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越发地沉重,上下眼皮直打架,玉蛮蜷缩成一团,身上的破袄子还是离家那天穿的那件,前几天乞丐打架,扯掉不少棉絮,冻得玉蛮嘴唇发白,的身子直打哆嗦,好几次玉蛮都想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觉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越流越慢,越流越慢,渐渐地,手脚竟冷得失去知觉……
隐约之中,似乎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呼哧呼哧喷洒在她的眼睑之上,玉蛮动动,结一层霜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却并没有要睁开眼的样子
那直对着她的脸喷热气的鼻子不乐意,呼哧呼哧地凑过去,湿漉漉的鼻尖在她脸上蹭蹭,玉蛮婴宁一声,冻得直发颤的嘴唇已经被舌忝得湿成一片
湿润温热的粗糙的舌头又在她的眼睛上舌忝舌忝,低低的呜呜声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充满担忧温柔,刚硬的毛发蹭着她的脸颊,似乎有一具温热的躯体在挨近她,给她取暖
玉蛮一定是睡昏头,才会把那恶狠狠的狼嚎当成温柔的低鸣声
“昱哥哥……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间溢出,不知过多久,已经没有知觉的玉蛮终于感到一阵暖意,艰难地撑开眼皮,夜色浓厚,呼哧呼哧的白雾正朝她喷来,视线有些模糊,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灰色的大脸凑得己极近,灰色的眼睛写满担忧,长长的鼻子就在她的眼前,时不时还露出森森獠牙气急败坏地磨动着
“唔,狼兄……玉蛮的脑袋运转迟钝,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好半天,才糊里糊涂地念叨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安下来的缘故,玉蛮再一次大刺刺地把眼睛一闭,很不负责任地呈大字型继续睡晕过去
耳边响起气急败坏的吼声她也不当一回事,狼兄吼一会,发现威胁毫无效果,终于还是耷拉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放弃把她咬醒的冲动,玉蛮的身量毕竟不同以前那样是个孩子,虽然它已是一头成年的壮狼,可想到要把这又重又不能吃的家伙驼回去,它就恨不得直接咬断她的脖子
再一次醒来时,玉蛮却发觉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看,耳际没有人世的喧嚣,反倒静谧得只有风呼呼的声音流水潺潺的声音交织着,这是……
玉蛮眼前一亮,温柔的狼母正用己的舌头梳理玉蛮乱糟糟的毛发,月牙湖旁,微风轻拂,狼母就侧躺在她身旁,玉蛮竟也不觉得冷,呜咽一声,抱着狼母的脖子凑过去,把脏兮兮的脸埋在狼母温暖的毛发上,左右蹭蹭,呜呜低叫:“呜……
……
辽阔的草原扎着无数的营帐,天际暗沉,暗沉入幕布,星斗却嵌满这块漆黑深沉的幕布,照亮一缕醉人的深蓝
篝火向上跳蹿着火星子,已隐隐有熄灭的趋势,夜深人静,连一望无际的草原伴随着那连绵千里的荒漠,都陷入沉睡
一道欣长却消瘦的身影静静地倚靠在沉黑的檀木所制的厚重轮椅上,垂散的墨发没有束起,竟由如展开的绸缎,那是比夜空还要纯粹的黑,映衬着那一袭白衫更加淡薄,不染纤尘
弱冠之年,依稀可见少年时桀骜与淡薄,却又比从前多一分冷漠与刚毅,静静地坐在那,唇角紧抿,默然无语,仿佛出神一般静静凝视着嵌满繁星的夜空
在身后不远处,赫然站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虽身穿着稳重的黑衣,脸上的急躁却让显得毫无稳重气质,此人正是堪言,一如既往地直率,暴躁
“冬季要来
良久,容祁才开口,似想到什,唇角微带起一丝笑
堪言愣愣,嘴里咕噜声,也不知道该回答什,可殿下开口,又不回答,也不太好吧
茫然又急性子地挠挠脑袋,堪言越发不懂殿下,五年来,殿下好像什也未改变,却又好像什都变,还是那样淡漠的一个人,沉默,冷漠,好像这世间并没有让在意的事情,可的情绪又是们永远也无法捉模得到,那样讳深似海,却又平静到近乎不真实
“冬……冬季要来堪言憋半天,最后还是弱弱地重复一句
冬季对西域各国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牛羊牲畜会在寒冬中死去,国力兵力必然大损,然而们毫无办法,漠北本来就无法与中原汉室所占据的无尽沃饶相比
容祁好似没有听到堪言的话,默默,终于抬起一只手,指节修长白皙,抵在那抿着的薄唇旁,引起阵阵低低的咳嗽,的脸色好像又比刚才白一些
“殿下……堪言急得要跳起来
容祁淡淡抬抬手,止住要大嚷大叫喊人的堪言,缓过一口气,才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搭在两侧的轮子上,转动轮椅:“又一年要过去……
堪言内心忐忑,一听到容祁这说,当即有些面色古怪地低下头
果然,容祁淡淡的声音还是响起:“没有任何消息
“呃……堪言面如土色,脸色竟然突然变得比容祁还要苍白:“这个……
扑通一声,堪言毫无预兆地跪下来,粗着嗓子:“堪言该死,有负殿下嘱托不过……女乃女乃的,老子找一年,大大翻不下百座山,就差把当初去过的那片沙漠翻个底朝天……
“大漠深处的那个地方,有月牙泉,有瀑布……容祁沉吟,看不出的情绪
堪言更加心虚,烦躁地挠挠头:“殿下,这几年沙漠地形变化莫测,只怕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堪言说完这句话,也不敢抬头观察容祁的神情,这几年殿下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妙,短短五年,殿下如履薄冰,墨折那厮却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虽然已不敢轻易动殿下,可殿下的情况依旧不妙,以殿下的性子,断不会在这时候想起要寻找那丫头的下落,只怕,只怕是……
堪言一个大男人,想到这都不禁红眼眶,佩服容祁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殿下看似淡漠,其实是极其残忍之人,对别人残忍,对己也足够残忍,殿下的身体每况日下,只怕这就是执意要在这时候问寻那丫头下落的原因
平日的殿下冷漠如一尊寡言的雕塑,只在无人时,常静静地望着那星空发呆,今年更是有时静静地喃一句“答应过她的……,将堪言吓得更加日日忐忑不安起来
容祁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点头,既不表态,也不苛责堪言没有完成交待的任务,只是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夜深,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