有进去打扰他,而是悄悄回客房休息。他早就回来了,见凌成奚还没回,就自己在宫里四处溜达。一个人的夜晚最是难挨,苏无极想到容婉玉,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独守空房,暗自感伤?以她的美貌和身份,要选妃肯定不成问题。但他只是太子宫的客人,不能随便打听后宫的事情。而这个太子不管宫里的事,从他那里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听到仆从说太子爷回宫,苏无极就赶快过来看,没想到太子心情不好,独自在那发泄。苏无极不知道凌成奚怎么了,也不敢去问,便只是看了一眼后回房。听着外面的更鼓声,苏无极心里乱成一团,头枕双臂看着天花板出神。他知道,今天晚上他是要睁眼等待天明了。
现在的坤元宫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官员宫人都已告退,凌成啸与赵姝瑜踩着吉时去入洞房。洞房设在陌筱宫,到处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的垂幔,宫女们都穿着粉红的裙子,太监和内侍也都全部穿着大红的袍褂,来回穿梭伺候。
赵姝瑜看着这满目的炫红,觉得一阵眼晕。一个嬷嬷把她扶到喜床上坐下,叮嘱一番后离去,她就这么坐在那里等待皇上的到来。
皇家婚仪与民间不同,赵姝瑜并非在洞房里才被挑开红锦盖头,而是在拜见太后之后就当殿挑开了。这么做是为了好让文武百官认识一下当今皇后是什么样子,以免日后见了却不识得。赵姝瑜对这些礼仪只觉繁琐,并无欢欣之情,在喜床上坐了一会便觉困顿了。
大殿上的礼仪结束之后,官员们还留下来继续吃喝。当皇上和皇后拉着大红绣球乘上龙凤辇,他们也都纷纷起立相送,然后各自散去。按礼制,皇上与皇后离开大殿后直接去陌筱宫,喝完交杯酒就要行洞房之礼。可现在,赵姝瑜一个人坐在喜床上看着宫女们送来吃食和糕点,并预备好酒,却不知皇上去了哪里。
他们到达宫门时,凌成啸就令龙凤辇止步。司仪太监忙说到洞房之前不能停,否则喜气就被冲散了。凌成啸将脸一沉,从正在行走的龙凤辇上跳了下去,并喝退试图跟他去的几个小太监。
赵姝瑜虽然不爱他,却为他这样的举动恼火。她低声说了句:“可恶!”然后紧抿嘴唇不再说话。
凌成啸大步跑远,很快消失在宫楼的阴影里。赵姝瑜不能停下,只得被送入洞房,却是一个人苦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一直坐着,要等他来!
和她结婚的这个男人不是她爱的,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又不想以死明志。以她这样的花容月貌,怎可轻易赴死?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像其他夫妻那般恩爱,可新郎还没进洞房就突然离去,这着实让她恼火不已。
“哼,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赵姝瑜本想一睡了之,却又想知道皇上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竟然把她这个新娶的皇后娘娘扔在这里不管!
宫女们见皇上迟迟不来也都议论纷纷,甚至商量是不是要派人去找。
一个小太监急道:“哎呀,这要是过了吉时,皇上仍未入洞房,可不吉利呀!”
赵姝瑜听了,心里越发烦乱,一拍桌子吼道:“要你们多什么嘴?都给我出去!”
众人吓了一跳,连连答应着退了出去。听着门被关上,赵姝瑜的心顿时空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了!她呆坐片刻,好像听到门外有动静,就突然站起来走到门旁猛地一拉。
“啊!”一阵乱哄哄的惊呼声,几个宫女和太监几乎跌倒。
果然如此!赵姝瑜越发火大,愤怒地赶他们走。他们一个个不敢再多加逗留,急急忙忙走了,连头都不敢回。赵姝瑜见人都走干净了就把房门重重一砸,又上了闩,然后回到喜床上,一头伏在被子上大哭。
从没见过她这样的新娘,大喜之日却以泪洗面。新郎虽是天下第一的男人,却连与她一起进入洞房都不肯,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算不爱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啊!这样一来,以后她还怎么母仪天下?宫里的人都知道大婚之日皇上扔下皇后娘娘一个人走了,她今后在宫里还有什么威严?只怕连个小小的奴才都敢欺负她呢!
哭了半天,赵姝瑜累了,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眼角却挂着泪滴。在梦里,她与那个相恋多年的表哥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在那花园里追逐嬉戏,甚是快活!
门外,几个宫女和太监又悄悄围了上来,将耳朵贴到门上倾听。里面悄无声息,只是烛火未灭。
一个小太监听了会说:“好了,皇后娘娘已安寝,咱们也都散了吧!”
于是众人散去,宫里恢复平静。屋里的烛火闪闪烁烁,似一个孤独的舞者在台上疲惫地表演,台下却没有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