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烀猪肉;……
江上平夫妻二人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年的意思,豆腐已经做好了,正放在水桶里,还温乎呢,就等江父回来冻上呢。
“二平,你和丹丹一人拌一块吃?”妈微笑着问。
江上平控制不住情感的闸门,一抹酸楚的甜蜜涌上心头,泪水溢了出来;徐丹感到了一丝甜蜜,想也没想就问了一句——妈,你咋知道我爱吃呢?
“傻孩子,不止你爱吃。”妈把围裙一解,擦了擦手,看着已经自立门户的儿子,就像看着当年七八岁的样子似的,眼里充满了慈爱,眼神却渐渐迷茫起来。
那是一年寒冷的冬天,刚进腊月二十,就天天刮大风,终于在二十五这天天还没亮就飘起了大雪,原计划五家合伙做一个豆腐事情泡汤了——天刚擦黑传来消息,村里的豆腐坊压塌了。
这冬天就三个长菜:白菜——辣白菜、酸菜、大白菜;土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萝卜——萝卜丝、萝卜汤、咸萝卜。唯一能调换口味的就是价值略显昂贵的豆腐了。
说豆腐昂贵,主要是一瓢豆只能换两块豆腐,而且不是每天都有的。农村是越忙的时候越想吃菜,越想吃菜的时候越没有菜,豆腐馆也忙的时候就不做豆腐了。集中做豆腐的时间就是腊月二十往后。
“都回吧,好在这锅出了;答应大伙的,年前怕是够呛了,我不好意思了。”豆腐馆跟大家道着歉。
这豆腐坊是在正房跟压的偏杈子,墙都没问题,只是檩子折了三根。
“年前吃不上豆腐了?”有人问到。
“家里孩子还等着呢。”有人说道,江父随声附和,江家小哥俩确实是欢欣鼓舞地半夜吃豆腐呢,来之前江父兴高采烈地告诉孩子们晚点睡。
“大伙别走,要我看,咱就把锅一盖,谁家有檩子扛两根来,就着雪地的光重给他支上,咋样啊?”江父提了个建议。
“天都黑了,又风又雪的,回家睡觉吧。”
“这个,我自己准备东西,过了年来帮我搭上就行了。”豆腐馆也面有惭色。
“我回家扛两根檩子,再拉一车稻草过来。”江父的话更直接了。大家谁还好意思说别的呢,再者说谁家不是劳累了一整年都盼着过年吃几顿豆腐改善一下生活呢。
五六个大男人,忙忙乎乎到半夜的时候豆腐坊就焕然一新了——至少从房顶的草来看是这样的。
几个人一合计,干脆今晚别睡了,反正豆子已经泡好了,豆腐馆烧起了大锅,江父推起了磨,……
天快要放亮的时候,江父端着一大盆豆腐回来了。一看,两个孩子都穿着衣服在炕上酣睡着——昨夜一定等了很晚啊。
“孩子们,豆腐回来了!”
“啥?豆腐?”可能正在做梦等豆腐吃的江上平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呢。
江母迷迷糊糊地找了两个碗,一个孩子捞起一块豆腐,倒一点酱油,就传来了西里呼噜的声音,就像跟谁抢似的。
孩子吃,江父笑,江母来回跑着——这个儿子的豆腐刚添上,那个儿子的酱油又没有了。
两个儿子吃了五块豆腐,把碗一推,倒下就睡,嘴角还带着一小块豆腐呢。
江母从老儿子嘴边模下那一小块混着酱油颜色的豆腐,放进嘴里,看了看两个儿子,看了看江父。
“你也睡一会吧?忙了一夜,今早晚点吃饭,孩子们都不饿。”
“嗯,和衣睡一会就行。”江父把旱烟一扔,“你瞅瞅,吃个豆腐就把孩子们乐这样。”江父疲倦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
这个故事成了江家每年年前做豆腐的必备节目,胡晓丽早就能背下来了,现在唯一一位新听众就是徐丹;这种吃豆腐行为在近几年才成为江家做好豆腐的一项补充活动,只是一年比一年吃得少了——为什么孩子们越来越大,吃的越来越少了呢?
“你还有那么丢人的时候呢?”徐丹拍了一下江上平,笑出声来。
“二平,别愣着,拿碗,倒酱油;丹丹,把馒头接过去,刚出锅的。”讲完故事江母又恢复了雷厉风行。
“哇,今天不是单吃豆腐,还有大白馒头啊。”江上平兴奋着,忽略了身后的人。
“别挤我,我吃呢。”含混不清的声音,嘴里塞满了豆腐,还能说话,这是谁呢?
当然是吃相不亚于他爸的小江浩!
原来江浩正端着一个小碗在吃豆腐呢,还真是子承父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