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兄妹在城外玄光寺找到了宝玉,当宝玉身穿一件蓝色的僧衣,双手合十叫她施主的时候,宝钗的心都要碎了,拉扯着宝玉让他回家去,宝玉不肯走,反而劝她别再来了。
“宝玉,你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路,太太不在家,三妹妹又出了嫁,二老爷那院里,赵姨娘一手遮天鸡鸣狗跳,家已不像家了,自从你离家之后,老太太就卧床不起,宝玉,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薛蟠,宝玉还是那句话:“请施主不要再来了,否则了尘只能再换禅院。”
宝钗大吃一惊,好容易找到了他的踪影,若惹怒他,他再次的一走了之可怎么办,宝钗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你我夫妻一场,难道你一点都不念着我的好处吗,宝玉,自始自终,你都没为我想过吗?”
宝玉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请施主稍等一下,了尘去去就来。”
宝钗眼看着宝玉进到禅房里,往后几步来到了哥哥身边,薛蟠问道:“他不肯跟你走吗?”
宝钗点点头,“哥哥你看,宝玉如今在寺里也有了职位,他是专门讲经悟佛法的。”
“怎么知道的?”
“佛门中人,都是以衣裳颜色来区分的,宝玉若真的不肯跟我走,那就让他先留在这,哥哥可千万要保密啊,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一准会来玄光寺接他回去,宝玉若再走,就怕真的要找不到了。”
薛蟠点头答应着,看宝玉从禅房出来,宝钗迎了上去,薛蟠也跟上来,宝玉先施一礼,才递过一张纸来,宝钗接过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宝玉方才进屋是为了写--休书。
薛蟠心中一乐,一直以来,都想着就算是带着妹妹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贾家,宝钗也是宝玉的妻子,是贾家一辈子的媳妇,这下好了,只要有了这休书,将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宝钗。
突然,只见宝钗悲愤的双手用力一扯,薛蟠连忙上前阻拦,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休书被宝钗扯的粉碎。
“你休想一纸休书就打发我,休想。”
宝钗忘记了她与宝玉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对男女之爱一窍不通,可宝玉却是身经百战,自然早就明白她与其他女人的不同之处,他怜惜宝钗,不忍道破,当他从祖母与父亲口中听到那些话时,他完全崩溃了。
“宝姐姐。”
宝玉一直叫她施主,突然改称宝姐姐,宝钗连忙擦去眼泪问道:“宝玉,你想说什么?”
宝玉自衣襟内又取出一份休书来,放到宝钗手中说道:“等家里也伤透你的心时,你就走吧,跟姨妈住在一起,只是不要再嫁人了,宝姐姐,其实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再嫁只会给你带来屈辱,别忘了带上所有的嫁妆,娘家再好,你身边没点傍身的银子总归不行,把这个收好,别再撕坏了,会用的上的。”
“宝玉……”宝钗欲发的悲痛难忍,“我不走,你跟我回去吧。”
“回去?无非是给他们利用着害人罢了,姐姐不必牵挂,我在这里讲经说法,生活无虞,记着别再来了,若再见到家里人,宝玉只能浪迹天涯做个游方僧人。”说完,宝玉行了一礼而后飘然回到禅房,紧闭房门,任凭宝钗怎么叫也不肯出来了。
好容易劝着宝钗回去,薛蟠先还骑在马上,看妹妹在车里一直哭个不住,下马坐进了马车劝道:“妹妹别再哭了,这下你不用再觉得对不住他,是他先抛弃了你,你有休书在手,等来日皇上放我归去,就将这个交给贾家,跟妈咱们回金陵去,我和妈都商量好了,香菱的身子因为前几年……哥哥当初不懂事,现在正在调养当中,等我们有了孩儿,就过继一个给你,从小就抚养着,咱们也不告诉他,你也有了依靠。”
宝钗心中感激哥哥的心意,说道:“可是宝玉怎么办哪,难道真的放任他出家当和尚吗?”
