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这几日就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什么事也干不成,只坐着发呆,元春走过来劝着:“也许真是没缘份,你就别再想了,天下自有你的姻缘,还怕嫁不出去吗?”
探春第一次这样厌恶自已的出身,为什么是贾家的人,那日装做去请安,刚和佳妃娘家人见面的时候,佳妃并没做介绍,只是让她们看这个女孩怎么样,婆媳两人都夸赞她秀外慧中,是个大家闺秀,佳妃嫂子还说这女孩子一看就知道聪明伶俐,把探春夸的都不好意思。
一直很顺利,以探春的感觉,这两个人是真心的夸赞她,老夫人笑的可真慈详啊,至少,在探春的记忆当中,只有宝玉享受过贾母这样慈详的笑容。可是当佳妃说是荣国府贾家的小姐时,一切都变了,婆媳俩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很僵硬,场面尴尬起来。
探春哭着说道:“老夫人他们本来是很喜欢我的,说我温柔懂礼,只是听说是贾家的女孩才变了脸,大姐姐,命运对我太不公平,我有才有貌,又写的一手好字,女红针织也不差,蒙太太恩典认做嫡女,父亲又是三品员外郎,为什么我就被这样嫌弃?”
元春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谁让贾家做了对不起皇贵妃的事呢,探春还抱怨她的命不好,那她该向谁抱怨去,因为家里,她从尊贵的妃位降为嫔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这凤藻宫中,究竟谁的委屈更多呢。
“算了,别想了,若他们家那样计较门弟,你就是勉强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探春站了起来,摇摇头说道:“不会的,若是林姐姐肯为我做媒指婚,我就有了强硬的靠山,以我的聪明才智在大家庭中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宝姐姐能做到的事,我可以做到,林姐姐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我缺的只是一个肯为我说话的贵人。”
元春见探春抹去眼泪往外走,忙追了上去,问她去哪,探春说要去给佳妃请安,元春拦着不让去,探春说道:“成与不成,总该让我努力一次的,大姐姐,如果这次还不行,我就彻底的死了心,回家去。”
三妹妹太执着了,元春望着她的背影叹气,心高气傲却时运不济,若比心高,自已比她更甚,还不是一样跌了下来,千万别去争不属于自已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早晚会失去的。
佳妃听说探春来了,开心极了,相处了这些日子,就知道这丫头不会那样轻易放弃,连忙叫人请进来,看着探春行礼后亲自扶起来,说道:“行什么大礼,本宫最烦这套虚礼,你诚心诚意的敬重不比什么都强。”
“探春不知道有多尊重佳妃娘娘,见天的为娘娘祈祷,祈祷娘娘身体康健,早生龙子。”
这话本是探春最得意的,没想到却触到佳妃的痛处,皇上有几个月没来储秀宫了,人都看不见,自已一个人生龙子吗?
“娘娘?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本宫越看你越觉得喜欢,昨儿你走了之后,本宫私下问着她们对你可满意,介绍了你的人品,本宫那娘家嫂子也说了,若论才貌确实难得,和她那五弟站在一起倒也相配,只是这贾家如今不得意,当家太太还关在大牢里,如何结亲,嫁妆不嫁妆的倒无所谓,他们即这么说,本宫也不好再劝,只是可惜了你这模样。”
探春心里越发难过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佳妃看的真切,叹着气说道:“若想成就这门婚事,唯有指婚,这可就靠你了,本宫可不想低三下四的去求人。”
“这个自然,哪有让娘娘出头的道理。”
“唉,若本宫是皇贵妃,早就给你许下一门好亲事,可惜没这个福分。”佳妃边说边整理着自已的衣襟,似没在意的看了探春一眼说道:“你那林姐姐赶了好时候,本来宫里四妃平起平坐,连太后也私下对本宫说,想晋封本宫为皇贵妃呢,没想到却被她占了先,要不然,哪能让你受这样委屈,快别哭了,看你哭,本宫都心疼的不得了。”
探春被佳妃劝的不再哭泣,告辞回到凤藻宫,将自已关在屋子里,为自已的命运鸣不平,没过几日,黛玉就打发人来请她,说有事商量,探春连忙过关雎宫来。
黛玉正看她写的字,见她来了,笑道:“三妹妹的字写的越发好了,这么些的生日礼物,这个最免俗。”
探春谦逊了几句,被黛玉拉着同坐,黛玉笑道:“早就该请你来的,正好赶上我的生日,车月国闵王妃又过来住了几日,我也不好冷落了她,今儿请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姐姐有话只管吩咐。”
“说不上吩咐,是你的亲事,皇上跟我说起一个人,是刚刚被选了外放道台的朱大人,他的小儿子朱屹今年十八了,听说人品德行才学都好,我也派人去仔细打听过,上敬父母,和哥哥嫂子相处的又好,对侄男侄女也爱护,口碑相当不错,人也长的俊秀,今年春闱还要下场参加考试,考完会随着朱大人到任上居住,我觉着不错,你看呢?”黛玉蛮有信心的看着探春,泓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直说配了贾家的人太可惜了,两人还争辩了一会,探春除却受了贾家的拖累,从哪论不是顶尖的人才。
探春没想到黛玉是为了这事,略想了想,一下子就掂量出重与轻来,一个已经成为三品侍卫,将来前途无量,一个还只是个学子,虽说父亲是个道台,但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探春越来越明白,依靠老子总归不长远,还是男人自已有本事强些。
“林姐姐,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婚姻是人生之大事,你回去好好想,有了主意就来告诉我。”
探春走后,王嬷嬷转了出来,说道:“奴才瞧着三姑娘像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是不是嫌没官职,只是个白衣啊。”
“不会吧,朱屹的三个哥哥都是靠科举出仕,两个在京城,一个外任,皇上说朱大人要求儿子不许依靠恩荫,三个哥哥都挺有出息,相信以那样的家教,这朱屹也不会差的。”
“娘娘若不信只管往后瞧,三姑娘未必看的上这白衣。”
探春回了凤藻宫,在屋子里转着圈子,看来林姐姐确实没有为她指婚做媒的想法,还想把她嫁出去后打发出京城,突然,佳妃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若本宫是皇贵妃,早就给你许下一门好亲事,可惜没这个福分……如果佳妃娘娘做了皇贵妃,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还可以依靠佳妃为贾家正名,说不定自已会成为府里的贵人。
探春被自已的想法吓出一身汗来,想让佳妃成为皇贵妃,那么首先要做的是……探春抓住胸口的衣裳,又想起从前姐妹在一起的好处来,究竟什么更重要些?
“春儿?”
“姑娘有何吩咐?”
“你最近出宫还顺利吧?”
春儿点点头说道:“还不是借着姑娘的光,侍卫大哥都知道奴婢是皇贵妃给了姑娘使唤的,也不用特意使银子就允许奴婢偷偷出去,姑娘想买什么东西,还是打听什么事,奴婢这就去办。”
探春踱着步,突然站住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贴在春儿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春儿当时吓的脸色都白了,抓着探春的衣服跪了下去,“姑娘,这使不得,您让奴婢去做什么都行,这事做不得,姑娘,这是要触犯国法的。”
“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与你没一点关系,你只要把东西给我弄了来。”探春说完朝屋内走去,取出包袱,模出所剩无已的银票,狠了狠心抽出一张五百两的。将银票放在春儿手上,说道:“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件事,将来自有你的好处,你跟我这么久,我何时亏待过你。”春儿颤抖着手接过了银票,踏出房门,才觉出连衣裳都湿透了。
等了两日也没有探春的消息,黛玉有些失望,看来还是王嬷嬷说的对,探春并没看上这位朱公子,摇摇头不再去想,随她去吧。
因叫女乃妈抱了莹萱来玩,黛玉一边逗着她一边说道:“莹萱长的可真快呀,一天一个模样,又乖巧又可爱。”
女乃妈忙跪下说道:“都是皇贵妃的恩典。”
黛玉笑道:“莹萱自已努力长身体,本宫有什么功劳,你们也别乱拍马屁,多在小公主身上花点心思,别叫她受半点委屈,本宫知道了可不依的。”
女乃妈连称不敢,皇贵妃宽厚,常说要打要罚的,可也没对谁真的下过重手,只要她们照顾好莹萱公主,只有赏的份。
黛玉逗她玩的正欢,雪雁过来说探春求见,女乃妈见有客便抱着莹萱告辞,探春笑吟吟的走进来,黛玉看她双目有神,脸上也满是光采,问道:“三妹妹今儿的脸色可真好。”
探春左右瞧了瞧,黛玉心知她是有事,让丫头离远些,探春这才说道:“林姐姐的提议,探春琢磨了两日,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这事还要跟老祖宗,父亲商议,想跟姐姐请懿旨,明儿个回家去。”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派人送你回去。”黛玉说完又道:“你瞧我这记性,杏仁豆腐和山楂糕都是莹萱爱吃的,刚才也忘记了让她带走。”
探春忙道:“我来帮姐姐装食盒。”说着站起身来,把两碟食品放到盒中拿盖子盖好,黛玉叫来晶绿把东西送到小公主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