“如果他愿意,咱们离开京城当然可以带着他,可是我看宝玉言谈之中并无回旋余地,妹妹,就算了吧。”
宝钗仔细思虑着,决定对贾家所有人都隐瞒宝玉的事情,但心里仍然希望宝玉能够回来,思前想后的,若有人能劝得他回心转意,恐怕只有黛玉一人了,可黛玉住在宫里,根本见不到她啊。
谋之哥哥,哥哥却说从来都是皇上找他,突然眼前冒出一人来,宝钗顿时精神大震,湘云与黛玉交情甚好,还是黛玉将她从卫家解救出来,或许湘云有法子见到黛玉。
大清早的,安排完府中杂事,宝钗带着莺儿坐车到了湘云的新家,简单的问了好,宝钗就说起宝玉出家的事,把湘云吓的连茶杯都端不住,宝钗叹着气说道:“宝玉不许我再去,云儿可千万别到我家里说,我怕宝玉这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明白,唉,真没想到,四妹妹出家已经够让人心酸的,宝玉竟然也出家了。”湘云这才知道宝玉出家的缘由,心里也觉贾母所做之事太过卑鄙,难怪黛玉令人传话,让她快些离开贾家,林姐姐对贾家所做之事伤透心了吧。
宝钗不好先提出让湘云帮忙接触黛玉的事,问道:“卫家没来找你的麻烦吧,自打你回来,我天天惦记着,你和翠缕主仆两个,外加两房家人,将来靠什么生活?”
“好在这两房家人都是当初叔叔婶婶算做陪嫁给我的,我还有个依傍,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卫家离开时,林姐姐帮我跟卫家要了八千两银子,省着点花也够用上一阵子,我让她们去外面揽了绣活回来,带着她们在家里做,生活是无忧的,姐姐不用惦记。”
宝钗点头道:“这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千万别见外,你去见过三妹妹吗?”
“没有,有一日倒是路过那里,大门紧闭,百姓们对着那幢房子指指点点的,想想她做的事,唉,不见也罢。”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百姓们议论着这轿子是不是到周府去的,湘云连忙令人绕道而行,自已还要在京城居住下去,本身就因为与卫家之事惹了很多闲言碎语,再与探春扯在一处,就太辜负林姐姐救她的心意了。
宝钗已没闲情逸致与湘云闲扯,拉着她的手问道:“妹妹与宫里皇贵妃能联络上吗?”
湘云摇摇头说道:“自从那日一别,再没见过,我已经给林姐姐添了不少麻烦,哪能有事没事的净找她呢。”
湘云这样一说,宝钗倒不好提出请求,咬咬牙一狠心说道:“宝玉的事,我想如今只有皇贵妃能劝得他回心转意,他们自小一处长大,彼此情谊很深,从前宝玉也只肯听她的话,如果她肯劝上一劝,宝玉一定会回家的,云妹妹,你想法子与宫里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见皇贵妃一面,就说我求她了。”
“这个……”湘云着实为难,不是不想帮宝姐姐的忙,只是她也没法子见到黛玉啊,上次可是翠缕在宫门口等了几日才碰巧遇上冰湖,可宝姐姐提出这事,又不好完全拒绝,湘云说道:“我让翠缕上宫门口守着,若幸运的话,或许能见到林姐姐身边的丫头,冰湖她们都是常常出宫的,只是也不知哪日才能行。”
有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些,宝钗道了谢回到贾府,正好碰上赵姨娘在院里大声呵斥小丫头,宝钗十分厌恶,还是贾母说的对,就算王夫人犯错进了牢狱,在管家理财方面,赵姨娘还是远远不如王夫人,两人之间差距何止千里。
过贾母那里请安,刚刚坐下,就有家人回道:“老太太,周府打发人过来,说咱们家的三姑女乃女乃自尽未遂,已经救过来了,十分渴望见见亲人面,求老太太过去瞧瞧呢。”
“我不去。”贾母断然拒绝。
宝钗没想到贾母拒绝的如此之快,刚想说话,只听贾母又吩咐道:“以后那个什么周府再来人,不要让他进门,直接打出去,我贾家没这门亲戚,更没那种女婿。”
宝钗明白,探春的事给贾母带来了太多的屈辱,贾家本来就在京城抬不起头来,加上探春的事情一闹,更是雪上加霜,宝钗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宝玉是否回心转意,都不能再住在贾家了,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就搬出去,跟贾家真是丢不起人了。
等下人一走,贾母对宝钗说道:“等晚上无人,你带上两个家人去周府瞧瞧,不管探春犯了多少错,她的初衷是好的,也是想给家里帮点忙,只是处事不得法罢了,话虽这么说,如今也没法子再保全她,我这里有银子,你给她带上一千两,告诉她,以后有事别再找贾家了,咱们和她从此断绝往来。”
宝钗有些诧异,问道:“我去?”
“你看咱们这个家还有谁能去?我倒是想打发凤丫头去,她挺个大肚子万一有个闪失,可是一辈子的罪过,赵姨娘想去,我又怕她乱说话,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说不得就劳累你一趟吧,你是她娘家嫂子,去也名正言顺的。”
宝钗对贾母越来越厌烦了,贪得无厌不说,还乱指派人,更别提气走了宝玉,但宝钗还是答应下来,她也想看看探春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